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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隐姓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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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大夏易主,被曾附属于大夏的诸侯国南疆吞并。
因瀚国看中南疆军队的勇猛残蛮,提出两国联军摆脱大夏的束缚,由瀚国提供一切粮草军需,而后瓜分大夏领土,特此签订条约。
传言,在战败一月后,章氏皇帝在逃窜途中被人砍下头颅,悬挂在某株榆树之上,祭奠了树下的一座孤坟。
比起当年被曝尸一月的骠骑将军卫国邦,章狗帝的下场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同章氏一脉,也远比株连九族的卫家凄惨,连乱葬岗都没能捞到,据说被人赶至山顶,放血引秃鹫生食。
卫家的家仇已报,可有人的复国路又加深了难度,凶残南疆与日益强大的东瀚岂是章狗帝可以相提并论的。
南疆。
简朴小院中,一身白衣貂皮的少年,正清点了十数辆货车上的物品,在手札上快速记录。
“葛少,半个时辰后就可以启程了。公子在书房等您,昨夜陪西蒙王的侄子喝花酒,定是喝多了,连早饭都未曾用过。”说话者为一名当地小伙,名为札客台,对少年的态度毕恭毕敬。
“嗯,给骆驼喂食吧,备足水粮。”
少年淡然说道,眉头笼着一丝忧虑。
这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嗓音没能显出多少男子气概,但从容的气度与破格的沉稳却不是同龄人能比的,此人便是更名的卫歌,如今的葛卫,葛少。
她忧虑的正是札客台口中的公子,当初从咸阳城救出的卫泽。
隐姓埋名六年,他虽成了与官商周旋得游刃有余的商户少主,内心的凄苦又有何人知晓?
不过是区区西蒙王的一个侄子,也要他拿自身健康来奉承讨好。
卫歌暗自叹息,如此忍辱负重只为天下霸业,这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背负得似乎重了些。
她推开书房跨步而入,视线锁住蓝衣少年的背影。
经过这些年的磨砺锻炼,他的身手长进不少,身板却越发地消瘦了。只因这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的日子,还未曾随着章狗帝的死亡而结束,他的复国大业仍在紧密筹备之中。
“胃又痛了?怎么不吃早饭?过来喝粥。昨晚去之前有没有用过我准备的解酒药与垫胃羹汤?”卫歌将手中的托盘搁在桌上,语气中非但没有下人们对他的那股崇敬,反而有些长者气势。
“药虽然难喝,不过我怎么敢不喝?我很好,歌儿不必担心我,只是此次你独自去大夏,我有些不放心……”蓝衣少年转身走向书案,唇角带了丝笑意,眉间却是难掩的担忧。
他是从卫家株九族的灾难中逃生的三少爷卫泽,是卫国邦誓死相护的前朝太子项褶,也是如今的商户葛家少主葛清。
身份换得越多,内心的苦闷越深,他曾是堂堂一国太子……
白皙俊秀的容颜与儒雅斯文的气质,令他有几丝阴柔,蓝色绸缎的华服衬托出那与生俱来的皇族贵气,倒与少主身份极为吻合。
“别的事总是比我谨慎,怎么偏偏在这方面固执?大夏与卫歌虽暂时不在了,但总有一日会‘回来’。至于此行,我又不是没去过,更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次我会现身复国行会,也是时候握点实权了。倒是你,别被那些纨绔之弟带得疯野成性,喝花酒的时候给我憋住了,你还没到可以开荤的年龄,尤其是那些女子绝不能碰!谁知有无花柳病,脏得很。”
卫歌无奈之余摆出严肃态度来,倒是真有点怕这“教养”了六年的“儿子”太早步入成年男人的世界,伤了身。
当初从虞相组织的复国行会中接回这个孩子,她便成了他的支柱,打点他的日常生活,教授搏击之术,暗中扩充他的人脉,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为今后的大业铺垫。
“此事哪是你一个小丫头该操心的?我有数。”
葛清听比他年少两岁的姑娘一本正经提了此事,白皙的面容浮上一层绯红,眼神闪烁了片刻才稳下尴尬正色道:“行会长老确实该换了,你看着办吧,尽管忙你的安排不用来接我,三月之后我会带人过去。你以男装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让卓玛贴身伺候,务必要小心!还有,若遇上章氏余孽,不准再妄自动手。”
他搭上她的肩膀,一脸的沉重与不安。
他们之所以经商,一是掩人耳目,二是为复国行会筹集资金,鱼目混杂的商界,有诸多可以参与的档口。
此次去咸阳,便是以南疆西蒙王做为后台,以防半道受人欺压。
当年的战事一发,大夏从京都咸阳为界被两国分割,其余城池均纳入了两国之下,分别命名为南北两区。
那时,行会查到章帝的行踪上报与他,卫歌曾独自潜入咸阳,没有在行会的配合下,孤身一人混入章家余孽藏匿之地,割下了章帝的头颅。
可她身手再好,也终究只是个孩子。
那次回来,她因伤势太重躺了一月。
他两岁被带进卫家军,看她在军营出生,陪她在军中成长,与她一同习武,由卫家军副将一同教授,却从未发现她的身手如此精湛灵活。
自“父亲”带他们回京述职时牺牲后,她便陌生得令人震惊,不再天真娇憨地喊他三哥,不再耍赖撒泼地跟他比剑,更不再躲进他怀里数落“父亲”的不公。
“父亲”不在了,卫家也不在了,他曾经宠溺守护的小六也“消失”了。
如今的她,反倒成了将他护在羽翼下、教授他罕见招数和快速制敌之术的良师。
即使她的变化让他不可置信,但这世上,他永远信任的人,只有她。
“我明白,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昨晚我挑的姑娘,西蒙王的侄子还满意吗?等我们在咸阳稳定后,这些应付的场面你就不要出席了。我的酒量比你好,小孩子喝多了酒太伤身。”
卫歌似乎又忘了自己的年纪,再次以一个长辈的口吻把年长自己的少年说成孩子。
“歌儿,我比你大,况且,你再能干还能嫖妓不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葛清失笑得抚上她的头顶,接过她递来的鸡丝粥。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能笑得轻松,能暂时忘了心头的重任与仇恨。
“嫖妓有何难?做做样子我还是会的。清,我得启程了,你照顾好自己,别急着来咸阳,如果有情况,我会派人捎信给你。”卫歌在外人面前称他兄长,私底下坚持隔墙有耳,称他为‘清’。
这个倔强家伙在私下坚持叫了多年的昵称,开口便是“歌儿”。
“嗯。”葛清淡然地点头,目送她离开。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不喜欢与她的分别,从不提珍重与一路平安。
那些词,诠释不了他的情感。
他知道,她会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一如那个逃亡雨夜她的对天起誓。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也期望,在她心中,有更重要的人要守。
卫歌,这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姑娘,他会等她长大,赋予她一切她应享的尊荣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