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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二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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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这就像回到了四年级.
哈利还记得,当他最终明白他渐渐信任和依靠的人并不是疯眼汉阿拉斯托.穆迪,而是一个每一步都在操纵利用他的残酷的伪装者,当时那种完全难以置信的感觉。他花了差不多十个月才学会尊重这位睿智的长者而没有其他想法。之前他甚至无法把眼光投向那个男人。震惊和被人背叛的感觉令他想吐。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次更加糟糕。
如果有人问起,哈利也许会说他无法想象他会像照料海德薇那样照料任何宠物。她是他第二个真正的朋友(海格是第一个)。在德思礼家那些孤独、疲乏的日子里,她是他唯一的陪伴。
然而,斯巴达克斯,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非常接近海德薇。
不像海德薇那么温柔而又情绪化,斯巴达克斯总是显得冷漠,矜持而又镇定。哈利发现蝙蝠安静的举止让他安心,甚至放松。在做完一天的家务,经历了一整天的挑剔和虐待之后,他渐渐感激它宁静的陪伴。他开始成为他简陋小屋避难所的一部分。它坚韧地承受着他笨拙的医护,让他感动,有了动力。他自然而然地和蝙蝠说话,卸下肩上的沉重负累。蝙蝠的存在让哈利感觉踏实。
现在他知道没有什么是真的了。斯巴达克斯不是真的——事实上,它是一个憎恨他的人,不会关心哈利是否受伤。哈利感到他立足的大地突然开始摇晃。
他想知道当罗恩发现斑斑实际上是彼得时,是否就是这种感觉。
强烈的恶心感突然席卷了哈利全身,他摇摇晃晃,站立不住。和达力皮尔在一起的可怕场景,为他照料的蝙蝠而焦急担心,恐惧弗农的怒气发作,惩罚,以及皮带抽响的叮当声,刺激着他的神经。加上随之而来关于斯巴达克斯的可怕真相同时击中了他。
“我……我想吐!”他喘息着说。斯内普——这个看来错误地出现在哈利的小房间里又高又大的人,迅速召唤出一个桶摆在他面前——一分钟都不到,哈利跪下来剧烈地干呕着,因他断裂的肋骨而绷紧了身体。
他感到模糊的羞愧,因为斯内普会看到他这样狼狈,接着他有歇斯底里大笑的冲动——斯内普看到他呕吐又怎么了?这个人已经听过了他最隐秘的想法,见证了他最黑暗的秘密,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羞辱的呢?
大笑的冲动迅速被大哭的冲动所取代。他记得曾经告诉过斯巴达克斯他希望他能哭出来(梅林!仅仅就在昨天夜里吗?),他痛苦地涨红了脸,将被人背叛的感觉无情地强压下去。极度的骄傲——在弗农打他时阻止他叫出声来,让他在乌姆里奇残忍的留堂后不向麦格求助——现在回来帮助他了。
可是,这很艰难……比起内心的痛苦,背上可怕的刺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镇定剂飞来。”他听见斯内普在他头顶念了一句,松开的地板跳起来,两瓶魔药飞出来落在年长的巫师手上。
“我不需要。”哈利听见自己冷酷地说。当斯内普试着坚定地手放在他的肘部时,他猛地躲开了。
“喝了它,波特。”斯内普平静地说,“我自己也喝一点。我用了魔法,一会儿魔法部肯定会派人来调查。我们需要离开这儿,它能帮助我们头脑清醒,行动快速。”
哈利犹豫了一下,接着,意识到这话的真实性,他勉强接过一瓶魔药,迅速喝了下去。他立刻感到猛烈的心跳减缓了,涌入耳膜的血液消失了,呼吸也平静下来(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有多接近呼吸过急)。现在他能更顺利地把混乱的情绪塞进金属盒子里,深埋在心灵深处的黑暗角落。感情在理智下退却,心犹如浪涛打在岸上,五感似乎也同样如此。他感到四周的一切看起来听起来都像是发生在远方。
哈利扫了一眼斯内普,男人的黑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没有了惯常的轻蔑和敌意,表情异乎寻常,难以解读。
很好,哈利苦涩地想,现在他怜悯我。他觉得这比轻蔑还糟……也许现在他比之前还要看不起他。巫师世界的救世主,被一个横行霸道的麻瓜任意摆布。
这时斯内普也同样喝下了魔药。他把空瓶子扔到一边,拔出了魔杖,召唤出一个形体。哈利立刻认出这是一个守护神。年轻的巫师微微有些吃惊,面无笑容的魔药大师的守护神竟然是只美丽的银色雌鹿。
