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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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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正好。街上很热闹,宽阔的街道上,热腾腾的水汽被淡金色的阳光一照,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展昭与洛惟两人就披着这样一层淡淡的金辉且走且逛。洛惟眯着眼,嘴里叼着一片薄薄的树叶,悠悠地吹着不成调的曲子。展昭就在她身边安静地走着,时不时转过头来看她,眼中蕴着温暖的笑意。这么吵嚷的街道中,洛惟在吹什么,他恐怕也听不清,却又仿佛极满足。
两人就这么悠闲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曹家小楼而去。到了那里,却发现曹家小楼的正堂里已经挤满了人。有个说书的在堂正中摆了一张桌子,拍着铁尺说得唾沫横飞。
只听他绘声绘色道:“且说那南侠展昭,三年中跟随包大人在端州建粮仓、兴学府、修水利,是兢兢业业,废寝忘食。此番包大人赴京上任,他也随进京来,在御史大夫王拱辰的举荐下拜见官家。官家见这南侠展昭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于是赞不绝口,命其在延福殿上一展轻功,将预先挂在殿顶的一盏美人灯取下。”
“那延福殿足高八丈,美人灯里放的不是蜡烛,而是注满了灯油的油碗,一条灯芯在油碗中颤颤巍巍,欲灭还灭,只见那南侠不慌不忙走到殿中,口中低声一喝,猛然间一跃而起,一招仙鹤亮翅,直飞冲天,猿臂轻舒,轻轻松松就将那美人灯取了下来。”
“及至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再看那美人灯,仍是油平灯稳,丝毫不动。一时间殿内欢声雷动,众人齐声叫好。官家龙心大悦,赞道:‘落地无声,灵动如猫,朕就赐封你为御猫吧。封你为御前四等带刀护卫,正八品修武郎。’于是,南侠展昭从此便是御猫展昭,从此将在这朝堂之中为百姓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说到这里,酒客们不由轰然鼓掌叫好。
洛惟也抿嘴笑起来,歪过头,俏皮地看着展昭,却见他俊脸涨得通红,一副坐立不安的局促模样。
洛惟不禁轻笑了一声。
展昭抬眼看她,见她捉狭地看着自己,一双漂亮的眸子笑成了弯弯亮亮的两道月牙儿,不由愈加尴尬起来。
洛惟简直都要笑弯了腰,但也不好让他太难为,便拉了拉他的袖子,忍着笑道:“我突然不想在这儿吃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展昭如蒙大赦,立刻答应。
两人正待离去,却忽然听到一个桀骜不驯的清朗声音自半空中传来:“御猫又如何?
听到这话的人都吃惊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全身白衣的年轻人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赖在对面的屋顶上,盯着手里把玩着的一只喵喵叫的小黑猫,笑得意味深长:“不就是只猫么,有何可惧?”
洛惟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屋顶上的那人,转而对展昭幸灾乐祸道:“瞧,有人来砸场子了……”
展昭抽了抽嘴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两人笑了起来,又一起看向屋顶,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
“你说他会去哪儿?”洛惟皱着眉头,寻思地看着展昭,“不会上开封府找你去了吧?”
展昭也皱起眉头思量了一阵,忽地又释然了:“管他呢!反正我现在人在外头,他上开封府也找不到人。”
“你就不怕他找不到你大闹开封府啊?”
“王朝他们今日在外头当差,韩大人也不在。随他闹去吧!”
“噗——”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往小甜水巷走去,半道儿上忽然被人拦住:“二位请留步。在下有事请教。”
二人闻声停下,转身定睛一看,不由吃惊——这可不就是那个来砸场子的白衣青年么?那小猫儿还在他怀里抱着呢!
展昭不露声色地拱手答道:“这位兄台何事指教?”
那白衣青年拱手行礼,倒也和颜悦色:“不敢,就是想跟尊驾问个路,还请问西华门如何走?”
