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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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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天台的门后直穿上天台,并一如往常地看见穿着鲜艳晨衣的马人宝尼正站在栏杆后眺望着晨景。
“早上好,宝尼。”尽管追杀我的子弹从身后擦着我的衣袖而过,我仍潇洒地向这个长着颗真正马头的怪人问好。
“你早,阿诚,又是个美丽的早晨。”他像没发现我正在躲开数发呼啸而来的子弹似的,回头向我送来一个忧郁的微笑,“今晚有满月,你要不要——”
他接下来的话被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压过:“混球,有种别逃!”伴随着几声枪响,声音的主人终于也在天台现身了。
我笑着向他喊回去:“有种别用枪啊,战斗狂阿伯。”
“别叫我战斗狂,臭小子!”那是一个身着半旧迷彩服,头戴坑坑洼洼钢盔,手持一把半自动步枪的高大老伯。他听了我的挑衅,气得直跳脚。
“别生气嘛,看你年纪那么大了,万一不小心气出脑溢血什么的,就不能拿着玩具枪追着我跑了。”我笑嘻嘻地单手叉腰,十足挑衅地说,“我会寂寞的。”
“你…居然说我拿的是玩具枪!”老伯今早二度举枪瞄准我。
“算了,可姆。”站在一边的宝尼看够了好戏终于开口劝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诚的身手。打不到他的。”
我闻言眉开眼笑地附和道:“就是说嘛,战斗狂阿伯。射得不准不是你的错,可浪费弹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早知道除非我站着不动你才能打到我,又何必一再地证明自己的不中用呢?”
“你…你!”
我满意地看着战斗狂阿伯的脸色变得像猪肝一样。一连串的火力向我发射,我灵巧地闪过,还悠闲地向他做了个鬼脸:“男人报仇要靠拳头,靠这种靠不住的玩具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
战斗狂阿伯闻言冷哼一声,停止了射击:“你这个毛头毛还没长齐,和你打架是欺负弱小。”
“哎,我知道你老得连拳头也挥不动了。年纪大了,没办法,我理解的。”我假装叹息着刺激他。
他边瞪着我,边慎重地把手上的枪背到背上:“混球,有种就上吧,我还怕你不成!”
“噢?”我带着目的得逞的奸笑活动手指关节,“那我不客气了。”
不需要第二句话,战斗就开始了,并很快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
宝尼在一边欣赏了几分钟后,见怪不怪地问:“阿诚,每天早上和可姆打架是你的兴趣对不对?”
“这个原因也是有啦。”我像泥鳅一样在攻击的空隙间游走,边嬉笑着回答,“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想让战斗狂阿伯锻炼一下身体,省得他躺在基地里发了霉。”
“浑小子,你在战斗中还聊天,是看不起我吗?!”战斗狂阿伯的声音透露出狂热的情绪,对我的侧腹一记飞踢,我差点被击中。幸好我的身体对地板来说是虚无的,我得以穿过楼层躲避。
“下午来天台玩啊,阿诚。我们可以继续讲那个埃及王子的故事。”宝尼从天台的地板探下头来,对已经到下一层的我喊。
“好!”我边喊回去边挡住战斗狂阿伯追上来的第二波攻击。
我们在阁楼的上空继续永无休止的战斗,也不管我们的突然闯入会对正在这间阁楼里喝早茶的人们造成什么困扰。感觉到下方的人抬起头来看我们,我看也不看地打招呼道:“你们早啊。”
“你的身手还是像苍蝇一样敏捷。”其中一个女性用悠闲的细软声音向我打招呼。
“谢谢你的赞美。”我趁空隙向她挥了挥手。
“早上好,阿诚,可姆。不过你们那么早就打到我的房间来,会不会太过分了?”另一个女性的声音有种温柔的调子,富有节奏感,有些像法文的发音。
“抱歉,明珠阿姨。不过战斗狂阿伯要玩,我怎么能拒绝他呢?尊老爱幼是我的美德之一嘛。”我油嘴滑舌地说,“对了,你怎么在这儿?”我快速降到地面,好心情地对两位女士中的一个打招呼:“不用上学吗?”
被我打招呼的女孩有微乱的棕色短发,藏在镜片后黯淡的棕眸与脸上一成不变的淡淡傻笑。
宗雨凡是她的名字。
“今天是周六,我和凡小姐约好要一起喝茶的。”回答我的是明珠阿姨,她坐在白色的小圆桌后,挨着宗雨凡。说是一起喝茶,可只有宗雨凡面前有茶具。明珠阿姨只是捧着自己的头颅向我温柔地一笑,“阿诚,你要不要坐一会儿?”
