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咫尺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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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麻利的拼桌，同色的藏青粗布摊开捋平，叉子勺子筷子，味碟骨盆饭碗，一样样悄无声息的各归其位。两盏烛台并列摆在中央，火苗“滋滋”的烧着腊芯，却始终照不分明各人脸上的颜色。
韩清不大情愿的坐在苏浣桑对面，脱下外套，轻车熟路的点一份套餐然后自顾自喝水。李如似乎心情不错，先乖巧的向韩钟愈问好，然后翻来翻去的研究菜单，有时还带点腼腆的征求意见。几分钟前浣桑是摆好姿势闭眼等行刑的人犯，刀架在脖子拉出丝丝疼痛，只可惜冷不丁滞在半道，搞得她进退不由己，慌忙收拾狼藉的心情，走一步看一步。
上菜依旧神速，韩钟愈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生意人，客气的打破沉默，脸上晴雨难辨，“小如，这几个月还习惯么？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
“还习惯，纽约算方便。”
“这就好，有什么问题就找小清帮忙，他到底来两年了，凡事熟悉点。”
“恩，不过韩清哥哥也要毕业回国的，爸爸说人早晚要学会靠自己。”
“四年很快，小清也不见得马上走，他最近还说不想离开纽约呢。”韩钟愈突然笑了，语意里略略透着释然。
“真的吗？韩清哥哥，你要留在纽约？”李如的眼里跳过兴奋，询问的声音都似乎高了几阶。
韩清埋头闷声不响的吃寿司，不知是不是盘子太大，碰倒边上的碗盆摩擦出刺耳的杂音。苏浣桑不落痕迹的放下筷子，身子往窗边靠了靠，企图把自己无声无息的没在黑暗里，然后微微转头，有一眼没一眼的瞟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街上人流如织，她想着还在半道的判决书，脑子里闪出“赶着去投胎”五个大字，不禁自嘲。
对街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孩迎面撞上瘦瘦高高的正装男子，踉跄的各退一步，然后低头侧身，同时向左大踏步前进，相视一笑，擦肩而过。这城市这么大，稍不留神既是邂逅，就像两条直线在一个平面里不平行早晚会相交，然后渐行渐远。苏浣桑想，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李如身上的甜美水果香轻易盖过日式料理的寡淡滋味，使本来就寥寥的食欲益发寻不见踪影，苏浣桑左手握着装冰水的玻璃杯，右手慢慢的用吸管把先前还浮在表面的半片柠檬一记一记戳到杯底。柠檬汁又酸又涩，但多加几杯水也就滋味清甜。浣桑低头喝了一大口，满意的微笑。
时光如流水。
面无表情的服务员在桌边飘来飘去，适时得拿走一两样多余的餐具。韩清突然抬头，大声说要壶热茶，皱着眉恶狠狠的抽走苏浣桑手里的杯子。他的手在空中停了半秒，然后示意服务员顺道拿走桌上所有的冰水，语速极快的嘟囔了句，“不要喝冰水。”
浣桑忡怔间没有反应过来，猛的对上昏黄烛光里韩清燃着怒火的眼，慌张收势，抱歉的微笑，“韩叔，忘了你胃不好，不能喝冰水。”
“没事，浣桑，不要被小清吓到。” 一夜春风来，韩钟愈欢喜的扬眉，安慰的拍拍韩清的背。 “小如也多吃点，这么晚肯定肚子饿。”
“还好不算太晚的。韩叔叔昨天才到纽约的吧？苏……恩……姐姐，我能尝尝你的鳗鱼饭么？”李如看起来是真的饿极，头一回在苏浣桑面前流露出小女生贪嘴的神态，与前两次见面时的故作倨傲判若两人。
浣桑正好借机推过一旁的食盒，“你都拿去吧，这边我没碰过。”
“谢谢。”李如开心的挑走一块鳗鱼，“韩叔叔你是来参加韩清哥哥的毕业典礼吗？”
“这次不是。”
八点四十五，苏浣桑看着手机，里面最新一条短信还是韩清问她去哪里吃饭，原来横竖都是最后的晚餐。
“浣桑，晚上还有事？”韩钟愈注意到苏浣桑正盯着手机发愣，“功课多？还是约了男朋友？”
两道冷森森的目光斜刺过来，浣桑歪过头有些莫名的看到韩钟愈眼底温和的关怀，“恩？”
“不用不好意思，其实是该一起叫上的，那条丝巾还要谢谢他。”
“他……他不在纽约。在……在国内。”
“那他也不怕你被人抢走。”另一个声音突兀的闯进来，疏离冷淡，“异地，很辛苦。”
“苏姐姐，他叫什么？没听APPLE师姐提过呢。”又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在入口处徘徊，喜难自持。
“我们是……高中同学，很普通。”
“哦，是不是那个叫，叫什么，赵……”韩钟愈顿了顿，皱眉回忆当年似乎有过一面之缘的清瘦男孩，“对了，叫赵家桦！我好像还见过一次，在你大学门口。”
“结账吧。”韩清伸手重重打了个响指，丢出信用卡，“我晚上还有事！这顿我请。”
苏浣桑和韩钟愈走出饭堂时才发现外面在下小雨，四月的春雨在夜色里虽看不真切，但细细密密的从四面八方拢过来竟夹着寒意。乘韩清还在店里等签单，浣桑执意先搭地铁回家，韩钟愈也不挽留，两人匆匆别过。韩清掀开门帘，和李如并排出来的时候，看见街上潮湿的青砖和各种灯光纠缠，染着混沌的颜色，不远处十字路口，苏浣桑急促的冲在人群前头。他禁不住小声咒骂，赶着去投胎啊。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咫尺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