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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帕尔忒诺斯,三的姐妹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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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魔法的基数、最初的完美,召唤潜力、时机与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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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托的女儿,她们都那么称呼我;提到母亲,语气不全是和善的。暂且忽略那些于表面下暗暗浮动着的嫉妒、轻蔑甚至不齿等情绪,也不谈再再用“多谋”来描述母亲时隐含的嘲讽,我居然在那群提坦女神间隐约闻到了一丝戒备——看来,黑袍的勒托也有过不那么低调无害的时期。
走马观灯似地被福柏带着与到场的提坦诸神们逐一照面,一圈下来却没真记住几个。唯一的印象便是这支族人数目众多,而那还不包括因各种理由不曾前来的。不说别的,光两位大洋之神俄刻阿诺斯与忒堤斯便有六千儿女,每年却仅遣区区二三十位为使来访奥林匹斯。
提坦之名起始于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及其十一位兄弟姐妹,也沿用于他们的后裔,直到克洛诺斯与瑞亚的六个孩子推翻其父,开始了如今我们这群自称奥林匹斯的分□□场长达十一年的纷争便是著名的“提坦之战”。
克洛诺斯最终被推翻,新王宙斯将所有战败者投入了冥界的塔尔塔罗斯,其中包括了当时的提坦神族中大部分的男性成员,我的祖父科俄斯也未能幸免。另一方面,提坦女神们中除少数加入了奥林匹斯的阵营外其余莫不选择置身事外。精明如祖母自然属于后者。
战后,急于稳固局势,神王默许剩余的提坦神族保有原来的势力,甚至瓜分部分战败提坦遗留下来的地盘,以换取他们的支持。延续至今,所出现的局面便是提坦后裔不但不见凋零,甚至有凌驾奥林匹斯之势。所幸,奥林匹斯一支中不少又都带有提坦血统,包括福玻斯与我,如今两者已不可能单在血统问题上形成完全的壁垒分明。
而在我看来,提坦与奥林匹斯之间的平衡某种程度上正建筑于神王那些不知收敛的风流韵事。我没敢告诉母亲自己的这一结论,怕令她不安,但偶尔我又怀疑她是否真会在意。
福玻斯与我的诞生或许是受瞩目的,但我们终究只是孩子。无论多特别,新鲜与好奇一过,对年长的族人而言我们两个与一班新生神祇并无二致。于是,在以鲜明的姿态进入到奥林匹斯不到一个时辰,我发现自己默默站在福柏身后,倾听提坦女神们那冗长而无所建树的客套,已完全被遗忘。
而我,乐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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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有了机会仔细打量那位几乎将我的母亲逼入绝境、置我的兄弟于死地的女神——赫拉,奥林匹斯最具权势的女性,没有与那些恶形恶状的事迹相称的狰狞嘴脸;恰恰相反,象牙座椅中银黑蔓萝织锦裹身的她优雅瑰丽得宛如夜空中的银河。越美丽的生物往往越嗜血,更有甚者则身藏剧毒……
悄然从福柏身边退开,我漫无目的地在廊柱的阴影中漫步,目光依旧不由自主地胶着在赫拉身上:诸神之后独坐于大殿尽头,远离自己的丈夫,沉静中透着无与伦比的尊贵,仅其存在本身便足以支配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曾有过的凄惨,全部拜她所赐;但无论处境如何艰难,母亲不曾低头或退缩。面对那白都的黑后,直视入那双冰蓝的眼睛而不颤抖……自己是否也能同样坚强?我禁不住怀疑。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地放松了戒备,直到那股受注视的感觉犹如芒刺在背,我方才有所警觉地转身,却为时已晚——
