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多余的水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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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罗小眉简单直截的发来三个字。
苏浣桑认真的对着电脑屏幕点头，打上“EN”，一脸凝重的按回车键发送。整整五天，韩清仿佛人间消失一样没有半点消息。韩钟愈昨天打电话向她道别时也没提任何关于韩清的事，只一再嘱咐她当心身体，春天容易感冒。看来大家心照不宣，未免尴尬，事情到此为止。也好，五天足够苏浣桑安静料理自己的“后事”。
她顶多喝一海碗孟婆汤，体面转身，再世为人。
纽约大概是不能再待。西雅图绝没有宁古塔苦寒，但应该是个不错的流放地点。苏浣桑想着UW的OFFER，终是犹豫，西雅图的孟婆汤煮得够不够浓？小眉的期末论文还要再一个礼拜就能搞定，那天问她有没有兴趣一同去旅行，午夜12点，两人商量着最后决定顺道去温哥华转转。行动派的罗小眉真是毫不含糊，第二日就把攻略搞定。刚才最后确认计划不变，摸着鼠标就去订机票旅馆了。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行程确认邮件就稳当当的躺在邮箱里。苏浣桑回神点开附件，粗粗扫一遍。万事具备，只等良辰吉时。
MSN上韩清的名字依旧暗着。韩清，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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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清不好，非常的不好。
那天他和父亲一起送完小如，回到公寓后，关门大吵一架。核心分歧无非是他什么时候回国。韩钟愈身体不好，这两年着急让他接手公司日常事务。韩清本来倒不排斥，也有意拿了学位就回国，可是他放不下苏浣桑。他让父亲给他两年时间，明里在纽约别人的地盘上闯一闯攒点经验，暗里彻底打消苏浣桑逃跑的念头。可是韩钟愈不同意，态度死硬。
凭什么，他韩清就不能在纽约自力更生，就一定要马上回国守韩钟愈的“江山”。他不排斥做生意这事，也绝没有小看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的意思，可他不能现在回国！苏浣桑那个人，看样子就是个胆小鬼，眼睛一眨立马不见踪影，何况还冒出一个“赵家桦”。想到这，韩清就禁不住窝火，一口吞下手里的胶囊，闷头喝水。他以为，苏浣桑之前躲躲闪闪犹豫不决，不过是“双方家长”间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现在终于明白，她还有个放不下的——初、恋。
那天韩清把老爹气回旅馆后，立马就想跑去找苏浣桑解决内部矛盾，结果车钥匙握在手里却收到江胖子的电话。江兵，绰号江胖子，大学里睡在韩清上铺的兄弟。大三随父母移民美国，现在西雅图自己的公司里三天晒网两天摸鱼。韩清想着月底去西雅图正好会会这小子，给他挂了几个电话都直接转语音信箱。可有些事兜兜转转，躲不掉逃不了。他那晚无意间爆大料，呕得韩清第二天病毒性感冒，高烧40度不退，躺在床上一脑子浆糊。
“韩小瘦，刚才找我嘛事？”
“没什么大事，月底要来趟西雅图，具体日子待定。”
“欢迎啊！韩小瘦，你独自前来莅临指导工作，还是携‘母’同来？”
“两个人。”
“展开说说吧。兄弟我好决定用什么规格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啊。”
“江胖子，到时候你别乱讲话。下午忙什么都不接我电话？”
“哦，正和师弟在网上畅谈人生呢，没听着。”
“你什么时期的师弟？”
“大学！其实吧，TECHNICALLY，人是你们管院的师弟。我可是经院的，经管本非一家，无奈世道无良……不过啊，你们管院的小师弟就是有眼光，知道出国咨询这种事问我也一样。”
“他父母移民？”
“呸！你这是妒忌！人家刚拿到UW的录取信，犹豫着要不要自费来。赵家桦，听说是你们管院他们那届‘五大院草’之一！风头绝不亚于他韩师兄当年啊。”
“谁？”
“赵家桦。工商的。走肖赵……”
后来韩清就听不到江胖子在那头唠叨些什么了，他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肿痛，很多奇怪的事情排列组合，最后仿佛找到合理的位置，队形整齐：
苏浣桑收到UW的OFFER两天没告诉他……
赵家桦收到UW的OFFER有打算来美国……
赵家桦和苏浣桑是高中同学，谈过恋爱……