“好啊。”我格开战斗狂阿伯正在进行的猛烈攻击,兴致昂然地说。可是完全沉浸在战斗快感中的阿伯哪肯轻易地放过我,他用毫不让人喘息的动作阻止我想脱身的企图:“混球,别想逃!今天我一定要和你分出胜负!”
“真缠人,我都不想玩了。女士们还在等我喝茶呢。”我抗议道。
“有时间说废话,不如好好应战!”一记右钩拳招呼过来,我又回到半空中,省得把战斗波及到在场的无辜人士。于是房间里的四个人分成了两组,男性在进行白热化的战斗,女性在悠闲地聊天。
“自从阿诚来了之后,每天都会和可姆打打闹闹的。”明珠阿姨用手把她捧在手里的头颅面向宗雨凡,“现在哪天没看见阿诚被追打,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宗雨凡闻言淡淡地向我投来一瞥:“嗯,他真是个非常聒噪的人。托他的福,最近连半夜也可以听见枪声。”
“别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我不满地向下放话,“什么叫我是个非常聒噪的人?你就不能说我年轻又明朗,把热情与活力带到你家吗?”
“是把噪音。”宗雨凡不为所动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我正要反驳,却因为要躲过一击而咽了回去。然后就听见明珠阿姨问我:“今天你又做了什么让可姆生气的事了?”
“只不过是——”我正要回答,战斗狂阿伯趁这个空档逼近我向我挥出拳头。
“我说过,战斗的时候别聊天。今天是我赢了。”他兴奋得双目发光,料定我不可能躲开这次攻击,“小子,你还嫩点。”
“你在说什么呀?”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抓住了他的手腕并果断地借力一个后空翻,跃到了他的背后,“还没真正赢就别放松警惕,你忘了吗,老伯?”反客为主的我用手臂轻卡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际邪邪地说。“好了,我赢了,不玩了。”我抽回手打算放开他。
他别过脸。这次认输了吗?
正在我没有防备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肘,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我扔了出去。
“喂,好卑鄙啊!”我刹不住冲向地面的趋势,而我下落的方向正是两个女人坐着的圆桌。“快闪,小心!”我勉强回头喊。不过是不可能来得及的吧——
“啊呦”“乒”“好痛”几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我撞到了明珠阿姨,又被宗雨凡拉了一把才停下。在这个横冲直撞的过程中,明珠阿姨手上捧的头被撞得脱手飞了出去。
“啊,快抓住我的头!”明珠阿姨手足无措地叫了起来,“否则我又要找上好几个月了,它总会飞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
“了解!”还在半空中的战斗狂作出接球的姿势,冲向呈抛物线飞行的头。哪知这时宝尼恰好从天花板探下头来:“怎么那么吵?”战斗狂连叫也来不及,他们的头就撞在了一起。好大一声钝响,我们都不忍卒睹地转过头去:一定很痛吧……而那颗乱飞的头却悠然地从混乱的局面中穿过,眼看就要飞出窗外了。
如果在哪儿借个力,说不定我还能赶上它。我的眼神一飘,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宗雨凡身上。
“冒犯了。”我边道歉边把手伸向她的大腿,借了个足够让我飞起来的力。我把手臂伸到最长,终于在头颅没入墙壁前半秒把它拉了回来。当我心有余悸地抱着那头回到地面时,大家都松了口气。我低下头询问头颅道:“抱歉,弄痛你了吗?”
