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凝泪》Starail

2、现实之序幕(1)

　　旭日孤儿院。
　　“丑丫头，快让开！”
　　“丑丫头，快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不然我打你。”
　　“瞪什么瞪，本来就长那么丑，一瞪眼就更丑了。”
　　被骂的小女孩再也忍不住了，在一阵嘻笑声中，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骂她，要笑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呀？就因为她的脸上有一块紫色月斑？可那不是她的错。他们说，她是因为长得太丑才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她不相信，她爸爸妈妈不会这样的，他们是爱她的，他们一定是爱她的！小女孩毫无头绪地跑着，等她停止脚步时，已不知身处何地。这片树林她从未来过，虽然阳光很明亮，很和煦，但不知为何，她还是全身心地抵触这里，发自心底的恐惧强烈得莫名其妙。
　　“有客人来了，你是谁？”略带稚气的声音，仿若来自树林深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小女孩不迭地道歉。
　　“回答我，你是谁？”声音有些愠怒，强硬得与先前判若两人。
　　脾气真差！小女孩也有些生气，忘记了恐惧，叫道：“我不想告诉你，没礼貌的家伙！”
　　“你说什么？”席地卷起一阵风，小女孩忙用手挡住脸，树叶划过手背生疼。
　　“看着我，重复你刚才的话！”美妙的声音透着愤怒，但那命令似的口吻令小女孩十分不舒服，她放下手，倔强地抬起头——好可怕的眼神！天哪，他什么时候已离她这么近？小女孩不禁后退了几步，脚下传来树叶破碎的声音。
　　“啊，原来你这么丑，难怪用手挡着脸！”十一、二岁模样的男孩，戏谑地笑着。
　　“才不是呢，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愤怒战胜了一切恐惧，小女孩大声回击道。
　　男孩一时惊愕，如果不是此地只有他们两个，眼前这个愤怒的女孩显然不是在骂她自己，他的骄傲与自尊绝不会让他把那句话同自己联系在一起。他盛怒，搭配完美的五官瞬间扭曲——从来没有人可以骂他，甚至没有人可以忤逆他！
　　一股更强烈的旋风以他为中心席地而起，他的衣衫在风中肆意飞舞，烈烈作响。
　　疾风中，女孩单薄的身体仿佛毫无重力一般，凌空而起，重重地摔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如折翅的蝴蝶，渐渐滑落……
　　男孩诧异间，力量减弱，风止叶落，归复寂然……
　　他忘了，人类没有反抗的力量。

　　爸爸，妈妈，
　　不要走，不要丢下紫月！
　　紫月会很乖，很听话，不会惹你们生气的，
　　爸爸，妈妈——
　　小女孩的身子不住瑟缩着，她不相信那些坏孩子的话，但是，她心底还是深藏着恐惧，她不漂亮，又很笨，别人能学会的她怎么也不懂，或许，爸爸妈妈是真的讨厌她，不要她了！不，不会的，她肯定，但这肯定有着无助的可笑，她害怕，她真的好害怕……
　　轻微的抖动，牵引出钻心的疼痛，疼得她张开了双眼——
　　这里，还是那片树林，那么……
　　“你醒了，很好，我不用内疚了。”疏远而冷莫的声音，无波无澜。
　　小女孩勉强支撑起身子，怨恨地扫了一眼左前方坐着的人，但又一阵疼痛夺出了她暂时的思考，她用手狠狠敲了一上自己的头。
　　“你是孤儿？”很突然，又是那个声音。他听到了她昏迷时的轻喃。
　　“用你管。”女孩越来越讨厌眼前这个人了，自己这么狼狈，全是他害的。
　　“我也是个孤儿。”发丝遮住双眸，阴暗处，看不清眼底流动的光泽。
　　女孩怔住。
　　“对不起。”声音细若游丝。
　　女孩更加震惊。
　　“我，我不应该让你受伤的，我只是忘了，算了，真的对不起。”他似乎不太习惯道歉，所以说得很不自然，语调也有些别扭。
　　“我叫朝旭，日阳朝旭。你呢？”
　　“日阳，好奇怪的姓。”她好像很喜欢答非所问，“我？我叫紫月，我没有姓。”她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落幕，父母连姓也不曾给她留下。
　　“很高兴认识你。你信吗？我十二岁了，可没有一个朋友。”
　　“我相信，我也没有朋友。”九岁的紫月笑得坦然。她不再那么讨厌这个男孩子了。孤儿，少了父母的关爱，性格总是有些奇怪，不是吗？她就是这样，拥有一个九岁的孩子所不应拥有的倔强与成熟。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啊？我跑着跑着就进来了，你住在这里吗？”
　　“嗯，从一生出我就住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师父会在每天晚上来看我。”
　　“师父？你毕竟还有师父，不像我，没有人喜欢我、关心我，大家都只会欺负我。“她胡乱地绞着手指，嘴唇轻抿，脸色有些苍白。
　　“没关系，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朋友，我保护你！”
　　“真的？不许反悔喔，太好了，我终于有朋友了，以后，就可以有人陪我玩了。”她兴奋地喊道，双眸明亮如星。她的身上，还存留着一个九岁孩子的天真与烂漫。
　　夕阳下，树林泛着余辉，如天际最美的晚霞……

　　六年后。
　　树林深处，夜凉如水。

　　“你准备好了吗？”
　　“是，师父。”
　　“不再有一丝眷恋？”
　　眼神微闪，儿时的誓言，和那灿烂无邪的笑容。
　　“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穿透一切的目光，微微缓和，默许地望着他。
　　“我爱一个人，那会怎样？”
　　“那她必须死。”
　　“为什么？”
　　“因为你爱她。”
　　“如果我不再爱她了呢？”
　　“那她仍必须死。”
　　“为什么？”
　　“因为你曾经爱过她。”
　　他沉默，久久，他又轻轻问道：“假如她从不曾爱过我呢？”
　　“那她更必须死。”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她，会成为你一生的羁绊。”犀利的目光投向深不见底的黑暗，短暂的沉默后,“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了。”
　　“那好，我们走吧。”
　　炫目的光消失后，树林恢复了沉寂，仿若从不曾有人涉足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