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璃九笙

2、chapter.02

　　一个多月的卧床经历，让陆风觉得整个人都快要长了蘑菇。这里确实只是个小村落，总共不过百来户人家，每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到村子里，村民们就陆陆续续的开始劳作。起先大家对他这个外来人口很是好奇，经常有小孩趴在窗口露出脑袋围观他，这种围观还经常带着一抹莫名其妙的笑容，弄的陆风总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的猴子，而那些围观他的孩子们就是铁笼外的游客们。有了这种联想，连带着心情也郁闷起来。
　　后来，这些孩子们胆子大了些，就会趁着小雪来送药的时间，扒在门框上看他，有些年纪大些的，甚至试探着进了屋，在近距离的围观过他喝药之后，兴奋的转身就跑。这让陆风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再后来——
　　“如来说：[你输了，看看这是什么？]孙悟空一看傻眼了，这不是自己写的'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吗？仔细闻闻，还有一股尿骚味儿呢。还没等猴子反应过来，如来大手一挥，变成一座五指山，就此把齐天大圣压在了山下，之后又不放心，弄了张符上去镇压，从此孙悟空便开始了自己被压在五行山下长达500年的悲催生活。”
　　“啊——”身边围着的一群小萝卜头无不叹息，仿佛被压着的不是孙悟空而是他们自己。
　　“后来呢后来呢？”有心急的小鬼焦急的扯着陆风的衣袖询问。
　　“后来啊……”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了，你们明日再来吧，陆小哥该休息了。”张伯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房间里的小萝卜头们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行前还不忘嘱咐陆风，让他好好养病，等精神了之后能一口气把故事讲完。
　　张伯进来仔细帮他把了脉，嘱咐道：“你这伤已没有大碍，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还是得好生休养。”
　　陆风点点头：“多谢张伯。”
　　“既然如此，那老生今日得空，可否请陆小哥与我闲聊几句？”张老伯抚上自己的胡须，笑了笑，却让陆风心中一跳。
　　“张伯请讲。”
　　“陆小哥，听闻你对小雪说，你与家兄投亲路上遭恶人所害，才落得此地……”
　　“正是。”
　　“陆小哥是欺此处穷乡僻壤，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吧？！”此时张伯早已不复以往和煦，一脸冰霜般的严肃。
　　“张伯怎知我说的不是实情？”想了想，陆风还是谨慎开口。
　　“哼，你说你是去投亲，至今却连亲人所在何处都说不清楚，你说死去那人是你兄弟，可是得知亲人亡故，你却一点也不见悲伤。老朽虽然行将就木，但毕竟行过万里长路，看遍世间冷暖，要是连这么点事也分辨不出，岂不是白白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粮食？！”说到此处，老头已经吹胡子瞪眼，手指更是搭上陆风脉门，仿佛陆风要是再不说实话，就要立刻捏死他为民除害。
　　陆风看看被老头捏住的脉门，沉吟了会，谦逊的说：“张伯果然阅历颇深，小生甘拜下风。”
　　“臭小子，此时还油嘴滑舌！我既能救你，也能杀你，真当老朽不敢动手么？”
　　陆风赶紧说：“神医息怒，晚辈不敢。”
　　“哼！要是识相，就赶快把真实来历对老朽一一道来，要是敢有半点虚假，老朽必然让你后悔生出来！”张伯得意的捏着他的手腕，一双眼睛倒是继续锐利的盯着陆风，就等着他一说假话被自己看出来就捏死他。
　　“我若实话实说，只怕神医更是不信。”陆风闪着大眼睛真诚的看着老头。
　　“你且说，我且听，是真是假老生自有判断。”老头的口气稍有缓和。
　　“哦，是这样的，其实我……”陆风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身世，如何追击毒枭，如何坠崖，如何醒来之后发现身处异世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讲完之后，房间里面便陷入了沉默。
　　“这么说，你并不是本世之人？”沉默了半晌，老头终于开口。
　　“千真万确。”
　　“老生早猜到你不若之前所述般简单，只是没想到竟是如此离奇复杂，令人不可置信。”张伯仿佛自语般说道。
　　陆风也不说话，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是非曲直只能让老头自己判断。
　　好半天之后老头才终于重新看向陆风：“如此，此事不可再与他人说起。”
　　陆风翻了个白眼，心想：废话，也就是你这老狐狸看出来了，和别人说，我这不是有病么。