“西华门?”展昭微微一笑,客客气气地说,“西华门离此处不远,兄台若有急事,在下倒可引一条捷径。”
白衣青年昂起头,哼了一声,恨恨道:“没什么急事。不过先前听说江湖中有人贪恋功名利禄,投了朝廷当鹰犬,还被封了个什么御猫。特来跟他讨教讨教。”
“御猫不住在宫里。”展昭不露声色,很客气地提醒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哼了一声:“我岂能不知?只是既然来了,不往宫里走一趟岂不辜负?”
当皇宫是风景名胜呢?来了都得去一趟?!洛惟实在懒得说话了,转头看展昭。
展昭依然很镇定,伸手向西一指:“如此,兄台沿这条街一路往西,走到头就到了。”
白衣青年不疑有他,拱手行了一个礼,说了声“多谢”,忽然又道:“这个给你!”言罢随手便将手里的猫塞进了展昭怀里。
展昭连忙大摇其头,还没来得及推辞那小猫已经落进了他怀里。再一抬眼,那白衣青年早已纵身飞远了。
洛惟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觉得怀中一暖,定睛就只见那小黑猫又落在了自己怀里,再抬起头时,就只见展昭转过身背对着她开始打喷嚏。
洛惟被这情况弄得有些糊涂了,看着展昭一边打喷嚏一边拾起剑狼狈地快步走开,直到挺远一段距离了才站住,尴尬地看着她,喷嚏也不打了。
于是洛惟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封号叫御猫的男人——他居然对猫过敏。
噗哈哈哈哈哈哈————
“我自小就这样,”直到洛惟将肇事猫赶跑,展昭才敢过来,俊朗的脸上都是尴尬,“离猫太近就会一直打喷嚏。”
洛惟一直抿着嘴,很想忍住笑,但显然没忍住,笑得直咬唇儿:“那你现在被封御猫,有没有人三天两头给你送猫?”
展昭睁大了眼睛讶然看着她,温润之余很有些可爱:“你怎么知道?外面也不知怎么传的,说我喜欢猫,总有人送猫到我住的地方,害我连续几日都不敢回去,只好睡客栈。”
洛惟闻言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直要笑弯了腰。
展昭自己想想那时情形也不免笑了。
估计皇上在赐封御猫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个吧?
不知道将来有一天,如果皇帝知道这御猫其实对猫过敏,会是什么表情呢?
洛惟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坏笑。
笑过了,她才想起正事来,惊讶地看着展昭:“对了,你怎么给他指了一条相反的路?”
展昭笑得很轻松:“你也听到了,他说要闯宫的。难道我还真让他去闯?”
“故意指错路他就不闯啦?”洛惟嗤笑,“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展昭笑道,“自然是赶紧溜之大吉,难道还站在这里等他回来找我算账不成?你若现在不觉得饿,随我一同回一趟开封府如何?”
“又去开封府?”洛惟皱起眉头,显然很不高兴,“我好不容易才出来,才不要再去一次。你自己去吧!”
展昭居然不愿意,还在试图说服她:“又不是公务,不过是同去而已。天气晴好,就当逛街了。”
“少来!陪你去也不行!逛街也不行!空着肚子陪你逛街,我可没那闲情!”
“我给你买好吃的。去开封府的路上有一间汤婆婆点心铺子,做工不比曹家楼差。你想吃什么都有。”
“龙肝凤胆有没有啊?”
“想吃人心都有!走吧!”
两人一路斗着嘴去开封府,路上经过汤婆婆家的小店,展昭留洛惟在那里待着,自己快步赶去了。洛惟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要了几盘点心,一边吃一边等他。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展昭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有些垂头丧气。
洛惟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给他倒了一杯酒,道:“钱明逸不相信是吧?”