“没有。”头颅向我温柔一笑,而身体在桌边向我挥手示意没问题,“谢谢你接住我的头。”我走到桌边,把头依旧放在她的手上。大伙看着周围人狼狈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我想,即使我还活着,也不可能会认识这样组合的一群怪人。
战斗狂阿伯,本名湛-德-可姆。战斗狂这个昵称是我认识他之后给他取的。这个把战斗当成信仰的怪老头,生前是一个真正的美国特种兵。他那间被我称为基地的房间,挂着星条旗,收藏着一卡车不止的枪支弹药。甚至连睡觉时,他都让爱枪躺在身边。已经病到无可救药了吧。记得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就把他惹发了飙,被他追杀了一整个晚上。从那天起,我爱上了惹他生气的游戏,每天都要让他追上我那么几个小时,才感到一天没白过。
眼神忧郁的马人宝尼是个不幸的男人。原本他是某个印第安部落刚成为巫师的年轻人,有着光明(?)的前途。可是在首次为村里人祈福的仪式上由于紧张,念错了咒语,结果很不巧地招来了一个恶魔。从此他的命运从天堂被地狱人士领走:先是被那个恶魔变成了马,当成奴隶非人道地使用;后来当他终于潜入恶魔的书库,找到了使自己变回人的咒语,却不幸在只念到一半时被恶魔逮个正着,死于非命。作用到一半的咒文让他至今仍是一副半人半马的怪样子。他迫切地想要摆脱这个外表,于是尝试替自己念咒文。但每次试验都以召唤出异形、妖怪而告终。这使他愈加脆弱与忧郁,常对生活感到绝望……撇开他在咒语使用上的秀逗,他其实有另一种更适合他的才能。说故事,听他在微风习习的夜晚,坐在天台上,用忧郁的声音说那些总是用“唉,真是个不幸的故事”开头,“我真像那个不幸的主人公”结尾的故事,总让我大饱耳福,欲罢不能。
明珠阿姨是这群人中外型最恐怖的一个……这么说好像有点对不起她,可却是事实。她在这里住得最久,是看着宗雨凡出生与长大的。宗雨凡说她小的时候,大人常用明珠阿姨来吓唬不乖的小孩--据说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在遇到明珠阿姨后,我常在想:人不可能总死得那么好看,可那么不好看的也属于极品了吧?在刚见面的那段日子,我尽量不要与她有什么接触,但在接下来与她的交往改变了我以貌取人的想法。她高雅的谈吐,温柔的性格像春风一样令人感到舒适。现在对我来说,她就是一位贴心的长辈,是我最能信任的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战斗狂他们都毋庸置疑地是一群怪人。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和他们在一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也许是我们是同类的关系,感觉得到对方‘想念’的纯粹。与这些纯洁的思想交往,连我的心也透明起来。说不定我也是一个怪人吧。想到这里,我有些好笑。
“你在发什么呆?”一回神就看见宗雨凡傻傻的笑容出现在我面前,“在想什么坏事吗?”
说起来比起我,宗雨凡才是怪人中的怪人咧!我能与宝尼他们交往,至少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们身份相同,都是逝者。可宗雨凡这个活人,站在我们之中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还带着乐在其中的悠闲表情。这对于正值花季的柔弱少女来说,显得相当诡异吧!
“什么坏事啊?”我下意识地反驳。
“比如说——”宗雨凡的笑容变得有些不怀好意,“你刚才摸了我的大腿后的感想。”
我花了好几秒才想起她在指什么:“我…哪有什么心得!我只是在情急之下借个力而已,而且我也说过了‘冒犯了’啊。”
“借个力我是可以明白啦,可为什么是大腿?”她存心不放过我。
“难道你要我按胸部?”我这句话招来了战斗狂阿伯气势汹汹的一记爆栗:“臭小子胡说什么?!”
我忘了周围的人都是超级宠爱宗雨凡的家伙,说这种话,被揍也是自找的……
“干吗打人,我又没有真的按她胸部。只是腿而已啊。虽然弹性满分触感也绝佳,可是只不过是腿喔。”我此语一出,一室人都沉默下来了。
只见战斗狂老伯满动作地取下背上的枪,坚决地瞄准我,“我终于觉悟了。让你这个色情狂留在凡小姐身边是很不对的。所以,死吧!”一阵疯狂的扫射。
“别这样,救命啊!”“冷静点,还有无辜的人在啊!”一边一个,战斗狂被宝尼和明珠阿姨拉住。我保持着躲闪的姿势,仍不识相地说:“宗雨凡都没说什么了,你那么生气干吗?你是她爸啊?”
战斗狂正要说什么,宗雨凡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确,湛伯伯不用生气。我自己会解决诚的,请放心。”没有叫嚣、咒骂,听不出感情的波澜,可宗雨凡这句话的威力,强到所有人再次沉默。
我感到一阵恶寒。她是认真要与我较劲的吗?那我还能撑到看见夜幕降临吗……
战斗狂闻言,火气瞬间降到冰点:“我知道了,凡小姐。请不用手下留情。”
“我会的。”宗雨凡甜甜地回答。
“不要杀了他喔。”明珠阿姨叮嘱道。
“是。”宗雨凡快乐地回答,并拉起我的衣角向门口走去。
“你不会为了这么小的事生气吧?”我无力地挣扎道。
“你说呢?”她回过头来,表情真是无法形容的邪恶。我感到大难临头的征兆已经出现,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宝尼:“别见死不救啊!”
