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阴天（撒沙）》冬糖

3、chapter 3

　　我叫撒加米卡里斯，撒加是我的名，米卡里斯是我的姓。在希腊，米卡里斯是财富和传奇的象征，所以长辈给我取名撒加，寓意英雄的传奇。英雄往往鲜衣怒马纵横疆场斩妖降魔，长辈们似乎也这样期许我。然而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我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我关心的是如何花费最少的财富来获取最大的利益，那些为国为民的雄心壮志向来与我无关。有位先知曾说“当你努力的要牺牲自己的时候便是善，当你设法自利的时候却也不是恶，你只是流连、荒亡。”我很喜欢这句话，他总能触及我某根敏感的神经。

　　伪善也好，罪恶也罢，不过是我茫然无措的寄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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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有些昏暗，通过一扇几乎占据了半个空间的大落地橱窗，可以鸟瞰外面乌云密布的世界，室内安静地很，只有转椅转动时发出的轻微的“嘎吱”声。椅子上的人有一头张扬的蔚蓝色长发，面部如精雕细刻的大理石像，眉目明朗，让人联想起古希腊的英雄石像。

　　他一只手搁在转椅的扶手上慵懒的地支着脑袋，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一枚清脆欲滴的玉坠，忽而桌案上的电话响起，他拎起话筒，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

　　通话结束，他重新做回方才舒适的姿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盯着手里的玉坠子看了许久。

　　“游戏开始了。”撒加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和冷意，声音低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连续几周，撒加都没再来找过沙加，沙加倒是放了心，觉得那天不过是撒加的一时兴起而已，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撒加是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的。转眼又到期中，各种论文书评作业扑面而来，而且由于上次报社的工作顺利完成，总编对他青眼有加，特放心的交给他更多的任务，所以沙加这些天忙的七荤八素，下完课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和报社，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别的，这件事也算是都撂开了。

　　这天沙加下班后就直接打车回去，出了电梯准备掏钥匙开门，却看见米罗四仰八叉的瘫坐在门口，周围有吐过的痕迹，乍一看倒是吓了他一大跳。

　　沙加走近他，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似乎是睡着了。

　　“喂，米罗。”推了他一把，米罗才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很茫然的四下看了看。

　　“该死。”沙加抱怨道：“你喝了多少酒？”

　　米罗并不是很清醒，傻傻的笑着摆了摆手，语无伦次道：“我，我没，没喝酒，我就喝了一小点，一小点。”

　　沙加见他这个样子估计是走不成路的，只能自己抬他进屋，便拉起米罗的一条胳膊试图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然而你知道，喝醉了酒的人都异常沉重，沙加本就很瘦，任凭他怎么使劲，根本就抬不动他。

　　沙加有些丧气，挨着米罗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盯着地面愣愣的出神。

　　“哈。”不知道坐了多久，米罗突然含含糊糊地开口：“我哥今天打电话来了。”

　　沙加点了点头，示意米罗说下去。

　　“他又教训了我一通，要我回希腊，要是我再不回去，他便把这个公寓给卖了。”

　　沙加以前听米罗说起过他哥。米罗也是希腊人，因为父母早亡，他哥哥很早就赚钱养家，十八岁那年和一群朋友下海经商，赚了不小的一笔，回到希腊后便自己开了家公司，如今在希腊也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现在他们居住的这套房子，所有权其实是米罗的哥哥，他哥哥出钱让米罗来纽约读书，并盘下了这座公寓给他住，希望米罗学成之后可以回希腊帮助他打理企业。但是米罗毕业之后并没有如他哥哥所愿回希腊，倒是一直待在了纽约。然而米罗在纽约混的并不好，不过是在一家小公司里为别人打工而已，他哥固然很生气，每每打电话来催他回家，米罗也是个固执的，死活不肯回去。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了许多次，商量不出什么结果，人品谁都该发怒了，看来这一次他哥是要动真格的。

　　“所以你就一个下午没去上班，喝的七荤八素的就躺在这儿了？”沙加瞥了他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

　　“喂，你有点同情心行不行，我都快无家可归了。”米罗似乎清醒了点，沙加拉了他一把，东摇西摆的起身靠着墙站着。

　　沙加白了他一眼，掏出钥匙开门：“你的家不就在希腊吗？”

