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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吸血鬼路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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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周我都没有再见到阿不思,哪怕是半片绣着星星的袍角,他无疑非常愉快的遵守了我的要求,幸好这不意味着我必须在他的办公室里烦闷至死,靠和墙上疯疯癫癫的画像争论几百年前的魔药配方,听分院帽唱那些愚蠢的歌为生。
“格林德沃先生,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巫师的存在。”霍格沃茨的图书馆在假日里十分空旷,杜.拉克在我旁边翻阅一本巨大的《魔法通史》,他是个好学的吸血鬼,对麻瓜宗教哲学和美学以及神秘学极有研究,能写十四行诗,对炼金术也有一定的理论知识,爱好谈论鹰术和欣赏意大利默剧,简而言之,麻瓜贵族崇尚的那一套东西他基本全会,却对自身的种族一点也不了解,无论在种族起源还是吸血鬼与生俱来的黑暗天赋方面都无知的像个孩子。
“官方最早的吸血鬼与巫师达成的互不侵害协定可以追溯到十四世纪初。”我不耐烦地告诉他:“你难道没受过贵族教育?”
“我的家族信仰上帝!”他惊讶地睁大了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贵族教育是不包含中世纪神话传说的。”
“谁说你活着的时候的事情了?”我集中精神盯着眼前的书本,直到感觉到一丝弱小的魔力拨动,纸张翻了过去:“你的造物者难道没有给你足够的指导?我以为你们一族很重视对后裔的教育,在欧洲各地都有血族结成的秘社,尤其是在东欧。”
我的话似乎给了吸血鬼很大的震撼。
“难道血族已经形成社会组织了?”他困惑地喃喃自语:“但不可能啊……莱斯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不知道?”
“所以你的造物者叫莱斯特。”我松松浏览过一行古代魔纹,丝毫没有理解它的意思,感觉吸血鬼不自然地安静了下来。“你杀了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过了很久他才冷静地开口,第一次让我觉得他有些像是那个冷漠物种的一员:“也许他死了,也许不。”
我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不算很新颖的故事。”
“我没有杀他。”过了一会儿,他说:“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你有兴趣听吗?”
“随意。”我继续盯着书本发呆,尽量把某个英国老杂种夹杂在别的思考中一起驱逐出脑海。
杜.拉克的故事比我想象中有意思些,在此称他为路易,这个美貌的年轻人原先是法裔印第安纳州的移民,一个中产阶级种植园园主,因为弟弟的死亡万念俱灰,成了一个“想死却没有勇气自杀的人”,这时他的造物者找上了他,一个叫莱斯特的吸血鬼,将他也变成了同样的东西,之后的事情乏善可陈,他们就人性、美学和道德上的问题产生了一系列的矛盾,终于他的造物者为了留住他而将一个年幼的女孩克罗蒂亚变成了同类。
我对他所描述的被称为克罗蒂亚的女孩产生了一定的兴趣,这是一个非法举动,毋庸置疑。
“她就一直都保持着洋娃娃的身体,即便她已经是一个女人?”
“是的。”路易轻柔地叹息,他对克罗蒂亚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情,这在吸血鬼是不常见的:“那身体囚禁着她,她恨莱斯特,而我则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最后发生了那件事。”
我原本以为自己并不关心,但他的措辞让我有些不快。
“哪件事?”
“她用死人的血欺骗了莱斯特,割开了他的喉咙,我们把他沉到沼泽中,他爬出来了——”
“啧。”我摇头:“毫无常识,除了日晒外唯一杀死吸血鬼的办法是割掉他的头。”
“我们那时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他或许还没有死——”他停住了,情绪似乎起了波动。
“你又会怎样呢?如果你救活了他,那么克罗蒂亚必死无疑,克罗蒂亚想活,他就必须死。”我把视线重新放回了书上,对这个故事感到厌倦了:“他杀死了克罗蒂亚,然后你又把他送进了地狱?”
“不。”路易诧异的摇摇头:“我们摆脱了他,我和克罗蒂亚一起坐上通往欧洲大陆的船只,后来我们到了法国,我遇见了另一位适合成为我导师的吸血鬼阿曼达。”
“你的小情人一定极力阻拦咯?”