“你的母亲难道不曾教会你,若要鬼鬼祟祟地便不应对着目标发愣?”男人高大的身形将我完全笼罩在其阴影中,背光的面容晦暗莫辨,却难掩那双暗色眼瞳后翻腾的红潮。
有那么一瞬,我直觉自己如同一只受困的野兽,无力反击、无处可逃……脑海一片空白之下,唇舌却另有其意志:“她大概是一时忘了,就像阁下的母亲恐怕忘了教导阁下待人接物的礼貌。”
“家母相信身教胜于言传。”他轻扯嘴角,活似头龇牙咧嘴的掠食动物,“不过既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典范,我有些意外你居然会费力质疑她的教养水准。”男子似乎笃定我应知晓其身份;没有令他失望,我的确认出了对方。
“看来,你逮到我了。”耸了耸肩,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无所谓,想到他之前几乎与厄里斯如出一辙的威胁,又不禁暗叹:真不愧是兄妹。
“有吗?”他垂眸轻晃着手中的酒杯,“好像父神也逮到过某个喜好鬼鬼祟祟的女神,结果把她连皮带骨吃干抹净,貌似不久前刚有了对双胞胎,母亲为此气疯了……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仔细想来,今天还是小兔崽子们回奥林匹斯的日子。”他朝我迈出一步。脱离了阴影的掩护,一张苍白的面孔暴露于晨光中:尖锐的线条勾勒出与赫拉酷似的容颜,残酷而美丽。
我应该逃跑的,却倔强地选择站直身子留在原地,彻底无视对方充满暗示的评语,只是直瞪着那双泛红的眼……
然后,令我意外地,一丝笑意从中闪过:“良辰吉日哪……每年这时候,这里都有最好的酒水。只可惜,赫斯提亚那把刀比克洛诺斯的金刚镰还快。难得老头子买单,错过就太失礼了……”眼前的男子,他可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不仅没有威胁性,甚至带着某种变相的友善?这真是令天地万物闻风丧胆的战神?
恐惧逐渐淡去,须臾间我似乎能看清面前的男子:不同于传闻中的嗜血恶魔,我见到的是个享受自我的灵魂。“你和她们形容的完全不一样……”冒失的评语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你定是把我当成另一个儿子了。”他应得无比顺口,同时又朝我逼近,却没造成更多的压迫感。“通常,我会警告你别去碰赫柏那些‘新品种’,不然存活率高不过白老鼠,”说着,他拿过我手中空了的琉璃杯,握在手心把玩;那姿态自然熟稔,好似我们相知多年而非初次见面,“但看来,你是个挺幸运的小东西……”
恍然间,我已近得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而那双眼睛正逐渐将周身的世界淹没……
微抬起手,想触摸那双蕴藏着红色海洋的暗眸,他却响起一声轻叹,湿暖的气息在耳边拂过:“听着,你太年轻,需要更小心。母亲不是唯一……”
“阿瑞斯,”女子慵懒的嗓音打断了他正要说的话。
我受惊地缩回手,心虚地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却暗暗倒抽了口气:扶柳般高挑妙曼的身姿在包裹在海蓝筒裙中,色彩斑斓的碎褶流苏披肩被金色的织带拢在腰间,而那面容……在恣意的阳光下,女人的面容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美得不可方物也变幻莫测。我拼命眨眼,努力想要看清虚实,却始终不果……
“甜心,别浪费时间了,等个百年再试吧,”即便是在对我说话,那位女神却不曾正眼看过我;其目光始终聚在我面前的男子身上,声音慵懒浓郁似晨梦初醒,“可爱的小东西。不过这种场合,别人可是要误会的。”
“再误会都比不上你替我惹的麻烦。”阿瑞斯的回应并不很客气,甚至听得出一丝警告的意味,其肢体语言却完全是另一码事——他离开阴暗的角落,来到爱与美的女神身边,任象牙般的臂膀搭上自己的肩头,肌理分明的手臂自然地环在对方腰际。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再次品尝到一丝并不陌生的卑微感,于是迫不及待地寻找着体面的退场,却拒绝表现出任何落荒而逃的迹象……