　　“我不喜欢那儿，再说，要是我真被扫地出门了，你也没地方住了，你不着急吗？”米罗进了屋就一屁股做到了沙发上，沙发陷下去一大片。

　　“我可以再去找房子啊，实在不行就住学校。”沙加给米罗倒了杯水，也坐到了沙发上。

　　“哈，你说的还真轻巧，现在找房子哪有这么简单，你碰到我这么好个房东简直是走了大运了。”

　　沙加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米罗“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又递给沙加。

　　“再倒一杯，谢谢。”

　　沙加取了杯子进厨房，米罗声音又响起。

　　“不过你可比我好多了，我连租都没地方租。”

　　沙加“咦”了一声，问：“这又是为什么？”

　　“哈，你不知道我哥。”他接过杯子道了谢又继续道：“要是我去外面租房子住，他准会打听出来房东是谁，到时候他说不定会把那房子买了然后贱卖给他公司的人，他手下自然都听他的，怎么会让我住，我又没钱买房。”

　　“不可能吧，这也做的太绝了，而且你哥是个商人，怎么肯做这种亏本买卖？”

　　“哈，你不知道，他手下有很多人都想在纽约买房，纽约这几年的房价你也看到了，一年贵似一年，贱卖给他们他们不定对我哥多感恩戴德呢，肯定更卖力工作，这样业绩又上去了，这就叫收买人心。而且不过是几套房子，他也不会在乎这些钱。”

　　沙加不禁咋舌：“你哥到底得多有钱。”

　　米罗摊手耸肩表示无可奈何。沙加又道：“那么你就不停地找房子，他总不会无止境的买房吧。”

　　“这年头哪有那么多房子给我租？”

　　沙加想想也是，沉默不语，两人都静默了会，米罗眉头紧皱，沙加心里也替他着急，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呐，米罗，要不然你就回希腊吧，毕竟你家在那里，而且你哥这么有钱，回去肯定比在这儿过的好。”

　　“那也是他的钱，不是我的。而且我说过，我不喜欢那。”米罗沮丧道。

　　“原因？”

　　“没什么原因。”米罗换了个坐姿：“在希腊生活的十多年里，我总有一种莫名的窒息和恐惧感。”他自嘲的一笑：“我总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在那儿死的。”

　　沙加也应和着他轻笑，又听他说：“而且在希腊总是被他管着，你知道，我不喜欢被束缚，所以我特别喜欢纽约，我下飞机第一次看见这个城市就高兴极了，这里简直就像天堂，没有谁束缚的了我，我完全就是自由的。”

　　“唔。”沙加点点头，“纽约的确是一座令人疯狂的城市。”又换了语气问：“可是你准备一辈子都不回希腊了吗？”

　　“当然偶尔还是会回去的，毕竟那里有我的亲人。你知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是哥哥一手把我带大的，所以虽然有时候很讨厌他的一些作风，但我心里还是挺尊敬他的。”

　　米罗这番话出自肺腑，倒让沙加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很小的时候，他母亲便去世，那时候他还不记事，连悲伤都不懂。他的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印度人，原本他们生活在英国，然而母亲离世之后，他的父亲就带着沙加去了母亲的故乡，之后便一直在那里生活。父亲很爱母亲，这他一直知道，因为他父亲总爱捏着母亲生前喜欢佩戴的璞玉端详许久。十三岁那年，因为一场重病，他父亲终于追随母亲走了，葬礼上沙加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亲戚朋友都说他是个不孝子，父亲去世竟一点都不悲伤。然而小悲则言，大悲则静，他们哪里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他的叔叔把他带回英国，叔叔的妻子并不喜欢他，在那个家里他过得并不快乐，唯一欢乐的时光是在学校里，他决定好好学习，远远的离开那个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所以他来到了纽约。很老套的戏码，然而却是他的真实故事。

　　沙加好久没想这些事了，如今猛然想起，竟然觉得很遥远很遥远。最终他拉回思绪，拍了拍米罗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担心，你哥不是还没有行动吗，再想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