“唉,阿诚,真是不幸的一天。”可恶的宝尼居然给我打哈哈起来。
“再见,保重。”明珠阿姨还挥动手帕送别,我真是气到吐血。
“是不是朋友啊!”我边叫着边被宗雨凡拖到了走廊上。直到走到看不见通往阁楼的门了,我才停止了哀号。
“那么怕我吗?”宗雨凡狡黠地问道。
“虽说你没有战斗能力。”我谨慎地摆出防御动作,“但毕竟是除恶魔的退灵士的后代,身上多的是奇怪的符,我领教得够多了。”即使同时被10个战斗狂阿伯追杀,我也没啥危机感。可若是被那种让幽灵浑身奇痒之类的符缠住,那就是人间地狱了。宗雨凡曾用这招让我再也不敢冒险去偷看她洗澡。
听我这么说,她笑着打开了走廊上的窗,放进了新鲜的空气。我慢慢地解除防御姿态,因为我突然发现,她刚才的存心刁难只是为了和我单独谈话而找的借口。
“你没生气吗?”我多余地问。(事实上,至今我还没看过她生气的样子。她总是一副超脱的傻笑,好像她只有那个表情似的。)
宗雨凡但笑不语。
“有什么话想和我说?”我放下心来走到她身边。
“也没什么。只是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毫不怀疑地笑起来:“那你也不用特地把我带出来。我不是每天傍晚都会去你房间串门吗?”我用‘原来你那么想我’的臭屁表情向她眨眼,而她回敬我一个不温不火的笑容:“今天傍晚有点事,你不方便出现。”
“什么事啊?”
“我想和小年一起做作业。”
“小年?”她指的是她的亲生弟弟宗雨年,“他有什么关系?又看不太见我,我在与不在有区别吗?”
“小年的感应力最近变敏锐了,他有些不高兴每次你都旁听我和他之间的对话,所以……”她露出了说到‘小年’时特有的温柔表情,看得我很不爽:“他要求真高,占有欲太强了吧!还有你,也该治治恋弟情结了。”
宗雨凡不客气地回敬道:“如果你是我弟弟,我绝对不会有你前面说到的那种情结。”
“什么!”我开始火大了,“哼,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我知道了,今天我不会去就是了。”说罢我转身想走。
“我又没叫你不来。”
她柔柔的声音让我又折了回去:“到底你想说什么?拜托一次说完行吗?”
“好的。”她推了推眼镜,若无其事地说,“今天我们见面的时间改在午夜12点。在我房间。你不要迟到。”
“啊?”
如果是别的少女向我发出半夜去她房间的邀请,我想我多半会想到很不绅士的地方去。不过说这句话的人是宗雨凡,让我不得不抛开正常思路去揣摩她真正的意图。于是我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约定。
“宝尼说今晚是满月夜!”我一拍脑门大叫起来。
“呵,今晚就要施点小魔法了。”宗雨凡点点头,“你大概玩得都忘了‘这个日子’了吧?”
我有些气短地承认道,“话虽这么说……”
不过,今天终于是那个日子了吗?
我是一个失忆的幽灵。一个半月前,我与宗雨凡在一场事故中相遇,并共同解决了危机。在那之后,我跟着允诺为我找失忆原因的宗雨凡来到宗家。
我们在图书馆查资料时,发现我的情况与灵魂出窍者很相似——看不出死因且失去记忆。一般情况下,年轻幽灵生前不是病死的,就是出了意外伤重而死。那些因素会体现在灵身上。比方说病死的灵脸上会有病容,枪伤死的身上会有弹洞等等。一般通过看外表就能获悉一个灵的死因——像明珠阿姨,不用猜也知道是被砍头而死的。
可我,脸色红润(他们说的),四肢有力,身上一点伤也没有,既不像病死又不似出事故而死,这确实奇怪。
灵魂出窍的灵因为□□还未死,所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灵,因此保持着身体健康时的状态;这种灵没有令它们深切思念的东西,所以很快会丧失存在的意义,既丧失自我,具体表现就是丧失记忆。这两点与我完全吻合。若我真是灵魂出窍的灵——
“找到你的身体便能送你回去复活了。”宗雨凡向我保证道。
退灵士(也就是与幽灵、恶灵和恶魔打交道的人啦)家族宗家的咒语无奇不有,有一个咒语只要通过灵的波动就能找到它以前的□□。不过这个咒语非得在满月夜12点实施才行。为了等待条件成熟,这一个半月来我一直寄住在宗家。可因为有朋友的围绕与每天新奇的生活让我玩,我早把它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终于今天就要见分晓了吗?”我突然有点紧张起来,“希望今晚不要下雨。”
宗雨凡陪我看窗外,然后侧目朝我嫣然一笑:“应该不会。”
不得不承认,以这种方式笑着的宗雨凡非常令人在意。想想我们也认识了一个半月了,有时明知道她只是个长相平凡的小女孩,但她的一举一动总能让我浮躁的心安定下来。
“喂,如果我真的能复活,还能回来看你们吗?”我无心地问,“好不容易大家成了朋友,断了联系就太可惜了。”
宗雨凡的笑容突然一僵,转头望向窗外:“如果你还记得我们的话。”
我吃了一惊:“什么?复活会把灵的记忆消掉?”