就在我几近无助的时刻,一精力十足的女声适时传来:“和自己的奸夫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初来乍到的孩子,阿佛洛狄忒,你愈来愈不知羞耻了……”话音未落,矫健的身影已来到我们之间。将我护在背后并与两位神祇对峙着,该进女子披一身轻甲,高挑健美的身段充满活力与冲劲,气势更是逼人。
“羞耻反映缺陷;作为完美的化身,我为什么会有那种认知?”柔若无骨的娇躯倚着身边的强健男子,精心护理的纤纤玉指随意地拨弄着堆在肩头的华丽卷发,懒散的姿态将魅惑与挑衅同时演绎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虽无法看见她的面孔,但不难想象跟前的这位女子对阿佛洛狄忒大言不惭的回答定是满脸不齿。“等一下”她平静地竖起一指,沉默了片刻后平板地陈述,“我刚在嘴里呕吐了一下。”
闻言,我禁不住偷笑,换来阿瑞斯复杂的注视。
“够了,你们两个。”他阻止了欲开口的阿佛洛狄忒,严厉的目光扫向在场的另一位女神,与之前判若两人,“我们没对她怎样,没必要把场面弄大。”言罢,他再次看向我,但只一眼便转身离去。
阿佛洛狄忒立即快步跟上,双手如菟丝花般牢牢缠上战神的臂弯:“走,陪我喝一杯。很久没见你了。”
“那叫工作,一个你估计很久没听到的词。”
“嫁人了,记得吗?自是理当待在家相夫教子。”
“你确定要讨论那个?”
“你确定要继续表现得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可怜被迫娶你的倒霉蛋。”
“那倒霉蛋是你的宝贝弟弟……”
……
渐行渐远的两位姿态亲昵,肢体语言中充满了默契,隐隐约约传来他们闲适的抬杠……我不由想起那些不堪的流言,显然并非无中生有,但亲眼目睹之下却全无猥琐之感。相反,他们在一起的模样几乎是……赏心悦目的——如此想着,只觉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以及胸口突来的空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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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茶红的发卷轻晃,展露一双银灰眼瞳,明亮如北空之星。
“谢谢,但……”
“但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我知道,只是不喜欢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虽是初次见面,但这位连在参加宴会时依然甲胄护身的女神毫不掩饰自己对阿佛洛狄忒的观感——在那点上我们显然能够共通。“他们都叫你小福柏……跟着你的祖母是吧?”她托着下颚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默默点头。
“大福柏,小福柏……貌似很麻烦。”没等我回应,她已有了主张,“叫你阿尔忒弥斯好不?”
“哦……”
依然连首肯的机会都没给,她自行为我做了决定:“很有气势,不用可惜。那就这样了——你好,阿尔忒弥斯,我是帕拉斯。”她朝我郑重地伸出手。
橄榄色的肌肤,散发着阳光亲吻过的光泽,看似纤瘦的指节实际上蓄满力量……带着一丝仰慕,我握住对方——帕拉斯•雅典娜,智慧与战略之神。
“那些叫我雅典娜的通常是来找茬干架的。”好奇才滑过心头,尚未问出口,她便做了加注。至此,我已见怪不怪。
“为什么我看不清她的容貌?”无法自脑中剔除美神那华丽张扬的身影,我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向雅典娜探问究竟。
“美不是一个固定的标准。阿佛洛狄忒代表了所有的美,于是在不同个体眼中她会是不同的形象。神族要到一定年龄后才能够看明那虚像后的真实。”
“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力去故弄玄虚?”