展昭苦笑,叹了一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叹道:“我去开封府禀告了府尹大人。可惜府尹大人不放在心上,说什么江湖流寇,不足挂齿。”说话说间,脸上不免闪过一丝落寞。
钱明逸当开封府尹的时间不长,但糊涂的名声却早已传遍开封,他会如此反应,洛惟一点也不意外,便笑而安慰他:“你也别操心了。皇宫里戒备森严,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说不定那人只是说说大话而已。”
展昭摇摇头:“依我看,此人轻功不错,恐怕不是大话这么简单。”
“那你准备怎么办?”
展昭一叹:“我虽是御前四等带刀护卫,属殿内值,但官家将我放在开封府做事。宫中没有排我的班,按照律令,无奉召不得入宫。且此事我并无证据,就凭听来的一言夸口,就算示警,宫中也不会在意的。”
“所以你没办法了?”洛惟夹了一筷子辣瓜儿慢慢嚼。
展昭又一叹,有些无精打采:“这两天反正我也无事,索性就在那附近守着。指不定还能将人拦下来。”说到这里,他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跟他认了我就是展昭,两人痛痛快快打一场,也就没这些龌龊事了。”
洛惟笑了笑,与他斟酒。
展昭却又叹了一口气:“回想起来,还是在端州那时候好!包大人知端州的时候,一言九鼎,是非分明,行事自然比现在干脆痛快得多。如今这开封,满城的皇亲国戚,举手抬足都要小心翼翼,实在太恼人了。”
是啊!洛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暗道:“你那小心翼翼又算得了什么?却不如我们这样,举手抬足都要留神是否合了规矩,那才真真烦死。”
这样想着,又随口问道:“韩子华也没说什么吗?”
“子华兄外出未归,还不知此事。王朝说他恐怕要三五天才能回来。”展昭说着,又苦笑了一下,神色未免有些郁郁。
洛惟一愣:“这么久?他去哪儿了?”
展昭摇摇头:“不知道。他未与谁提起。不过将张龙赵虎也带走了。”
“张龙赵虎……”洛惟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忽然灵光一闪,四下里看看,凑近了他悄声道,“他不会去石门村了吧?”
展昭大吃一惊:“这……这如何可能?!石门村地处偏僻,村民凶蛮,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洛惟皱着眉头分析:“徐梦瑶的案子在开封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种时候韩子华没道理放下案子不管自己跑了,他也不是这种人。而案子的现状是徐梦瑶一个说法,石门村的村长一个说法,要弄清谁在说谎,去案件发生地查探是最好的。开封府里能用的人不多。你和王朝马汉已经去过石门村了,村里人都认识你们,他若要微服私访,保险起见肯定不能带你们去。”
“那他为何也不对我们提起此事?”展昭皱眉道。
洛惟不以为然道:“既然微服私访,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没打算让你们去,告诉你们干嘛?”
展昭苦笑了一声,叹息不语。
“话说……”洛惟看他精神不振,决定说点让他高兴的事,“其实我刚才在这里等你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其实有个非常关键的人物,我们全都忽略了。”
“谁啊?”展昭奇道。
洛惟扬起眉,似是有意卖关子,明眸如水,俏丽盈盈地冲他一笑,满目捉狭:“想知道啊?”修长手指伸出三根,红唇一抿:“三壶玉楼春!”
“咝……好贵!”展昭心疼了一下,随即痛快答应,“好!”
洛惟咯咯一笑,收回手指头,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过来,附耳在他边上轻声道:“孙婆婆。”
谁知展昭听了不喜反叹:“她呀?她一来开封府,韩大人就给她找大夫看过了。说是这辈子怕是都得这样,没指望了。若非如此,此案又何必如此令人头疼?”
洛惟嗔怪地啧了一声,笑吟吟道:“你傻呀!我们盼着她醒,自然有人盼着她别醒。所以若他们知道孙婆婆醒了而且神智清楚,记忆清晰,你猜他们会怎样呢?”
展昭愣住了,良久,若有所思地看着洛惟:“你的意思是说……”
洛惟微微一笑,眼角透出狡猾的一抹光芒:“兵不厌诈!”
展昭也笑了,接下去悄声道:“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