“嗯。”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平时的笑容,用谈论天气的语气来回答。这让我万分恼火:“你没告诉过我!”
“你又没问。”
“…这不是问题所在。没有办法让我既复活又能记得现在的事吗?”
宗雨凡摇摇头。正在我失望时,她补了很轻的一句:“我也希望你忘记。”
“理由?”
“当你复活时,就是普通的人类了,不太可能还看得见明珠阿姨他们。如果你还记得他们,就仿佛最好的朋友又死了一次,你不会难过吗?”
“是…会难过。”我开始语无伦次,“但…至少你……还记得。”
“我和湛伯伯他们是结合在一起的记忆。怎么可能只记得我一人呢?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不要伤心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她用熟悉的微笑说着这些话,一点不舍的样子也没有,“所以还是忘记我吧。”
我有些希望我没问复活后会怎样的问题。我不想说我因为知道了答案而受打击,但我的心确实再度沉到肚里,一如刚发现自己死掉而且失去记忆时那般的黑暗。
“我今晚不会去你房间的。”最终我听见自己这样回答。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向走廊那头走去。等走到第五步时,宗雨凡的回答飘过来:“我会等你的。”
我快步跑向阁楼,确定宗雨凡已听不见时,我才爆发出来:“混蛋,干吗说得一点也不在乎!真令人冒火!!”我一头扎进战斗狂阿伯的房间,却差点撞死在一堵肉墙上。定睛一看,我吓了一跳,战斗狂、宝尼、明珠阿姨居然集体在听墙角。他们一看见我,忙装作无事人的样子想走。
我大力揪住他们:“我有话要说!”
“真的?”“笨蛋!”“这个决定似乎不太明智。”
我把刚才与宗雨凡的对话和我决定放弃寻找过去的事告诉了三个损友,只见他们一个比一个脸色差,间或还有杀气冒上来,然后就是一阵炮轰,弄得我灰头土脸的。
“是幽灵的,就都想复活!”战斗狂首先发难,“我们没有机会没办法。不过你小子有机会竟然要给我放弃!我真想一枪崩了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混球!”我闻言忙干笑着移远离他身边,省得还没复活就死于非命:“我不是不想,只是——”
我的话被宝尼打断:“阿诚,我很感激你念着我们是好朋友,不愿忘记我们。可是我们不该让你放弃找回过去的机会。今晚你还是去凡小姐那里吧。”
明珠阿姨接着说:“没错,阿诚。也许你有爱着你的亲人与朋友在等你回去。你连见他们的机会也要放弃吗?”
我嘟着嘴自言自语地说:“可是我讨厌忘记应该记得的事。”
宝尼唏嘘着说:“有的时候遗忘不一定是坏事。”
“总之,你必须给我去。你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烦。混球,回你以前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去。”战斗狂阿伯总结性发言。
“即使你这么说——”我难得严肃地说,“我……”
三人把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我竭力摆出无奈的样子,双手一摊:“也不一定是灵魂出窍的灵,所以不是一定能复活的啊!”
沉默,再沉默。
“耍我们!”乌洞洞的枪口又对准了我。
“不是!”我忙摇手,“确实有让我感到不爽的地方,我才来诉苦的。”
“是什么?”
“我不爽的是——”我一脚踏上桌面,恼火地说,“宗雨凡这家伙看起来对我记不记得她一点也不在乎,实在是太不可爱了!”战斗狂阿伯和宝尼闻言离座而去。我苦笑起来:我的话真的那么无聊吗?
“凡小姐不在乎你?”唯一留下的明珠阿姨笑得很睿智,“不会吧?”