“那不是她能控制的,阿佛洛狄忒不过是我们主观的投影;而唯有随生命的持续,我们审视这个世界的角度才逐渐趋于客观。”雅典娜耐心地向我解释,语调又随即转成不以为然,“不过,不要脸的女人的确宣称若她愿意谁都别想看破她的幻象,但事实是谁都不曾见识过那传说中的‘神力’。”
“大概太多脸的关系。”我冷冷讥嘲,非常任性地决定自己不喜欢那位容颜绝世的女神。
“福柏的一针见血是出名的,你也不差。”雅典娜笑得毫无顾忌,全然不在意我言辞中的刻薄,“来,让我为你引见几位真正重要的女神。”不待我同意,她拉起我,朝黄金厅的西面走去。温暖的手,传递着无尽的活力,我却开始怀念另一种稍嫌冰冷的触摸……
“你应该知道,随意向神后挑衅是不智的。”走了几步,雅典娜冷不防冒出一句。
“当然。”我一分不落地回应,并没有太意外。赫拉与母亲的战争帷幕已落,我无意继续上一代的恩怨,只要她不再尝试着置我的兄弟于死地。至于我对她的观感以及我们未来可能有的摩擦……那将是另一场战争,并不会起始于当下。
“你肯定?你刚才盯着赫拉的样子可完全不是这回事哦……”
一直知道雅典娜与赫拉的关系亲密,我却从不认为她的好恶与赫拉一致,个中原因除了母亲的评价及传闻的描述外,恐怕也只能以直觉来解释。然而战略之神的这番询问,虽随意,却令我不得不警觉起来。“她比我以为的漂亮很多。”我选择避重就轻,只字不提自己心中对神后的恐惧与不确定。
“这次你运气好,”雅典娜对我端详了半晌后叹了口气,严肃地告诫道,“以后要记住:第一条,不要盯着看;第二条,向第一条努力。”
“第三条?”
“不要被逮到。”
闻言,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雅典娜舒缓了表情,轻揉我的头顶道:“放心,你会有一样的风姿,如果那是你选择要的。”
我宁愿像你那样,我在心中默默回应,完全折服于女战神的潇洒自信。
“你们两个,”熟悉的女声自不远处传来,“别尽躲在那里窃窃私语,茶都凉了。”
话音未落,我已迫不及待地跑向赫卡忒,一开始甚至没注意到她身边还坐着赫斯提亚。
“我可是从阿瑞斯和阿佛洛狄忒的魔爪下把她抢救下来的。”雅典娜说着,一边大咧咧地在我对面坐下,多少有些献宝之嫌。
“丫头,别把小福柏扯到你的私人恩怨中。”赫斯提亚笑着轻斥,完了又转向我道,“别理她,阿瑞斯没恶意的。”
我默默点头,一边在心中疑惑:她是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习惯于为那名似被误解甚深的男子辩护。
“是阿佛洛狄忒啦,”雅典娜辩解道,“那老妖怪越来越不知收敛了。”
“她喜欢戳人软肋,也就你老着她的道。”
“才不是,我这是给她个教训。”
“什么教训?帕拉斯•雅典娜像只猫,一踩尾巴就跳半丈高?”
“喂!你到底站谁那边啊!?”
面对赫斯提亚的揶揄及雅典娜的争辩,我没有插话,乖乖地喝着赫卡忒递给自己的茶水,暗自庆幸雅典娜没有再提我盯着赫拉发呆的丑事,同时终于真正感到自己是受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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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地,不少女神、仙女聚集过来,没有直接加入我们,而是在比邻的席位落座,形成数个散布于我们四周的小团体。在入座前,她们都会向我们这边颔首致意,俨然视与我同坐的诸位女神为首……收起四下张望的视线,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赫斯提亚已观察我有一会儿了。
“那么,福柏,你有没有决定自己未来的位置?”她问得直截了当。
“还没。”我小声应道,脑中又浮现出那鹿狼相伴的女性身影。
“你觉得我们如何?”她比了比雅典娜与赫卡忒。
“你们这是……姐妹会吗?”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顺遂了心中的好奇。
“当然不是,”不待赫斯提亚回应,雅典娜已抢着否认,“我们可不是没事互相编辫子,聊小道消息的无聊……喂,你在做什么!?”她带着惊骇的表情瞪着我身侧的赫卡忒。
“嗯?”赫卡忒状似无辜的疑惑中听得出明显的促狭,双手则不曾停顿地为我将散乱的头发结成一个松松的发髻。
“你是故意的,”雅典娜地指控着,夸张中带着咬牙切齿,“好,我承认这算是个姐妹会。但也就这样,别想我赞同任何奇奇怪怪的会名。”
“是吗?会有比处女神更奇怪的头衔?”