斯内普看来和雌鹿无声地交谈了片刻,接着一挥魔杖,它跃出窗外,消失了。
斯内普接着转向了哈利的行李,魔杖再挥,行李箱的盖子弹开。他用魔杖划了一个圈,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哈利的东西,衣服从衣柜里飞出,书本从书桌上驶来,魔杖、相册和魔药从松开的地板下升起,井井有条地落到行李箱里。甚至火弩箭和猫头鹰笼子也缩小了,嵌进行李箱中。
所有的东西一收好,斯内普关上行李箱,用了一个缩小咒将其变成火柴盒大小。他捡起来在衣袍里收好。他又举起了魔杖。
“眼镜飞来。”他说,波特的眼镜飞到他手中。他交给哈利,男孩从他麻木的手指里拿过来,摸索着戴上。
斯内普久久地盯着哈利。哈利有种感觉,这个人想对他说些什么。
“走吧,波特。”斯内普最后说。
哈利突然有些颤抖,手臂环抱住自己。天气很温暖,但他只觉遍体生寒。和达力打架以及被姨父抽打的疼痛稍稍减轻了些,但他仍然感到虚弱无力,像是刚从高烧中逐渐康复。他只穿着达力松垮垮的牛仔裤,腰间挂着根皮带,脚下一双破破烂烂的运动鞋,哈利觉得赤|裸着身体脆弱无力。在霍格沃兹的日子里,他的朋友以及生命中关爱他的成人,让他意识到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是不可接受的;而他在德思礼家经历的岁月,使他习惯于为别人看到他受罚的痕迹而羞惭,他不由自主地感到这是他做错事该受的惩罚,尽管他并没有做过什么。
高个子教授黑玛瑙似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斯内普突然解下他夏季穿的旅行披风。他象家庭主妇抖毯子那样抖了一下披风(噗,人|妻教授^^),用魔法把它变小了。他小心地把这薄薄的东西覆盖上哈利的肩头,裹住那瘦小的身体,一直遮到男孩的脚踝。
哈利惊讶地抬起头来,喉咙被什么堵住了——斯内普怎么会猜到他的想法呢?
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男人也许只是不想哈利的伤势引起别人的注意罢了。
“跟上。”斯内普重复道,哈利麻木地随他走出房间。
我想知道他带我上哪儿去,哈利迟钝地想,也许是格里莫广场。
他强迫自己不要太在意。事实上,他非常非常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所有人所有事全都关在门外。
他希望那儿没有人。知道他过去一个月是和斯内普一起度过的,他简直都不想海德薇在身边了。他甚至不确定他是否和她说话还能有安全感。他怎么知道她又是什么东西变的呢?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将他从失去斯巴达克斯的疼痛中解脱出来,疼得就像他走路时断裂的骨头两端在不住摩擦一样。
弗农姨父面朝天地躺在楼梯脚下呻吟着。斯内普紧抿着嘴唇,挥了挥魔杖。顿时,一股轻烟升起,仍然捏在弗农右手里的皮带化作了地板上的一撮灰烬。
佩妮姨妈跪在丈夫身侧,脸上泪水成行,眼睛因恐惧张得大大的。凄惨无助的啜泣声从她没有嘴巴的面孔后发出来。
哈利看了她一会儿,一丝同情心闪过他伤痕累累的心里。
“教授。”
斯内普回过头来看着他。“波特?”
“你能让姨妈恢复原样吗?求你了,在我们走之前。”哈利惊讶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传入耳中是那么喑哑。
斯内普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象虫子掠过黑色的水面。
“为什么?”
哈利想了想,然后说:“我不想看见她这样。”
哈利感到斯内普正审视着他,但他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儿,魔药大师挥了挥魔杖,佩妮姨妈的嘴巴又出现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用手捂住脸,开始无助地哭泣起来。
斯内普没有回头看,继续前行。哈利无言地跟着他,眼睛盯着地板。
他带着波特走到女贞路四号的大门口,在走廊上停下了。
“波特。”
男孩抬起头。绿眼睛里的呆滞表情,唤起魔药大师不敢承认的焦躁不安。
“过来拉着我。”斯内普伸出左臂。
让他震惊而又恐慌的是,波特立刻毫无异议地遵从了。斯内普知道男孩之前从未幻影移形过,出于某种不明的原因,他这样顺从地走近他最憎恨的教授,让斯内普担忧。不可战胜的格兰芬多精神终于还是崩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