我指指自己的眼睛,表示亲眼所见。
“阿诚认为凡小姐今天为什么那么早来喝茶?”明珠阿姨疼惜地叹了口气,“凡小姐这孩子的心是很难琢磨的,似乎她在自己心里建造了一座城堡,关起所有的感情。她从未在我们面前哭过、大笑过,始终保持微笑让人无法揣摩她的心思。但是阿诚对她是特别的。今早她来告诉我你可能要走的消息时,竟然没有笑呢。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她皱着眉头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那个家伙……她居然从小就只有傻笑的表情吗?!”这次说的无聊话使明珠阿姨也走了。我坐在空无一灵的房间里,挠着头评论道:“真是一群古怪的朋友。”
最终我还是在差一刻12点时来到了宗雨凡面前。
宽敞的房里,宗雨凡只身一人站在整面墙大小的落地窗前。
“我来了。”
听见了我的声音她回过头来:“我正在等你。”
我邪笑着走过去,魔爪已经进入待命状态了:“不过我可不是来做试验的,我是来夜袭的!”正在我要动手动脚的时候,一梭子弹差点把我的手打掉。我后退一步,回头只见战斗狂从紧闭的门外走进来。
“凡小姐,你让我来做保镖我不胜荣幸。而且。”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这个混蛋的确不防不行!”
“哈……哈。”我无力地笑,“那…那我走还不行吗?”
“不行。”现在轮到宗雨凡邪笑了,“马上就12点了噢。”我吞了口口水望向黑暗里的钟。数字跳跃着23:58。
“好了,湛伯伯,请您先出去一会儿。”
“是,凡小姐。”战斗狂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瞪了我一眼后威武地走了出去。
“他来干什么的?”怎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是不放心你吧。”宗雨凡笑着走到房间中央的空处,抬起左手轻轻一挥。像是魔法般,突然出现的金光像在黑夜陨落的流星,自她的掌心洒向地面。不一会儿地上就出现了一个直径大约有一米的金色光圈,在黑暗中眩目地闪烁着。
“如果你下定决心就进来吧。”宗雨凡在光圈中心向我伸出手。我望着她在光芒中泛着金光的眸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两分钟长得像两个世纪。宗雨凡微笑起来了:“真的那么讨厌遗忘吗?你不是已经遗忘了过去吗?就是因为遗忘了才寻找。你寻找的东西也许就在这个圈子里,忘记比较好吗?”
远处传来午夜的钟声,我迟疑着。
她最后劝说道:“现在还不到要讨论遗忘的时候。你必须先确定自己是否能复活,然后再烦恼才对嘛。”
我叹了口气,踏进了那个光圈。
钟声刚好响了12下。
“宗雨凡,我有件事现在非干不可!”我在光圈中鬼叫起来。
“什么?”她停止了正在吟诵的咒语,抬头看着我,“有什么事那么重要?不能等一等吗?马上就好了。”
我抓狂地叫道:“我是行动派的,不做完想做的事绝对不做其他的事!”
“到底是什么?”宗雨凡疑惑地问。
我的唇角微地勾起,低下头望着宗雨凡的脸。我的手自然地抬起环住她的肩,将嘴唇凑近她半启的嘴唇。宗雨凡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但仍然果断地在我碰到她之前给了我一巴掌外加心狠手辣的一脚。
“痛!干吗打我啊?”我委屈地抱怨。
“变态也要有个限度!”她一字一顿地说,“不看看场合啊,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亲你而已啊。”我超级无辜地说。
“我为什么要被一头姓色的狼亲?”宗雨凡后退了一大步。
“我们是好朋友吧?”我笑嘻嘻地说,“既然我要离开了,不是应该和你吻别吗?”
“谁说朋友之间一定要吻别才算离开?”她惊讶地问。
“宝尼给我讲的故事里,男女主角都是这样分手的。”我理直气壮地说。
宗雨凡无奈道:“那指爱情故事吧。”
我用最纯洁的表情说:“我们难道不相亲相爱吗?朋友之爱难道不是爱情的一种吗?”
她怀疑地看着我:“你是天真无邪还是借口耍赖?”
“前者。”我奸笑着逼近她,“我是很正经地想要和你吻别的,你就乖乖配合吧。”
她见状,死命地向后退去:“可是你的表情不怎么正经啊!”
“怎么会呢?”我的魔爪再次搭住她的肩。
“等…等等。”她开始慌了,“你又不一定真能复活!等你真的要走,吻别什么的也说得过去,可你现在——”
我打断她:“我说过我是行动派的了吧。虽然早了点,但既然已经想到了,就趁现在有条件先做了吧。否则真的到了走的那天,战斗狂肯定在场,要亲你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她挑起眉头:“最后一句才是真心话吧!”说完,她大幅度后退。
突然屋里黑暗一片。宗雨凡退后得太多了,已经退到光圈外。仪式被破坏,光圈随之消失。
我和宗雨凡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我闷笑起来。宗雨凡静静地看着我:“我懂了,你只是想破坏仪式吗?”
“哈,没错没错。”
“你!”她用力推开我,“果真是笨蛋!”