“处女神?”赫斯提亚口中的这个称号是陌生的,我疑惑地看向赫卡忒。
“那便是我们了。不过不只在座的这几位——所有选择拒绝婚姻的神族女性都可以是其中的一员。”
“为什么……”要拒绝婚姻?
“因为二是一种干扰……对我们的盟约而言。”雅典娜银色的眼中全然没了适才的不正经,“可知道‘三’的意义?”
我点头。
“展示给我们看。”智慧女神向我出了题。
深吸了口气,我在空中点出个金色的圆点:“一是源头,最原始的整体,也是混乱本身,万物由此而出;二分起始与终点、正反两位,产生平衡、意愿及目标……”圆点被拉成直线,“无论一还是二都被自身所局限。”将直线自中点上推,随即化出三角,“三超越局限,建立架构,架构带来稳固,稳固带来最初的完美。不仅如此,”轻击三点,扩张出三个圆环,交织成三角图腾——魔法的标志,“三的结盟,扩增彼此的力量,超越自身的限制。”轻弹手指,图腾中又生三角,周而复始……
“很好。”赫斯提亚赞许道,雅典娜微微扬眉,但令我感到鼓励的却是赫卡忒眼中的认可。
“婚姻等同于‘二’的盟约,那可是处女神保持独身的原因,为了避免分散三的紧密与稳定?”我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不同于那些生来便是三姐妹的女神,没有血缘稳固彼此联系的情况下,誓约变得尤为重要,而我们选择相信三的力量。”赫卡忒道,“我们也不以‘处女神’称呼自己,‘帕尔忒诺斯[1]’是更常用的称谓……或者‘姐妹会’。对这点,雅典娜一直相当抵触。”说完,她看向战略之神,后者回以白眼。
“事实上,我们少了一个。”赫斯提亚轻声冒出这么一句。
我来回看着面前的三位女神,没来得及发问,赫卡忒便试图阻止这个话题:“她还太年轻,我们已经同意不讨论这个的。”
“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选择。”
“他真会那么做?”雅典娜插嘴道,“传出去也太丢脸了。”
“我了解我那弟弟。”
“我还在这里……”云里雾里听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抗议。
赫卡忒轻叹口气道:“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神王已为你准备了桩婚事。”
“就像你说的,这种事对我而言是不是太早了?”我无法克制自己话中的笑意,实在是这中情况过于无稽。
“但若是利用权力来诱惑你,又并不算早。”赫斯提亚的话相当就事论事,但其眼神却直探入我灵魂深处。
“那,这位有权有势的对象又是何方神圣?”我决定坦然以对,懒得掩饰自己的心动。是的,地位与力量,从一开始对我就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如若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并不介意以婚姻交换,如果婚姻也是我的选择之一,可惜……
“尚不清楚,但可能的对象相当有限……”
“算了,我不想知道。”我飞快地打断赫斯提亚。
“你一点都不好奇?”雅典娜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惊讶,“老头子可是在见面第一天就想把你塞给别人。”
我默默摇头——婚姻并不在考量范围内。既然如此,何必探究?徒增烦恼与尴尬罢了。
“看来,不只你了解他哦,”雅典娜对赫斯提亚如此说着,目光却始终胶着在我身上,“我想勒托夫人大概也料到陛下会来这手。”
我没有承认或否认,反正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被看作是母亲的授意,包括自己一时的冲动,比如当下——“为何说你们中少了一个?”没有迂回,我直接重拾原先的话题。如果之前赫斯提亚是想诱出我的好奇心,她成功了。
