《[弃朱粮食]神台谣》Maryanna

1、1

　　荒蕪、陰暗、沒有一絲生氣。

　　這樣一個使人壓抑的空間景象，不斷出現在自己腦中，頭很疼，疼的像要裂開。每次腦中閃現那灰暗地界，頭都很疼。

　　不，不對。

　　他不該會頭疼，他已經死了，死了以後是不該有意識和感覺的。

　　在又一次劇烈的頭痛感平息之後，朱武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坐在一間屋子里。這屋子除了白色就是金色，簡單整潔，但卻莫名覺得太過乾淨空曠，反而使內心壓抑不已。

　　就算世上真有死後的世界，朱武覺得也不會是這裡，這裡並不像。

　　那麼，這裡又是哪裡？自己為何會在此？他到底死了還是活著？

　　像是特地爲了給他一個解答，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確實是突然，因為此人就是憑空的在他的面前現身了。來人一身石青，髪色亦相同，他的眼瞳是白色，像是失明已久。

　　“你恢復意識了。”

　　朱武沒有看見他張口，但是卻有聲音確確實實的送入了自己腦中。

　　“這裡是哪裡？你又是誰？”

　　“此處是神臺，是神界的入口，我是這裡的看守者。”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只是一個罪者。”

　　朱武無所謂的挑了下眉，“罪者也有名字，不是麼？”

　　腦中的聲音笑了一下，“我叫一。”

　　“那麼一，如果可以的話，請告知我為何會在此處。”

　　“這個問題……”一的聲音里透出一絲為難，“略顯複雜，如果你不介意消磨時間的話，我們可以從一個很久前就在神界流傳的故事說起。”

　　“我不介意。”

　　一的聲音直入腦中，緩緩道來。

　　從前有一名神，他的武力冠絕神界。他一手緊握著毀滅與殺戮，一手操控著創造與再生。他是絕望的代名詞，卻也是希望的化身。他擁有摧毀一切的力量，然後在徹底的毀滅之後，總會締造新一輪的生機，讓一切從頭開始。這是他的宿命，是神界賦予他的意義。

　　毀滅，而後創造，一次又一次。

　　他對此並不質疑，也不厭倦，因為他同時是神界最無情的神明。

　　他不會去憐憫自己所摧毀過的一切，因為很快它們會得到應有的新生。就這樣，毀滅與再生的神明，不質疑也不思考的完成著他應有的使命。

　　直到有一天，大地上出現了名為人類的生靈，眾神覺得，這是與自身最接近的生命。只是，人性更為複雜，他們中的一部份擁有著不同於神的貪婪和自私。但即使如此，神明們還是決定改變以往的做法，決意不能再隨意的進行毀滅和再生。因為人類與自己如此的相似，如此的有趣也如此的與眾不同。如果遭到毀滅而永遠失去了觀察他們的機會，實在會覺得遺憾。所以，毀滅與再生的神，不再給予毀滅不再重造生機。反而，神明們交給他的新使命，是保護人類，消除會傷害脆弱人類的巨大魔物和妖邪。

　　毀滅與再生之神的名字被漸漸遺忘，取而代之在神界流傳的，是天界第一武神那勇武無匹的輝煌戰績。

　　朱武聽到這裡，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絕不會喜歡這樣的，絕不會。”

　　如果毀滅與再生是最初所賦予他的意義，那麼被剝奪了存在的意義，以他的性格，怎麼能夠忍受呢？

　　“你說的不錯，而且漸漸的，他的眼中看到越來越多人類的貪婪和自私。照他的話來講，其污穢的程度遠遠大於以往所毀滅的任何一個物種。他越來越不解，為何眾神還要守護這樣的人類，為何他的武力要用於拯救這樣的人類。以前從不質疑的神，開始質疑了。然後，他的質疑終於到了頂點。他決定，如果神界要繼續庇護人類，那他就離開神界。他要取回自己的意義和尊嚴，他要平等的賦予人類毀滅和再生，即使代價是拋棄神的尊榮和身份。”

　　朱武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確實是他的作風。”

　　“不過眾神深知他驕傲的性格，所以故意同他打賭，將他封印在六天之界。如果他能憑藉自己的力量脫出封印，毀滅了人類，那麼神就輸了，也不會追究他一切的行為。但如果不能，那就是他輸了，日後再不能動毀滅人類的念頭。”

　　“但，最後一戰，神卻插手了不是么？”

　　“武神之力無匹天地，總要給人類一些適當的籌碼，不然，這場賭約豈不是一開始就有一方站在弱勢么？”

　　“說了那麼多，可你還是沒有解釋，我為何會在這裡。”

　　“因為這世上有一種存在，是棄天帝也無法賦予再生的。”

　　“哦？”

　　“他使用創造之力所造就之物，若是消亡毀滅，無法用他的力量重新給予生機。”

　　“哈。”朱武垂下眼睛，輕輕笑了一聲。

　　“異度魔界以及聖魔元胎，是他失去了就再難親手挽救的……”一頓了一瞬，朱武驚訝的發現他那雙失明的眼睛里卻像含著笑意，“不過聖魔元胎卻是仍有挽救餘地的，神臺之上有一塊靈玉，是當年棄天帝入魔叛天之時以心血所化，這塊靈玉就是聖魔元胎唯一的生機。”

　　“可六天之界是封閉的，他要怎樣將我留存的魔魂送入神界？”

　　“確切的來說，六天之界與人間的通路是完全封閉的，但是卻有一道縫隙通往異空間，而連接異空間的另一頭，就是神界。”

　　“什麽？”

　　“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六天之界完全封閉，棄天帝是如何用異度魔龍創造異度魔界？異度魔界最初存在的那片異端空間，就是連接六天之界與神界的道路所在。”

　　朱武將他的話思考了一遍，突然頓悟，“原來如此，其實眾神一直在等他認輸低頭，等他回歸神界。”

　　“可惜他的驕傲與固執遠超眾神的預計，千千萬萬年的歲月，他寧願選擇獨自在冰冷、荒蕪的六天之界度過，也始終不肯重踏神界一步。”

　　一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形影變得有些模糊，身體影影綽綽的像是要消散一般。

　　朱武搖了搖頭，“原來你就是那塊靈玉。”

　　“是，我就是。”

　　“你已有自己的意識，你可以選擇不救我。”

　　“我是他心血所化，他之意志，他之希望，我絕不違抗。”石青色的身體已經幾乎透明，“這千萬年的時光，我一直在繼續看著屬於他的故事……現在，銀鍠朱武，我要將這些故事交托予你了。”

　　朱武狀似為難的勾起一抹苦笑，“我可以說不么？”

　　答案自然是不行，一的身影在瞬間消散，化為了剔透的一塊圓形靈玉，直隱入朱武心口與之成為一體。

　　腦中，千萬年歲月的記憶如磅礴的潮水鋪天蓋地席捲、蔓延，不容逃避。

　　這記憶，究竟是一的又或者是棄天帝的，已經難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