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熙婷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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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让你们抄写的文章都完成了吗？”卫太傅看着坐在座位上打着盹的太子伴读问道。
“回夫子，《为臣》实在是太长了，我们抄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抄完。烦请父子还是打板子吧，求您了，再别让我们抄那劳神的物件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跟卫太傅抱怨，夫子也早已经习惯了他们吊儿郎当的样子，叹口气又问“那么，太子殿下您呢？”
肖崇烨趴在桌子上并没有出声。
“太子殿下！”卫太傅的声音骤然变大。
“什么事？”太子忽然抬头，似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昨日让殿下写的文章完成了吗？”卫太傅左手执戒尺问道。
“太傅，父皇让你教我的是治国的学问而不是‘为臣’的学问。”太子仰着头说道“太傅若要问‘为臣’，何不去那边问问三皇弟如何？”
“哼，强词夺理。”卫太傅冷哼一声“老臣会如实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禀报皇上，望太子殿下早些做好准备。”
“三殿下的课业完成的如何？”卫太傅走到萧斐烨桌案前，看着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沓纸。随手拿起其中的一叠翻看“字迹遒劲笔路章法的当，嗯……没有一处错误。”太傅对萧斐烨点了点头“不错。”
“多谢太傅。”萧斐烨向太傅行了一个拱手礼。
“那么这个就是林染的。”卫太傅翻看着林染抄写的《三字经》所用的时间大约有查看三皇子写的三倍，而后满意的看着林染“林公子的字颇有故人风韵，望公子能持之以恒。”
“是，林染谨记太傅教诲。”虽然对于太傅口中的故人有些好奇，但是林染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恭恭敬敬的向太傅道谢。
接下来卫太傅用了一个时辰给萧斐烨与林染讲解了《三字经》，并且要求他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面看完规定的二十本用于开蒙的书籍。然后下月由太傅考核，如果三皇子能够通过的话他么就可以跟着太子学习同样的课程，并且明帝还提出了如果三皇子在太学殿有所收益的话便可以参加下月的朝议。
这对于萧斐烨来说不啻为一个意外惊喜，虽然这些年明帝对自己十分宠爱，但是自己毕竟年幼，还没有参加朝议的资格。
由于卫太傅的这种安排，林染得到了回府读书的时间，从明日起直到太傅考核的前一天他都可以呆在靖安候府由沈夫子教导完成功课。
令林染最开心的是林泽月中就能回来了。如此看来他在家读书的这段时间就可以时常与哥哥在一起。
“殿下，林染要回府了。”面对萧斐烨，林染忽然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才进宫三天。这么着急向三皇子辞行倒显得自己是个离不开家的孩子似的。
“嗯，回去之后要记得按时读书，莫要辜负太傅的期望。”萧斐烨送林染到澜沧宫正门，待会儿他还要去给母妃请安，所以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
“我会的，殿下保重。”林染背着自己的书，晃晃悠悠的出了宫。
回到靖安侯府的时候，林染敏锐的感觉到府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便叫来冰玉相问“怎么了？你今儿个有些魂不守舍的。”今日冰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林染便殷切的嘘寒问暖，反倒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少爷，您还是别问了。”冰玉面色有些为难“您还小，这番事情奴婢真的不好对您说。”
“说吧，这府里的事情还有什么能瞒得住的不成。”林染收敛了神色，严肃的看着冰玉。
“回少爷，昨日二夫人接到您入宫的消息便从别业赶了回来，但是没见到人。晌午的时候夫人约二夫人一同听曲，席间芸娘与三夫人发生了口角一时气愤失手伤了二夫人，大夫替二夫人诊断的时候诊出了喜脉。”冰玉看了一眼林染的表情，慢慢说“芸娘一口咬定这两个月少侯爷一直与她在一起并没有到过别业，所以……”