我笑得倒在了地上:“是是。”
“听着,我再也不会重做这个试验了!”她似乎有点生气了,真是难得的景象。
“对不起耍了你。但我已经决定不管怎样也要留在这里。过去的我究竟是怎样的,不知道也无所谓了。”我扯出个大大的笑容,“像我这么个逗大伙开心的角色消失了的话,你们不知道会寂寞到什么程度。所以,善良的我——好痛~”我的脸颊被宗雨凡用力地拉拧,只好含糊地抱怨。
没想到她突然笑了出来:“我从以前就发现,你是个固执到无可救药的笨蛋,决定了的事不管别人怎么劝也不听。今早和你谈过后,我就知道你会搞鬼。”
“还真了解我。”我抓住她虐待我的手,笑说,“不愧是我的好朋友一号。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呀?”
“再说。”我爬起来,“我们还没有吻别呢。你不亲我,我就缠着你一辈子!”
“你是牛皮糖吗?”宗雨凡揉着太阳穴,“不过你可别抱希望,我一辈子也不会主动去吻你的,看来你只好无限期地等着了。”
我摊摊手,假装无奈地说:“那没办法了,在你答应前我只好勉为其难地住在你家里了。”
“真是输给你的耍赖功了。”她转身一把拉开窗帘,“还有,你们不要做这种幼稚的事了,快进来。”
我向窗口看去——一具无头女尸正悬浮在半空中,我忍住扑倒的冲动,暗想明珠阿姨绝对可以成为超越贞子的恐怖女星。由于明珠阿姨的出场太过于震撼,我好半天才发现另二个扭捏的偷听者:“明珠阿姨、宝尼、战斗狂阿伯!”我指着他们,不知做什么表情好。
“看什么!”战斗狂阿伯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我们是路过的。”在一片怀疑的视线中,明珠阿姨笑着澄清道:“我们是来看结果的,可姆是路过的。”此言一出,除了战斗狂本人,我们窃笑一片。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的紧。
“废……废话少说。”他不自然地说,“快把结果说出来!”
“你不是已经在偷听了吗?”我奸笑着问。
“废话,能听清楚就不用问你了。”
“你终于承认是在偷听啦。”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战斗狂老伯一反应过来就举起了枪:“杀了你!”“别,冷静点!”场面一片混乱。
“阿诚,别闹了,结果到底怎么样?”明珠阿姨一边拉着战斗狂一边问我。“结果么——”我挠挠头,开心地一笑。看见我的笑容,明珠阿姨惊喜地说:“中了吗?”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宗雨凡撞出了圈子,所以结果还没出来,仪式就中止了。”我无辜地笑道。
“笨蛋,你肯定是存心的。”战斗狂阿伯暴跳如雷地说。
“那要等下个满月夜了?”宝尼望着窗外问。
“大概不行。”我嘿嘿一笑,“宗雨凡说再也不会为我重复这个仪式了。”
“真的吗?凡小姐?”明珠阿姨把焦急的目光投向始终坐在床上微笑的宗雨凡。后者微微颔首:“嗯。因为下次他也会搞鬼,不会认真的,所以没必要再做一次了。”
“可是——”明珠阿姨还想为我辩护。
“什么都别说了,明珠阿姨。你们应该发觉这个笨蛋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宗雨凡看了我一眼,微笑道:“所以再怎么逼他也没用。”想起来,今晚我似乎摆了宗雨凡一道,这也是我与她战争的首次告捷。
我不由有些得意起来,向她扯出了个充满优越感的笑容。月光下她轻轻弯起唇。我一愣。她这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阿诚你真的不走吗?”宝尼一副要哭的表情。
“嗯,决定了。”我坚决地点点头,“你们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觉得与其一个人回到不确定的世界,不如抓住眼前能拥有的东西。再说,说不定我以前是个流浪汉,一个朋友亲人也没有。那么让我回去不是扼杀我现在的幸福吗?”
我依次看着他们:“世界上再找不到像明珠阿姨那样贴心的长辈了,宝尼的故事我还没有听够。对了,战斗狂阿伯,我们之间的输赢还没有分出来呢。这里有那么多好玩的事,那么好的人,如果我真的离开才是笨蛋啊。”
“阿诚。”“阿诚。”“哼,浑小子。”正在大伙儿一起感动的当口,宗雨凡静静地开口:“我想打断一下,有些话还是现在说了比较好吧。”我们安静下来一齐看向她。
“虽然诚这个笨蛋打断了仪式,可是我好像并没有说结果没出来的样子。”她狡黠地笑道。
我呆在原地。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可是……”
“我说过我早知道你会搞鬼的。”她的脸变得有点魔女化,“所以我改变了咒语,你一进房间,其实仪式就已经开始了,光圈只是障眼法。呵呵。”
我把脸埋进手里,欲哭无泪。我永远也斗不过宗雨凡的,她太强了。
“那…结果是?”明珠阿姨紧张地问。
宗雨凡不紧不慢地说:“失去记忆,身上没伤,完全符合灵魂出窍的条件。”
我不敢抬起头来。真是的,弄来弄去结果我还是要走吗?开什么玩笑啊!
