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 赵 游 侠》九轩砂

7、四、刺破青天锷未残（前227年）

　　哥，你们究竟为了什么将生命化作焰火的瞬间光亮，我怕是永远无法理解。即使我们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弟。
　　因此我，连是否应该阻止你也不知道。

　　燕都蓟。
　　人们生活平静悠然，上层阶级的惶恐情绪并未过多地波及他们。这其实非常可笑，一旦不能抵挡，上流贵族可以跑，战祸最终必然流向无处可逃的后者。
　　街角，一座不大的府邸，门楣的朱漆严重剥落，围墙也有些褪色，但透过虚掩的门可以看见院子里挺立着几株翠竹，旁边稀稀落落地栽了一方青葱。
　　“就是这里。”荆轲示意赶车的停下，上前轻轻扣门。

　　“你就是荆轲？咳、咳咳……怎么，我这个即将入土的老朽也能帮上你的忙？”病榻上的老人瘦骨如柴，两颊深陷下去，连咳嗽都有气无力，一望便知是病入膏肓，生命正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正是。在下想知道一个叫樊于期的人现在居于何处。”荆轲不忍再视，微微低下头，明白一切寒暄客套都是残忍的虚言。
　　“我知道了……咳、咳……我相信我的门客……会……咳……三日内答复可好？”
　　“前辈费心了。”荆轲低头行礼，诧异于事情如此顺利，眼前的人何以不要任何回报便出手相助。
　　“……你是荆轲吧……咳咳咳……”老人似是看穿一切，浑浊的眼闪过一丝光芒，“和我年轻……咳、咳……很像啊。”
　　话音未落，荆轲的面色瞬间肃然，那是一段惊涛骇浪的过往：“您的壮举已是众人的楷模，妇孺皆知，必定名垂千古。可我……要做的事……只怕是会留下恶名吧。”
　　“你尚有犹豫……咳……恐怕此事难成。”老人一语道破。
　　“既然已经无法回头，犹豫毫无用处，我会想办法消除。多谢前辈教诲。”
　　“咳咳……那么你更有必要去见他。”
　　“什么？”
　　“没什么，他自会告诉你真相……咳咳、咳……你们……是挚友吧？”
　　“是的。”
　　“那就奇怪了。”
　　“是，我找了他一年，最近才推测出他可能根本不在府邸。但我觉得他一定还在王都，只是换了住处，不知为何不愿见我。”
　　“未必……你……咳咳……是否考虑过樊于期有被软禁的可能？”
　　“……”
　　“此事怕是和燕丹有关。”老人直呼太子名讳，面不改色。
　　“……现在国难当头，无凭无据的相互猜疑恐怕毫无益处。”荆轲磊落的态度并不令人恼怒，却也没有转圜余地。
　　老人长久地沉默下去，陷入了叫做回忆的梦里：“要说遗憾，也不是没有。门客三千……咳、咳……不缺忠心，可那不是我真正要的东西……他、他，当时若非他在赵……咳咳、咳……我也不会做那种不要命的事……那些天真是险象环生。
　　“可还是晚了！他……咳咳……后来，当知道魏王必不容我，我也没有去赵而选择了燕……咳……睹物伤情……我不愿。
　　“所有人都以为我在16年前就死了……即使现在，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咳咳……你要记住，往往一段时间，甚或是一瞬便能决定人的一生……咳、咳……那就是那个人真正的生命！
　　“然而，不知是什么力量……咳、咳咳……支撑我活过这些年月……以生死相托的人，你们管那叫什么？”
　　“兄弟。
　　“不一定同生共死，但我死以后，他必定代我活下去。”年轻的剑客郑重地说，“在下告辞，后会……有期。信陵无忌前辈。”

　　一切悄然改变，当昔日的英雄老去，今天的人们面对的却已不是他所面对的江山。赵已名存实亡，其危机十倍于那年的邯郸之围，再不是一个信陵君所能左右。秦军也不再是当初三国联合便能击溃的师旅。
　　那个时代，已经过去。没有人知道沧海桑田之后还有什么，他们只是尽己所能挥出那宣言般的一剑。身影依然如同那些曾经的英雄，永远不变。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