“岂有此理。”林染想起了那个妖娆的女子“她一进门府里就没有一天安生过。”
“我现在就去娘那里，这件事情舅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语毕林染飞快的跑出房间，向娘亲的寝室飞奔而去。
“母亲。”林染推开房门，只觉得一股热气迎面而来。熙婷夫人的房里长年烧着地龙，林染蹬掉脚上的靴子走到床榻跟前。
许久不见母亲，林染只觉得原本体型纤瘦的母亲看起来更加单薄了，脸上更是苍白。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林染只觉得鼻头酸酸的。
熙婷恍惚间听到林染的声音，费力的睁开双眼。果然看到那个小小的孩子拉着自己的手，脸上尽是担忧。熙婷望着林染微微一笑“染儿。”
“母亲。”林染见熙婷醒过来，开心的说“孩儿十分想念您。”
“好孩子。”熙婷挣扎着坐起来，将林染揽进怀里。
林染只觉得抱着自己的这幅身体温度烫得惊人“娘……你发烧了，我去找大夫。”
“不用了，明日韩缜就能回来。”熙婷右手缓缓放在小腹上“娘亲现在不能随便吃药，不然会伤了小宝宝的。”
“小宝宝？”林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虽然听到冰玉说了娘亲怀孕的消息，但是林染还是不能够接受“娘，你不能生下他！”林染的声音颤抖的有些变调，孩童特有的尖音在房间里回响“你生下他会没命的！我不要！”
“染儿……”熙婷从没想到，林染竟然会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是那人也不曾真正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到了哪种地步。
手抚上林染带着泪痕的小脸，她知道自己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从林染生下来自己也仅仅与他相处了半年便搬到别业居住，虽然舍不得，可是却不得不将林染留在候府。而后每一年都只有夏末短短的十几天相处，她甚至不能回来看看自己的宝贝。
“娘不要小宝宝好不好，我要娘亲，我只要娘亲……”五岁的林染还只是一个需要娘亲安慰的孩子，去年夏天他在别业听到了韩大夫与娘亲的对话。
原来娘亲的心疾比哥哥还要严重，却一直让韩大夫替大哥治病。林染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娘的时候她也明明很开心却从来不肯像舅舅一样抱抱自己，哪怕只是抱自己到床榻上跟她说说话都可以，原来不是娘亲不肯，而是她根本没有力气。
听韩大夫说自己出生那会儿娘一度没了心跳，舅舅大发雷霆要所有太医陪葬。最后韩大夫拼尽全力才将娘救了回来，挑了幽静的别业替娘调养身体。那晚林染听得很清楚，娘似乎想要再给自己生个弟弟，说怕她走后爹爹会孤单。林染想不通为什么爹爹娶了那么多姨娘，娘还要再给他生个宝宝。林染并不觉得爹爹有什么孤单的。所以林染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娘亲肚子里面的宝宝，他会偷走娘亲的生命。
熙婷幽幽的望着林染，然后奋力抬起胳膊打了林染一巴掌“染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咳咳，他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这个世界上与你最亲近的人。你们都是我的命……我怎么能不要他。”说着，熙婷的嘴角竟然渗出了一缕血丝。林染吓得大哭“娘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求你，你别丢下我……”
“砰！”紧闭的房门被猛的撞开，林染回头便看到一脸阴霾的舅舅站在门口“舅舅，快救娘亲。”林染爬到雍王身前抓着他的衣摆恳求道。
“庭儿……庭儿……”雍王抱着熙婷在她耳边不住的呼唤着，林染怔怔的看着满脸泪痕的舅舅，他从不曾见过舅舅有这样悲痛欲绝的表情。
“来人，快去找韩缜！”雍王大吼一声，然后抱着熙婷不撒手，任凭闻讯赶来的靖安侯如何劝都没有用。
之后的一切对于林染来说都太过匪夷所思，当韩大夫替娘亲治病的时候解开娘亲的衣服，林染才赫然发现，原来娘亲的胸口平坦，瘦的根根肋骨明晰可见，却没有女子应有的柔软。
恍然间，林染只觉得天旋地转。原来自己的娘亲竟是男子，原来……自己应该叫爹爹的不是少侯爷林跃而是雍王汐煜。
林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寝室的，就连冰玉在一旁担忧的说话声都没有听到。林染将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忽然觉得好冷……