“因为三元女神的结盟是我不能参与的。”回答我的是赫卡忒。
“可……”我疑惑地看向她,却发现自己正直面着答案——三岔路口的指引者,她的眼中同时蕴含着两种与其本身全然不符的光彩——极其古老的与极其纯真的。
“幽灵女王本身就是三位一体的。”雅典娜说出了我心中的猜测。
“三的力量一直以来都是我族强盛的秘诀。克洛诺斯之所以被推翻,并不只因为神王本身的强大。更关键的是三界新王们之间有着比前代牢固甚多的兄弟盟誓,正是这纽带令他们所向披靡。相似的,帕尔忒诺斯也有自己的根基、人脉与影响力,以为首的三位为纽带。”赫斯提亚的口气越听越像是在延揽我,却又始终只是旁敲侧击。
“原来的那位呢?”我是谨慎的,一个年轻神祇所能做到的谨慎。
“擅自离职了,”雅典娜双手一摊,“我说是观念差异,赫斯提亚坚持是青春期叛逆。”
再次地,我转向赫卡忒寻求细节。
“忒弥斯夫人的小女儿,阿斯特赖亚。”她轻声解释,简洁直接。
“离开帕尔忒诺斯是挺正常的情况,但一般都跑去结婚了。她呢,跑去和人类混在一起,说什么暂时她的使命在那里,也不想想填补她留下的空缺是件多麻烦的事。”雅典娜看似随意的抱怨,实际上是故意丢一条绳索给我,不抓也就失礼了。
“为什么是我?”被称为星辰少女的阿斯特赖亚是正义的守护者,加之赫斯提亚所代表的家庭秩序以及雅典娜所主持的文明秩序,她们三位是理想的组合。我不禁寻思,自己是否真适合加入面前这两位……
“因为你会将我们带入一个新的方向,荒野的少女……”
“别那么催促她。”赫卡忒打断赫斯提亚,微凉的手拂过我的额际,将几簇散发挽向耳后,又轻轻抚过我的下颚,“你不需要做决定,福柏。记住,只要你想,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双颊不由自主地再次发烫,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料一男声突然插了进来:“赫斯提亚、雅典娜,你们犯规哦。”
父神的声音对我而言是陌生的,在诸多女神围绕的一隅,更是显得突兀。猛然抬头,进入眼帘的却是名少女的窈窕身姿。
“看,做贼心虚了吧?”彩虹使者笑得一脸狡黠。
“就因为不像那群秃鹫般闻到了新肉就想见血,于是便认定我们也心存不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雅典娜悠闲地斟茶,之前瞬间的警戒早已全无踪迹。
“嘿,我只是个传话的。只要不怕老头发威,随你们,管不着我什么事。”伊里斯大喇喇地接过茶杯一口饮尽,同时又不忘继续抬杠,“不过不是我说,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拐人的,也就是赫斯提亚给你撑腰罢了。”
“而有些家伙就是欠教训。动不动便忘了,某些卑鄙小人可是连传话的也照扁不误的。”雅典娜状似随意地一手握拳,另一手捏得指节咯咯作响……
“动不动就以暴力威胁,也难怪我们老被嘲笑是群嫁不出去的老处女。”
原来,连诸神的使者也是所谓的处女神,不,帕尔忒诺斯。我讶异于自己的发现,同时也意识到三元女神的组阁并非依据个人影响力那么简单。
“告诉陛下不用担心,我没有对他的掌上明珠灌输任何不良影响。”赫斯提亚终于开口打断了伊里斯与雅典娜之间不亦乐乎的唇枪舌战。
“晚了,陛下已经担心了。”才坐下不久的使者起身抚平裙裾上不存在的褶皱,随即朝我伸出手,“我是奉命来携小福柏去觐见神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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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帕尔忒诺斯(Parthenos),指未婚的年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