“是的。”路易忧伤的点点头:“克罗蒂亚并不高兴,但这或许就是命运,我为她找了一个母亲,那天晚上外出时有人袭击了我,等我醒来时就已经在一片森林里,就是在那儿我遇见了邓布利多先生,他当时受了伤,似乎有人在追赶他,离天亮没多久我却连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才会有了之后那个协定。”
“等等。”我忽然发现了他叙述中一个荒唐可笑的矛盾:“你先前说你们到巴黎是几几年?”
“今年难道不是一八六一年?”他疑惑的神情似乎并不是作假。
“今年是一九九四年。”我肯定地说,除非纽蒙迦德摧毁了我的大脑,眼前这只年轻的吸血鬼表情慢慢变至一片空白,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一七九一年就变成吸血鬼的路易会如此轻信,除了与他的天性有关外,他的血龄才七十岁,七十年固然不是一段很短的时光,却尚未完全洗掉他作为人的痕迹。联系到他从未听说过巫师或是狼人,也没有加入过秘社,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这不可能。”
“你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是因为你在霍格沃茨的缘故,如果你在麻瓜世界,你很快就会意识到现在不是一八六一年。”
纵然吸血鬼的天性再冷漠,路易.杜.拉克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阿不思那老家伙肯定会想知道……”我喃喃自语,跨越时间不是新鲜的事,魔法史上早已有过诸多记载,但路易.杜.拉克的情况恐怕不仅限于此。
没等我拒绝,路易就直接带着我到了校长室门口,他的速度正常人只能看到淡淡的影子,一周不见踪影的阿不思在校长室门口惊讶地看着他,然后目光下移到我,他披着一件翠绿色斗篷,银色的长发和胡须里夹杂着灰色的尘埃,看起来风尘仆仆。
“杜.拉克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他用慈爱的口吻道:“需要谈谈?”
“叫我路易就可以。”
进入校长室之后,我的位置又自然而然的回到了阿不思的桌上,路易说了他跨越一个多世纪的事情,阿不思听的很认真,与此同时他细长的手指拉扯着我被风吹得打结的头发,把它们细细地解开。
“这么说……你原先对吸血鬼秘社、巫师、狼人,一无所知,是吗?”他思考的时候动作不自觉地慢下来,澄澈的目光顺着桌上的刻痕来回游移,我几乎看到他呈丝线状的思维慢慢收拢。“我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说,视线和我相交了一瞬,立刻便移开,我们想到了同一点上。
“我认为你不仅仅跨越了时间,路易。”他严肃地说:“还有空间。”
“当然,我从法兰西到了英格兰。”吸血鬼点头。
“不不不。”阿不思笑了:“你恐怕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时空,另一个世界。”
绿眼睛的吸血鬼愣了片刻便恢复了镇定,也许是因为在宗教和神秘学上的造诣,他很快接受了这个假设。
“这个世界……不是我原来所在的世界,也就是说这里本来没有我,现在也没有克罗蒂亚,没有莱斯特、阿芒德,以及任何我认识的吸血鬼和人类?”
“是的,但是或许我们可以想出办法送你回去。”阿不思安慰对方:“你在被袭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我记不清了,等等。”吸血鬼按着自己的额角:“我意识消失前似乎有一束颜色令人不适的紫光,转瞬即逝,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那真的非常微小。”
就在他描述的时候,我重新听到了那天纽蒙迦德混乱而噪杂的声音,铁锈味,斧头落地的声音,放慢一些,之前还有什么,因为当时纷乱的思绪而错过的,很微小,一晃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一道紫色的光。
“盖勒特?”我回过神,阿不思担心地询问我:“你怎么了?”