宗雨凡轻快地说:“可是。却是真的幽灵。”我抬起头,她忍不住大笑的脸落入眼中。
“……你是故意的吧?”
“这是报复。”宗雨凡说着躲到战斗狂身后去了。我装作恶狠狠地冲她扬拳头,但掩不住既开朗又失落的心情。
“说得那么好听,说什么不想走,还不是对过去好奇?”战斗狂刻薄地说。我无法反驳地低下头。
宗雨凡说:“其实不用仪式费力去找,也能推测出你以前的样子。”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宝尼点头。
“这么说的话,我也认同。”连明珠阿姨也掺一脚。
“哼,他那副样子,不用猜也能知道他以前是什么德行。”战斗狂嗤之以鼻地说。
我不爽地大叫:“你们不要给我摆出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有话快说!”
宗雨凡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点。身手敏捷,很会打架,并以打架挑衅为人生乐趣。”我有些无力,我的人生乐趣还真……
“很会打架这话不准确。”战斗狂以专家的架势瞥了我一眼,“动作流畅,攻守很有架势。应当说混球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且受过正规训练。”
宗雨凡点头后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点。非常喜欢冒险。是为了一时的兴奋可以不顾生命安全的人。”
“我倒觉得阿诚非常勇敢。”宝尼说,“我给他讲恶魔的故事时,他不但不怕而且还大笑呢。”我更加无力了。大笑是因为宝尼看起来懦弱得令人吃不消啊。
宗雨凡继续说:“第三点,就是粗鲁的口气与不爱读书的性格。“
“有些人是会对铅字过敏的。”我感激地看了宽容的明珠阿姨一眼。我看见书就犯困。对着书本坐上一个小时等同于拷问。我上学时一定是差生。
“最后一点,我想不用提了。”宗雨凡看了看我,“那是你的招牌啊。”
“招牌?难道是英俊的外形?”我厚脸皮地问。
“是喜欢女人吧!”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我感到很没面子:“综合你们所说的,我像是个成天泡妞的不良少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宗雨凡笑说,“但我认为你比较趋近于不良格斗家。”
“格斗家?”就是那些成天赤裸着上身肌肉隆起的白痴男?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我会是这样的人……死也不要!不过,我已经死了噢。
“以你的身手,如果是在哪里学过武术,一定是知名的优秀学员。如果按这条线索找下去,说不定真能找到你的过去。”宗雨凡微笑,“当然,若你不想去找的话,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自从阿诚来了之后,仿佛连空气也变得活泼了。就像推动了时间一样,把作为人的心情带到我身边。我在这里已经有四个世纪了,有这种感觉还是首次,真的很感激阿诚。”
我感到脸发烫了:“明珠阿姨……”
宝尼真诚地说:“只有阿诚才是我最忠实的听众。我在这里也很久了,一肚子的故事都快发霉了。有阿诚来听,我感到十分高兴。”
战斗狂阿伯咳嗽了一声,故作冷漠地说:“混球,你到底走不走?要走就快滚,我好清静清静。不走就快去睡觉,不要耽搁凡小姐的休息。”
我不由哈哈大笑:“走?谁会啊。我要缠着你们直到我自己腻了。”我眨眨眼,“不过我可是很专一的,也许永远也不会腻。”
“欢迎。你走了,肯定会很寂寞的。对不对,可姆?”
“哼。”战斗狂阿伯死鸭子嘴硬,“虽然这小子在是可以让我打得痛快,可是他太吵了,不得安宁。”
我一把抱住他:“那是爱的表现啊。”
“别碰我,去死吧!”一阵扫射。
“这才是最适合你的吧。”离开房间之前,我最后收到的,是宗雨凡的这句话与笑容。
想一直看到这个笑容才是我不肯走的主要原因吧。幸好明天还能看见。好,睡觉去了!
以上就是我住在宗家一个半月后的某一天发生的故事。
“混球,你又睡到我床上了!”“混蛋,不许摸我的爱枪!”“臭小子,你还是走掉的好!!”早晨的怒吼现在仍每天准时响起,伴随着激烈的枪声预示着我快乐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