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湖心莲

32、从心所欲

　　“罗小眉的电话，找你。”韩清把手机递给苏浣桑的时候，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沉默中没有回神。韩清站在她身后，手指缠绕掌心相措的瞬间，浣桑想到家里菜碟上的青花连理枝，素净而美好的藤蔓相连，无始无终。她想问自己，留下星点残荷往后听雨，可好？

　　“苏浣桑，晚上去喝酒吧。”电话里罗小眉仿佛下战书一般的邀她发疯。

　　喝酒？看来小眉重创不治还伤了脑子，她这种喝不醉的人喝酒顶什么用？“小眉，我现在来你家陪你吧。”

　　“不要，楼里到处都是程磊，都弥漫到我的房间了，不能待在家被荼毒。”

　　原来。程磊今天上午的飞机，余孽未散，“那我现在出来，我们约在中城见？”想到可能有理由可以甩开“大耳隆”，浣桑故意又添了句，“小眉，你不要急，我马上来。”

　　“罗小眉，你要不要来我家，有吃有喝。”韩清一下抽走手机，切中要害，“浣桑已经在煮。”

　　后来听人说，韩清在生意上经常横刀立马生杀无忌，苏浣桑从不意外。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除了对秦美芬。三日期限已到，他是追债的“大耳隆”，鸡血汽油牛肉刀，只要有利可图他不会吝啬。72小时逼近，她是躲难的苦命娃，无奈心神不宁，敌我难分。

　　那天傍晚罗小眉照例登门，两人坐在四四方方的一间STUDIO里，等着苏浣桑变魔术一般的一道道菜往外端。然后，苏浣桑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和韩清坐在饭桌的两边拿着筷子等她，忽然觉得，即使世事不见得安稳，岁月也未必静好，但至少此刻月朗星稀，饭温菜香。她曾经极力掩饰，那些年她其实是盼望韩叔来的，因为至少有人同她一起拿着筷子等开饭，至少母亲脸上会泛一缕少见的温婉。

　　韩清说他酒精过敏，任小眉怎样耍诈都坚持喝水。饭后浣桑瞄到他私藏的上好咖啡豆，一时兴起要煮爱尔兰咖啡帮助消化。幽兰的火光在威士忌酒上忽明忽暗，小眉大笑说，酒里会不会掺她的口水。浣桑满心期待着她的爱尔兰咖啡，一挑眉，说她对小眉的身体健康问题有信心，何况还高温消毒杀菌。最后在浣桑第N次保证酒精都烧分解的情况下，韩清也犹犹豫豫的要了一杯。一顿饭最后在满室的咖啡香里结束，完满无暇。

　　把小眉送回家后，韩清一路神情古怪的开车去浣桑的住处。车里黑漆漆的，路边昏黄的灯光也不甚高调，直到韩清把车趴到路边，顶灯瞬间开启的时候，浣桑才发现，他真的酒精过敏，手臂露在空气里的一截到处是硬币大小的红包，触目惊心。

　　“你真的酒精过敏呀。”浣桑伸手把他的袖子撸高，紧张的问，“要不要去医院？”

　　“回去吃抗过敏药就好，”韩清反手握住她，完全不以为意。“不过，既然有人故意多加一勺威士忌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我可不可以要求赔偿？”他的脸故意靠近，温热的鼻息夹杂着他衣服上干净好闻的洗涤剂味一齐拂面而来。

　　他知道了？失败。苏浣桑低头有些懊恼的看着自己的鞋。

　　“你既然知道，就可以不喝。所以现在这样还是自找的，不关我的事。”她偷偷又不争气的撇了一眼韩清袖子外面的手臂。真像一个个毒蚊子块，有大有肿，在上面掐个“田”字估计会很拉风。苏浣桑忽然莞尔，第一次抬头直视韩清，带一点俏皮的挑衅，指尖不自觉的在一个大包上稍稍用力。

　　韩清眼底忽的闪过一丝狂喜，整个人仿佛瞬间舒展开，“你搞出几个‘口’，我就亲你几口，自己斟酌好，别要求过分，我怕时间太长有警察来抄牌。”

　　明月夜，路灯下，汽车里，这样的场所本来就极适合给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人逞凶施恶，比如喝了点酒长了群包的韩清。这一次他来势汹汹，密密实实的把苏浣桑抱在怀里，劈头盖脸的企图侵占她所有的呼吸。唇齿纠缠，相濡以沫，这些看起来恶心而不卫生的词原来实践的时候这般美好，只要对象是她，只为她一抹独独为他绽放的笑颜。

　　苏浣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环上他的脖子的，但是她清楚的感觉到他内心的喜悦。这喜悦如同那晚的皓月，遍洒光华，世间便不再知晓知今夕何夕。她偷偷睁开眼，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和车窗外迷离的夜色。然后安心的闭眼，轻轻的，极小心的，吻上他即将离开她的唇。韩清，原来喜欢你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

　　韩清愣了0.001秒，然后微笑，再一次掠去她的呼吸。苏浣桑，你终于想好了，那么剩下的就统统交给他吧，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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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怎么拖着一副被吃干抹净的样子还有脸回来？”APPLE对着站在玄关处换鞋的浣桑大呼小叫。

　　“死APPLE，你无情无义，还好意思说我！”

　　“我这是帮你认清你的心，阿弥陀佛，GOD BLESS YOU。”

　　浣桑怔怔的站在门口，微笑的想，认清心在何处不难，可如何从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