今日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他需要好好地静一静，来消化所接受的这些讯息。
想起舅舅所说的话，祖母是威帝的汐妃。娘亲的名字叫做汐庭，是雍王汐煜的双生弟弟，却因为天生心脉不全被剥夺了皇子的身份。汐族男子皆可以受孕生子，但是风险极高，可以说是一命换一命，所以娘亲在得知有了自己之后便趁舅舅驻守桦州的时候请求明帝指婚嫁给了靖安侯的嫡子做了平妻。舅舅当时苦于与炽烈作战，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派韩缜来到靖安候府照顾娘亲。
这一夜林染睡得极不安稳，明明灭灭似乎做了许多不同的梦。一觉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唯有颈下的软枕被泪水打湿了一遍又一遍。
睁开眼，林染只觉得双眼疼痛而且视物也不甚清晰。揉了揉酸困肿胀的双眼唤来冰玉伺候着起了身。如同往日一样来到东苑向祖母问安，昨天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今日祖母这里却平静的一如往日。一直疼宠自己的祖母甚至没有问一句关于二夫人的事情。这让林染觉得有些寒心。
倒是平日里不常说话的大夫人拉着林染的手“有什么事情你就来找我，芸娘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也让你娘亲宽心好好养身子。”
“多谢大娘。”林染出了祖母的院子，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又是一年大雪纷飞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过多少个这样压抑的寒冬。
双手不经意间在袖子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昨日离宫时三皇子交给自己出入宫门的令牌。林染忽然间对那个给与自己温柔的少年很是想念。也不管冰玉是不是跟着自己便跑了出去。一路上下人们看着那个在侯府里奔跑的孩子，靖安候府规矩一向严格除非有急事甚至不能快步走路，所以林染的这番举动引来众人的不解。
林染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四周投来的视线，只想快些见到那个温暖的人，再快些……
远处的九重宫阙不再如想象中的巍峨庄严，反倒是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婉转。穿过正阳门林染放慢了奔跑的速度，焦急喘息着走到了澜沧宫。
“公子？”梁纤看到了林染微微有些诧异，公子不是昨日才回府，怎么这会儿竟然来了。
“殿下呢？”林染紧紧拉着梁纤的衣袖问道。
“在寝殿里。”话音刚落便见林染一阵风似的跑了。
“吱……”厚重的殿门被推开，萧斐烨此时正靠在窗前的软椅上看书，一回头便看见了那张带着湿意的小脸“怎么……”
“殿下……”林染一头扎进萧斐烨的怀里，只觉得空了许久的心不再害怕，自己对于这个人的依赖竟在这短短几日见增长到了如此的程度。
萧斐烨怀中满满的都是林染身上淡淡的梨花香，紧紧地将林染抱进怀里，柔声问“怎么了？跑的这么急。”
“没什么，就是……”林染知道那件事情不能随便说出来，便低下头，弱弱的说了一句“我想殿下了。”
这一刻萧斐烨只觉得心被填的满满的，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怀里的这个小东西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好，那你就住在宫里，要是想家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真的？”林染仰起小脸，糯糯的问了一句。
看着小家伙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萧斐烨郑重的说道“嗯，我不会骗你的。”
“真好。”林染抱着萧斐烨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回漪风殿放在宽大的床上。
起身时萧斐烨觉得自己的衣摆被拉住了，转头便看见林染湿漉漉的眼睛，叹了口气“罢了，我陪你睡便是。”
唤来梁纤梁柔为两人打理好萧斐烨上了床躺在外侧将林染护在里侧“睡吧。”
“唔。”林染向萧斐烨怀里缩了缩，果然好暖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熙婷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