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卷》Alatariel

9、第八章 阿淮亚，消失的女神

　　爱情统治之处，力量意志不再；力量凌驾之下，爱情黯然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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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在一定范围内，神王不仅言而有信且保持了一贯的高效率。
　　离开时间之廟后，我立即被坦佩谷的仙女告知普勒阿得斯姐妹已在谷外等候多时。她们带来了鹿车、猎狗以及神王的口信：他为我指定的女伴们，除了面前的几位，其余都已聚集在奥林匹斯待命。

　　这群被称为普勒阿得斯的山阜仙女是提坦后裔阿特拉斯与大洋仙女普勒俄涅的孩子，总共七位，这次尽数来到坦佩与我会面。
　　她们中有位名为迈亚的姐妹，是个有着水色眼瞳的高瘦女子，一头深棕长发不打卷、不编扎，只简简单单地披在肩头，映衬着细致白皙的容颜……她是个矛盾的存在：美丽且自信，却始终微妙地游走于旁人的注意力之外，我与那群姐妹们寒颤了半天方才得以确认她为普勒阿得斯之首——依照福玻斯的提点，她会是我接下来的旅程中重要的伙伴。
　　不多浪费时间，我指示除迈亚外的普勒阿得斯们带领所有的仙女暂驻俄萨山，随即又召唤了尚在得洛斯的俄庇斯、洛克索和赫凯尔革［１］，即福玻斯口中的“三姐妹”。
　　我没有依言启程西行，而是绕道南下去了阿卡迪亚。

　　「我想我会从克里特开始调查，毕竟那里是她的出生地，也是最长久的居所。」
　　「没有必要，已有特使从那方面着手，现在应有些成果了。如果立即南下，你能在半路上遇见他。」
　　「是谁？」
　　「带角者。」

　　牧神潘，作为比提坦更古老的神祇，完全没有古老神祇应有的尊严。
　　老家伙性情古怪、素行不良又好色——最后这点和父亲很像，然而若仔细追溯的话，神王宙斯是和潘的儿子埃癸潘一起长大的，由此不难推测谁施加了负面影响。
　　人类进入黑铁时代后，潘甚至一度被称为万恶的“魔鬼”。对此，老变态一直自豪万分。这样的神祇，即便古老博学、知晓众多旁门左道并且与上位者交好，都不可能也不屑被奥林匹斯所接纳。
　　初次见面时，他已认得我的女伴们，于是以为面生的我是新生的山阜仙女，立马上前调戏。偏偏我们从奥林匹斯远道而来，因为怕错过福柏的特使而一路风餐露宿，普一进入阿卡迪亚境内，便撞上个死皮赖脸的河神［２］居然试图绑我回去当老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风波，我和同伴们被迫很窝囊地涂黑了脸以躲过对方的死缠烂打。待遇见潘时我已心情恶劣到极点，早不管福柏耳提面命要“保持低调”，连对方身份都不问便狠狠地修理了一顿，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顶着对山羊角的轻薄之徒便是我要找的那位“特使”，而潘则注意到了那条他亲自训练、后被父亲转送给我的猎犬，从而联想到我的身份。
　　这绝对是世界上最早也最尴尬的不打不相识，连那条狗都因觉得丢脸而躲在迈亚身后双爪遮眼。更可恶的却是：福柏恐怕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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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克里特待了段时间，忒戎夫人的宫殿真是宽敞舒适，她的女伴们更是可人啊……”
　　“喂，老不休，我们可没时间听你的风流帐……”
　　“老羊吃嫩草，难怪这个年纪还光棍一条……”
　　“天晓得，说不定他什么都没查出来……”
　　“你们三个！够了没？敬老尊贤懂不懂？还有你，这主子怎么当的，让手下爬到你师傅头上撒野！？”

