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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冬日的访客 ...

  •   恋人啊!我是如此的寂寞/纵使失去了一切,我还有你陪伴。
      可是你现在的眼光却凝视着别人/你的心已不在我这了吗?
      明知我们的爱情只剩下习惯,我还是不能放开你,因为我害怕孤单。
      只是为何你仍在我身边,我却更加体会到寂寞的苦涩。

      G市的四季变化不像北方那么明显。每个季节的来临总是静悄悄的,人们常在不经意间发现季节的转换。对于珠宝设计师康宁而言,今年的冬天却分外深刻,一笔惨烈的开端牵引了日后的林林种种。

      康宁拿着一份熬了几个通宵才完成的作品走出屋,看到几个搬运工人在对面的房子进进出出,一个女孩子倚在门边,背对着他,不时会出声提醒他们小心某些物品。她的侧脸看来依稀有二十岁的模样,扎着两条及腰的长辫。身穿白色的高领毛衣,碎花绒布长裙,外套一件红色的大衣。

      走道间有窗户,紧闭的窗玻璃正被外头刮的风吹的微微作响。康宁只穿一件薄毛衣,一条休闲裤。他又返回屋里套上大衣。他再跨出门口时,那个女孩已经转过身望见他。她冲康宁甜甜一笑,问他:“请问你是不是住这?”

      “是的。”

      “那我们是邻居了,我叫庄筱雪。以后请多指教。”

      “你好,我叫康宁。”康宁向她打声招呼就出门了。他一向对邻里关系表现得很冷漠,以前的邻居他至今都记不起他们的长相。如今这个邻居他也习惯地认为他们不会有什么牵扯。都市人大多是这样。

      两周后,夜色静静地笼罩着大地,冷风刮的狠,带着湿气的雾让周围的事物显得模糊。街道空无一人。唯有康宁笔直的站在林荫道,他的心也如这夜般深沉。他痛苦地望着眼前的人,颤声说:“你真的要这样?”

      “对。”对方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考虑是否该婉转些,但他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冷淡地说:“一切都结束了。我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必须和过去的生活告别。你和我……我们从此就是陌生人了。我和你断了才能开始新的生活。你不必原谅我,你甚至可以恨我。说到底,我不过是个自私的人。为了未过门的妻子就甩了你。”

      所有阴暗的情绪都一股脑地涌入康宁的心。他恨这个人,恨他对自己如此绝情。他嫉妒受恋人保护的女人,同样是这个人的爱,只有他得到这种待遇。他更悲哀他的爱情,当初为了这段感情他抛弃
      一切,得到的却是心碎。

      康宁甚至想对这个人大声吼:“我对你的爱不会输给任何人,如果你喜欢女人,我可以去变性……”他气急伤急,想对他昔日的恋人说出自己的心思,告诉他自己可以为爱做到什么地步,告诉他自己有多难过。
      将他的心意赤裸裸地表现出来。然而,这样做可以挽回他的爱情吗?

      残存的理智和傲气让康宁一直沉默,当他看见对方冷漠而倔强的神情时,他满腔的激烈心情犹如被火浇熄----只剩下悲伤。这种情形再说什么也没用。把心拿出来只会换来更无情的践踏。他极力将背挺的更直,然而背影却愈发凄凉。

      康宁忍住自己的悲伤,对那人吐出后会无期的字眼后,转身而去。一切都结束了。有过甜蜜,快乐的时光都成了心痛的来源。这条林荫道离他家不远,只要过了前面的凉亭转弯角,他就不必再看到那个人了。

      康宁一步一步,直到转弯,却撞见半个月前搬进来的邻居庄筱雪。她手提着一大袋东西,应该是从附近的超市买完东西回来。突然的局面让康宁不知所措。庄筱雪的神情告诉他,她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会有麻烦吗?康宁定了定神,想佯装冷漠从她身边走开。不料庄筱雪直直走到他面前,从大衣的口袋里拿一条手帕递给他说:“你的脸都湿了。”

      康宁看着她的眼睛,他看不到同情或讥笑的眼神。在庄筱雪的眼里,他看到的是与他一样的悲伤。因着这眼神,他麻木地接过这手帕,点点头表示谢意。这时,力气好像完全抽干了。他肩膀垮了下来,跌跌撞撞走回去。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跟着,可现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很早就察觉那人的异状,可他就这么等着,日思夜虑,吃的少睡不好,生活作息完全被打乱了。现在,正如那人说的,一切都结束了。他感到胃隐隐作痛,不由嗤笑。据说心受伤了,胃会帮忙填补。可现在怎么办,心好痛,胃也痛。一走到门口,他双眼发黑,不得不倚着门。

      回首过往,愈发显得现状凄凉,无可奈何。

      当冬的色彩再次逐步地覆盖上秋天,康宁与庄筱雪认识已经了一年。
      今天是星期六。康宁画完了一张设计图,拿起放置在另一个茶几上的杯子喝水。入口的不是白开水,而是暖和又香醇的奶茶。他下意识地往庄筱雪那看,她正坐在他的电脑桌聚精会神地敲打着键盘。