　　张伯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狠敲了一记他的脑门儿：“臭小子可在心中腹诽老生？”
　　陆风赶紧摇头。
　　张伯叹了口气：“当日你昏迷时，我便留意过你的旧伤，早知你非文弱书生，待你醒时，也几次留意过你的神态举止，若不是阅人无数，知你良善，我是断然不敢继续施救。如今你即坦然相告，我也终于能放心。”
　　陆风惊讶的看向老头：“神医信我？”
　　老头又赏他一记爆栗。陆风捂着脑袋哀怨的看向他。
　　“我自是还有怀疑，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老头瞪他一眼，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就温水服下吧。”
　　陆风诧异了一瞬，随即沉默的接过丹药。丢到口里，随便嚼了几下一口气咽了。老头倒是对他如此爽快的服下药丸有些意外。
　　“我既是信你，也不得不防止万一，此药药性温和，每半月服一次，直到你离开张家村，我便将解药配方给你。若是你有很么歹念……”老头看着陆风，仿佛想从陆风的眼神中看出一分一毫的不甘与恶意。
　　“神医不必多说，我也知道自己来历可疑，您大可放心。等我的伤全好了，我自会离开，不会加害张家村的一猫一狗，更加不会给这里带来一丝危险。”陆风淡然说道。
　　老头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到再剩下陆风一人时，他重新躺好。这些日子睡的太多，此时是万万睡不着的。心里乱七八糟，想到自己，流落异世，势比他人弱不说，最后居然到了被逼服毒的份上，简直太丢我党我军的脸了！不过，将心比心，易地而处，自己也不见得能对一个外人彻底放下戒心，老头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并无恶意，见多识广之后自然不可能再像其他村民那样对人心无城府。这么想想，心里也就舒坦了许多。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等到陆风彻底能下地，他就开始逐渐恢复自己的体能训练。每日和村民们一起迎接新生的太阳，然后，村民去干活，他去跑步。
　　这里条件简陋，训练条件只能自己创造，跟着村民去打猎，然后帮他们扛着野鹿野兔什么的跑回去，村民们都觉得陆风仿佛是个力气用也用不完的傻小子，知道他家门败落，兄长亡故，一边庆幸‘幸亏当时救了他’的同时，更加对他照顾起来。平时东家大娘做了好菜，西家大叔杀了新猪，都不忘给他送去一碗。
　　如今他住在张伯的小院落里，看着他的体能一天天恢复，老头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医者父母心，看到病人一天天好起来，自己心里自然有些欣慰；忧的是，这小子看上去不大一点，身体却是异常强悍坚韧，等他彻底好了，会不会对自己喂他毒药的事情耿耿于怀……
　　此时陆风吃过午饭，正在院子里继续给一群小萝卜头讲那孙悟空一路忍辱负重，唐僧一路作威作福的故事，一群小鬼们围着他听的津津有味神采飞扬。
　　“风大哥，爷爷叫你过去呢。”小雪走过来，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哦，知道啦。”陆风一点头：“好啦，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孩儿们，回去吧。”
　　说完便跟着小雪径直向那臭老头走去。
　　“陆小子，老头子我最近肩膀有点酸，你给捏捏吧。”张伯坐在躺椅里，半眯着眼吩咐。
　　“好的。”陆风咬着后牙槽应了，转身到老头身后，对着他的脑袋虚晃了几拳，小雪在一旁看了掩嘴轻笑，也不揭穿他。虽然是咬牙切齿，但他还是乖乖的放轻了力道，按上老头的肩膀。老头被他按的通体舒畅，打着呼噜眼看着要睡着。陆风悄悄离开，从屋内拿了薄毯为他盖好，然后走去另一边帮着小雪磨草药。
　　张老伯掀起一条眼缝瞅了一眼，嘴角挂着一丝笑，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村子里的喧嚣逐渐静了下去。陆风在院子里又打了一套擒拿拳，刚刚收拳，却觉得颈间有些痒，随手挠了下，这才惊觉，自从来到这里，自己的头发仿佛涂了生发剂般的疯涨，才不过月余，本来毛茸茸的卡尺头，如今已经长及脖颈，照这个速度生长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可以和这里的男人一样束发了。
　　看到陆风站在院子中央发呆，张伯慢慢踱步过去。看到老头过来，陆风索性问他：“老头，我这头发怎么长这么快？”
　　张伯听了得意洋洋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当然是我用的药！”
　　陆风一听果然如此，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谢谢啊！”
　　“好说，好说。”老头一脸得瑟，让陆风恨不得揪他几根胡子解恨。不过心里还是感激他的，想必老头子也是怕日后他一旦离开这里，不用因为装束怪异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