　　星空帷幕下，阿卡迪亚的夜晚丝毫不输其日间的风光明媚，自有其恬静宜人之处。
　　若说迈亚因熟知潘的脾性，而应付起来游刃有余；那么同行的三姐妹则对古怪的牧神明显适应不良，从见面那刻起便没好脸色。也不能怪她们，北风之神玻瑞阿斯的女儿们常年居于北方宁静的半岛上，何时见过南方大陆萨堤尔［３］一族那般的放浪形骸。
　　“首先，导师这头衔是你自封的，我可没承认。其次，俄庇斯、洛克索和赫凯尔革不是我的手下，她们的部族与母亲这一支是世交，顶多算我从小到大的玩伴。”面对潘夸大其词的控诉，我毫不客气地啐道，一边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篝火上。
　　之前一番大条的冲突后，潘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自说自话自命为我的导师，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我疯了才会拒绝。这是一个几乎比提坦更加古老的神祇，如今倒贴过来教授他所知道的所有知识，无论其举止有多无理、几近下流，我都绝不是吃亏的那个。即便表面上万般不情愿，我在心中早就乐翻了——勒托的女儿该有的架子是不能少的，不然就太失母亲的颜面了。
　　扎营过夜是潘的坚持，那之前我们除了必要的小憩都日夜兼程，不曾在任何地方多作逗留。建筑篝火自然也是潘的主意，一堆干枯的枝条维持着火焰的燃烧，极其原始的照明设备，却被神族沿用至今，反弃其他更理想的选择而不用——究竟是什么原因，令我们对火有着难以理解的依赖？即便并不畏寒冷，即便习惯甚至掌控黑暗，即便可能带来毁灭，都难以抵御那种迷恋与向往，如同一种……信仰。有一点可以肯定，在燃烧的篝火前，纷杂的思绪清明如镜，是讨论正事的大好时机，关于如何寻找一名失踪已久的女神……

　　“你在克里特有什么发现？”我头也不抬地问，一边继续拨弄着燃烧的枯枝，让火焰又上窜几分。
　　“波特尼亚•忒戎对姐妹的失踪只字不提，装得没事人样，还不断妨碍我的调查。基本上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潘的态度一径的吊儿郎当，完全没有出师不利后该有的紧迫感。
　　洛克索发出一声轻哼，我摇头阻止她将出口的风凉话，抬眼认真审视了潘片刻后笃定地接口：“但是，真正的线索在你没能找到的东西当中。”
　　“呵呵，小姑娘，有前途哦……”他笑着仰头灌了口酒，以手拭嘴的邋遢行为再次换来诸位女士们不赞同的眼神，“之前提到那些可人的仙女们，看在北海珍珠的份上都变得愈加可人，对我的问题有问必答，并且答案都千篇一律——某一天早上醒过来，便不见了另一位女主人。”被坑了还能那么高兴的，也就只有潘了。
　　“是事先统一过的答案？”俄庇斯问。
　　“没错，”潘肯定地点头，“那么多女伴，平日里不可能都一大早便见过阿淮亚，却同时发现她失踪，世界上没那么巧的事。”
　　洛克索眯起眼：“会不会是她们中哪个搞的鬼？”
　　“或者干脆是她们串通起来的。”赫凯尔革补充道，边一拳击掌。
　　“这也是我一开始的想法，但是动机在哪里？”潘摇摇头，又转向迈亚，“如果你的这位小小姐给你罪受，你会怎样？”
　　普勒阿得斯笑着回答：“别说得罪了，处不来的第一时间就跑路了。大家好聚好散,陷害自己追随的女神可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何况那种提坦级别的。”
　　“我看那些美女们也是个个通透，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打听了下。结果，阿淮亚殿下的口碑很好，没有谁对她不满的。＂
　　“你如何确定她们不知道阿淮亚夫人的下落？”洛克索好奇地询问，口气已没了之前的尖锐。
　　“如果她们知道的话，忒戎夫人一开始还在试图搜寻时就该问出来了，也轮不到我们来多管闲事。”
　　“但她拒绝我们的介入，难道也不担心？还是根本就巴不得对方消失？”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俄庇斯也加入到讨论中来，“听说，她和阿淮亚并不亲近？”
　　“波特尼亚•忒戎是位固执的大女神，面子第一；野心……倒不怎么样。”潘捻着下巴上的胡须道，“找不到人的情况下，她不过是想避免把事情闹大。既然会这么做，说明她还能感受到阿淮亚的存在，哪怕无法确切定位。”
　　“而女伴们不担心，也是笃定阿淮亚不会有事，因为……她有随行的同伴？”我顺着他的思路推测着，同时意识到波特尼亚恐怕不想认可那“同伴”的存在。
　　“更确切地说法，是私奔的伴侣。”果然，潘这会儿开始笑得一脸狗仔样，“我向克里特的那些老关系打听了一下，有了个名字。”