“那不是错觉。”我说,似乎我们之间的种种不快在重新开口的瞬间烟消云散:“在你来之前我也看见过一道紫色的光,一闪而过。”
阿不思在路易离开时硬塞了不少血腥棒棒糖给他,顺便一再提醒吸血鬼明天太阳落山后不要忘记去猫头鹰棚屋寄出下一周的邮购单目好用血袋填补他的冰柜。
“你去哪儿了?”等校长室的门关上,我才问他,难以想象在无法使用魔力的时候他居然就这样离开了霍格沃茨!我本以为他只是在学校里避开我。
“我去见了巴希达。”阿不思这才有空脱下披风挂在衣架上,带着心有余悸的神态:“什么都没有,盖勒特,她已经老的有些神志不清了,我怀疑即使有人去拜访她也很难从她那里问出什么,简直是活生生的灾难。”
“他们可以用魔法、用药剂。”阿不思的思维天真的让人恼火,我当然不会认为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些:“你应当对她摄神取念的!”
“我怎么能?”他压低了声线严厉地反问:“她已经禁不起一点刺激了盖勒特,强行进入她的脑子会让她彻底变成傻子的。”
“谁在乎?”我嘲讽地弯起嘴角,实际上并不像我表现的那样不在乎,巴希达虽然是一个多嘴的长辈,我却也有过对她敬重的日子,况且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些日子或许是我一生中最好、最辉煌的时光。“我们依然对敌人一无所知,阿不思,这才是你该关心的事!”
不知什么缘故,也不管我愿不愿意,似乎只要和阿不思.邓布利多在一起,我就很难有心平气和的时候,同样的规则也使用于阿不思,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两只杯子。
“要来杯睡前牛奶吗?”
“来杯什么?”我的表情很好笑吗?阿不思轻声笑了,他的嗓音微微震动。
“可以帮助你睡个好觉。”他从柜子里倒出两杯牛奶,然后用魔法加热。
“你可以使用魔法了?”
“是的,不多。”他简单的说,在他惊讶的目光下让杯子漂浮到我嘴边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我多少带着点沾沾自喜的表情看着他。
“我想我们两个都值得祝贺一下。”他举起杯子:“干杯,你能控制的了吗?”
我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牛奶洒了一些出来,他毫不在意的挥了挥魔杖在这顿小小的夜宵后清理了桌子,接着在他走向卧室的时候我叫住了他,阿不思带着倦意的蓝眼睛困惑地望着我,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产生仿佛我们都还年轻的错觉,所有的事情都尚没有发生,未来是日光般明亮的。
“你准备让我在你的会客室里过夜吗,阿不思?”
“是你自己坚持不肯走进我卧室一步的,抱歉,用词不当。”他耸耸肩,该死的邓布利多!他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惹人厌烦的家伙——接着我想到,如果我因此而发怒,那么事情又会回到原点,我们争吵、和解、又争吵,除了浪费时间外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进、卧、室,阿不思!”我一字一顿地开口,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那眼底深处的笑意是绝对不会让人认错,我占据了他柔软枕头的一角,等他换上一套雪白镶有银色星星的睡衣,拉上灯。
卧室里寂静无声,除了我们的两重呼吸,然后一股熟悉的暖烘烘的蛋糕房的味道飘进我的鼻子,它们抓牢了我,类似印度的熏香那样渗透进我的皮肤和骨头,直到我再也忍受不了。
“停下那个。”我不满地说。
“哪个?”阿不思迷迷糊糊地问,不知是真是假。
“甜味。”
“我也没有叫你停下,盖勒特。”他睁开眼睛正对着我,蓝眸在黑夜中闪闪发光,一种无关年龄的美:“你一股发霉的羊皮纸混着青苔的味道。”
“那是纽蒙迦德的气味。”我提醒他,觉着有些愤愤不平:“你知道我原来闻起来什么样。”
阿不思突然开始打鼾了。
“你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我告诉他,而他睿智的面容极为平静,仿佛睡得很熟,呼吸长而缓慢。
那晚月光很好,我几乎可以描摹出他脸上每一道岁月的痕迹,浸泡在朦胧的光线里。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切是多么悲哀,因为我还爱着他,爱着这个甜腻腻、狡猾、矛盾、善良还喜欢吃糖的老杂种。
“但是你不会知道。”我对着他放大的脸庞说,无论他是睡着还是醒着,或许他会在以为我睡着之后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呆,望着窗外没有星星的夜空沉思,像当初在那个微风习习的夏天,凉风吹干我们年轻身体上的汗水时那样。
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