那天夜里，韩清一阵阵发冷，梦境零零落落，全是苏浣桑的影子。她像一朵白玫瑰，最素净的颜色，却张牙舞爪的开在他心里。梦里韩清似乎又看到她安静的站在医院长廊的尽头，隔着两块巨大的宣传板偷偷望着父亲的病房，就像她站在实验室半开半合的百叶帘后面偷偷的看他。梦里他几度伸手想把她拥到怀里，可是不知为何总有一双手死死的拽着他。醒来的时候韩清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睡袍带子困住，红色勒痕狰狞的绕腕一周，水银体温计则诚实的告诉他高烧112华氏度。
烧迷糊的几天，韩钟愈白天得有空就来，督促韩清吃东西喝药，父子俩难得的相安无事。韩清把手机压在枕头底下，想着苏浣桑来电话他好第一时间接。他们的事韩钟愈并不知情，虽然“地下恋”这种事韩清最是不屑，可是浣桑的顾忌他多少可以体谅。给她一点时间也好，何况此刻他也实在没有体力再应付一件事。
可是，五天，整整120个小时，苏浣桑居然连个电话都没有！韩清是人，他就算躺在离地板很近的床上也成不了人参。气结的时候，他就想看看苏浣桑能撑多久。但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幻听严重，刚才已经第N次以为手机响了，匆忙从厨房跑进房的时候还不慎踢到壁橱门，差点撞歪鼻梁。
苏浣桑，你孬种！那么，就休怪韩清不仁不义。病毒性感冒第五天传染性也不弱，看你病一个礼拜还有没有力气去西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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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浣桑把冰糖炖雪梨端到韩清手里的时候，他正第一次仗着“病人”的身份赖在她的房间里，歪坐在她二手的单人床上一脸不适。床垫太软，塌陷严重，韩清慢吞吞的吃梨，口齿不清的建议她买个新床垫。
苏浣桑拿着新鲜梨心，没搭理，心里说不出的喜悦。他来，说自己大病一场，埋怨她无情无义。他来，无章无法的闯进她的房间，连鞋也顾不上脱。他来，丢给她两打开过头的白玫瑰和一袋梨，艰难的假装咳嗽。可他还是来了。浣桑想，如果她逃不掉，该多好。
“不许啃那梨！”韩清一把夺过浣桑手里的梨心，看也不看的丢进纸篓，“许你喝一口冰糖梨汁。”汤匙直愣愣的送到苏浣桑面前，逼着她喝完一勺。浣桑脸烧得通红，却直觉皱眉，冰糖明显放多了，好甜。本能的转身拿水杯，可韩清却拉她跌坐到床边，欺身上前。他没允许她喝水，他想要更甜，所以，只能吻得彻底。
“Love like you've never been hurt.”
韩清低沉的声音飘过耳际，混着雪梨的香气，漫过唇齿鼻息。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突突的找不到出口，浣桑的心却从未如此清明。
可是，韩清，她现在好痛，怎么办？
浣桑的泪，安静的，滑过脸庞，落在发梢，无声无息。韩清的唇留恋在她细瓷般的耳珠，以为指尖触到的湿润不过是自己额上某一粒滚烫的汗。
身体里到处都是多余的水分。
那一夜，韩清说苏浣桑的单人床实在太窄，他连脚都伸不直。要不是为了传染感冒病毒给她，他才犯不着和她挤这样一张二手床。
那一夜，苏浣桑睡得很沉，以致于错过了韩清后来所有的誓言，她想，她应该不是有意的。
然后，纽约连着下了整整两个礼拜的雨，连整个天地都到处是多余的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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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浣桑没有感冒，她身体健康的天天早上去实验室写代码，晚上回家改文档。APPLE考完试当天就赶飞机回国，走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新生活从BOSTON开始。几天前她终于刷出一个BOSTON的OFFER，尖叫数声后站在不算空落的房间里环顾四周，丢掉一半家当。她拖着两个大箱子蹭韩清的车去机场时，破天荒的抱着苏浣桑哭鼻子，警告她小心韩清。
果然，APPLE的气息还没从她俩漏过雨的破房子里散去，韩清就大咧咧的坐在客厅里，挨到11点都没有挪脚的迹象。还好浣桑有先见之明，找来罗小眉“共度良宵”，韩清才怏怏的闪人，临走还在厕所里磨蹭了好一阵，废了苏浣桑半管牙膏。厕所的镜子旧了，经不住细看，黑色的斑点密密麻麻嵌在里面，显脏。牙膏没挤均匀，爱心的左面一条曲线颤巍巍得挂在镜子上，最终还是没粘住落到水槽里。苏浣桑想如果韩清看到自己的作品变成这样会懊恼吗？可他们的心本来也不能在一起。她打开水龙头把池壁冲洗干净，顺手关上了门。
窗台上的白玫瑰开败了，米黄的花瓣风一吹落在地上，总也捡不净。苏浣桑目送韩清开车离去，才把自己的两箱行李搬出来，随着小眉下楼，打车去她家。午夜的城里，街上站着稀稀拉拉的人，小眉说，苏浣桑你早晚会怀念纽约的。可她已经在还念了。
韩清，谢谢你爱我。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多余的水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