　　波特尼亚•忒戎和阿淮亚是克里特岛上最古老的也是仅存的两位主神级别的女神，前者为与瑞亚并驾齐驱的山峦之母，后者基本上是我们所居住的大陆上最具掌控力的森林之神。当身为帕尔忒诺斯的阿淮亚决定接受一名伴侣时，这对姐妹有了分歧。立誓拒绝婚姻的女神决定退出自己的誓言，一向循规蹈矩的波特尼娅•特戎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争执不下，阿淮亚逐随爱侣离开克里特，自此没了音讯。这便是潘拼凑出来的女神消失之谜背后的真相，但整个经过却是百年前的事了。
　　“我们等到今日才突然介入，阿淮亚只怕凶多吉少了吧……”待四位女伴入睡，我来到摆弄着烟斗的潘身边，推敲着心中的猜测。若不是有利可图，福柏不会派我大老远地跑这趟，而波特尼亚•忒戎阻止我们介入的真正原因也在于此。
　　“事实上，我们知道这个可能有一段时间了。”牧神眯着眼，吐出几个烟圈，“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我们有了。”说完，他毫无隐讳地看向我。
　　我别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提出那个自己不断回避的问题：“如果她一切安好呢？”
　　潘一连抽了好几口烟，半天嘟哝出一句：“这就要看你的决定了。”
　　“如果我决定挑战她？”
　　“我相信你有能力达成所有你真心想达成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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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我们启程北上，沿途隐姓埋名地打探消息，循着蛛丝马迹来到色雷斯以北的领域。在斯基泰，线索突然断了，阿淮亚的名字如同石沉大海。想到福玻斯的预言，我决定西行。凭借迈亚在当地的各种关系，我们从山阜仙女们那里再次找到目标的踪迹，以及一个久违的名字——布里托玛提斯，“甜美的少女”，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阿淮亚在离开克里特时便已抛弃了的头衔。
　　然而，在我们翻过阿尔卑斯山脉到达大陆西部后，线索却再次转冷。这次，无论我们如何寻找，再没能得到任何新的消息，直到“他”出现在我们面前。

　　无论过了多少个世纪，那个清晨的景象在我记忆中始终清晰如昨：
　　初秋的朝阳透过树荫在营帐前洒下斑驳光影，树林深处尚晨雾未散……
　　他，就从那片氤氲袅绕中走来。年轻的脸上展露着微笑，和煦如春风；碧绿的眼瞳清澈如初晨盈湖……
　　美轮美奂的画面唯有一个缺陷：随行的猎狗原因不明地骚动着，吠叫不断，几番呵斥方才停息。
　　少年在我面前单膝跪下，执起我的手印下恭敬的吻，柔软的唇瓣殷红如血，嗓音清脆如洌洌溪泉：“在下克努诺斯，阿克特翁之子。”
　　潘与我暗自对望一眼——阿克泰翁，阿淮亚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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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１］俄庇斯、洛克索和赫凯尔革，传说中的北方乐土的仙女，分别代表箭术中的瞄准，轨迹和距离

　　［２］阿尔甫斯，伯罗奔尼撒的一条主要河流，也是该河河神之名

　　［３］萨堤尔，半人半羊的族群，多游荡于荒野山林间；潘为其中最著名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