      今天她的电脑又出了问题,来他这借电脑写稿。她是一间报社的记者,专访社会新闻。偏生家里电脑不给力,时不时火急火燎来康宁家蹭电脑。因为康宁对电脑一向肯下血本,配置与时并进。

      幸而她习惯极好,每回来会给康宁带壶泡好的茶或其他饮品。康宁回头看着自己的杯子发楞,庄筱雪发现他爱喝奶茶后,泡奶茶的次数就增多。无论多忙,她都能在他画完设计图后为他及时泡上一杯他爱喝的奶茶。

      她就像这里的冬天一样,静静地出现,在他还未完全从过去走出来时,她已悄然融入他周围。
      之所以会和她有这么深的交集。不仅是被庄筱雪看到那个分手的场面,还是她把因患急性肠胃炎而昏倒在家门的他带去医院。主治医生碰巧是康宁的表妹也是庄筱雪的同学。

      他出院后,受表妹之托的她义不容辞来照顾生病的康宁。为他做饭,洗衣服。于是他们慢慢地从陌生的邻居变成朋友。

      在匆忙的城市里每个人都为自己忙碌,没有谁会为谁多做停留。自从他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后,他被逐出家门,孤身陪那人来到G市发展。连在G市的舅舅一家都从未联系过,也和朋友渐渐失去了联系。先前和他有来往的只是公司合作的伙伴。

      但这还不是他们熟悉起来的原因。事实上,在康宁完全康复后,他就一直在想办法要和庄筱雪划清界限。毕竟让人窥到隐私,她还是邻居,天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却因着庄筱雪的照顾,康宁反复纠结了很久,也没能开这个口。直到某天,他提早下班,带着反复推敲的措辞,想开口让庄筱雪和他少打交道,最好以后都不来他家照顾他。他会另外想办法补偿她这阵子的照顾。

      人算不如天算。那天刚下完几场雨,天气阴阴冷冷。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只是这次主角变成庄筱雪。她又哭又骂,和之前所见温柔可亲的模样大相径庭。那男人比他那位姿态摆的更低,满脸愧疚,不断躬身说抱歉,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庄筱雪不吃他这套,她哭红了眼,双眼迸发恨意。反复说着和这人青梅竹马的情谊,被辜负的青春,她父母离婚后相继成家,而她孤身来此为这人的奋力拼搏。永不离开的承诺。说得到最后,语气变的恶狠狠,不但诅咒那插足的小三和恋人,还要挟要去两人的婚礼现场自杀。

      到这地步了,康宁见那人姿态还是很低,耐心十足。好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妹妹,哄个不停。见火候差不多,赶紧抽身离开,步向他的座驾。庄筱雪在原地嚎啕大哭,还要哭着去追那车。

      康宁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厌恶愤慨的情绪,上前拉住了她。厉声说:“他不会回来的。追上去只是自取其辱。”

      庄筱雪呆呆看了他一会,眼泪吧嗒叭嗒地流,方才那狠厉的怨妇一下变的面目模糊,她什么也没说。脸上显露的绝望是那样凄凉。她挣开康宁的手,转身往回走。康宁望着她狼狈的背影,感到深切的悲伤,为她,也为他。

      疏远的话再也没提,事实上再不能提。当晚庄筱雪就发起高烧。若非康宁送医院及时,后果就难料了。之后便顺理成章变成康宁照顾庄筱雪。拥有共同伤口的两人一下子熟悉起来。

      庄筱雪甚至对康宁说,只要他一句话,她可以去康宁的恋人婚礼上假扮恋人去闹场。哪怕是利用媒体身份去攻击,让那人得不了个好。

      康宁拒绝了,他说:“爱情走了,回忆还在。我的自尊和傲气也还在。”

      庄筱雪沉默了。她默默喝着康宁煲的粥。再没和他提起这个话题。康宁也从不问庄筱雪对那件事的处理。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探寻,而是陪伴。初识的那个冬天,他们为彼此打气,相互陪伴着度过。

      ________
      命运的捉弄似乎还没结束。一天康宁家的水管出了问题,不断出水,将他家弄的狼藉一片。修理工要明天才能到。他唯有关了总闸门,庄筱雪好心带着拖把和水桶和他一起清理。到最后收尾时,浑身臭汗康宁先去庄筱雪家借浴室洗澡。

      等康宁洗完出来,却看见两个女人背对着他,在他家门口和打扫完准备回家的庄筱雪大眼瞪小眼。他心里担心,莫非是找碴来的?他一箭步上前,挡在庄筱雪面前。等看清楚人,他整个人僵住了。

      来的居然是他的母亲和姐姐,两人看见他,再看到他这副保护姿态,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康宁的心却沉了下来。

      即便离家多年,家人对他的性取向依然耿耿于怀,导致从不联系。他清楚她们期盼什么,不愿她们多想,正要澄清。他的母亲已上前抓住他,含泪说:“孩子,你爸爸病了,病的很严重。你快回家看看吧。”说到后头,他的母亲已哽咽起来。

      康宁的姐姐一旁接话说:“爸爸一直很想你。但他要强……这些年你寄的钱他都好好放着,盼着你能回心转意,那些钱好拿来给你当聘礼。”似乎知道康宁要说什么,她急速地抢话说:“过去也就算了。这回爸爸生重病,你还是回去看看吧。哪怕他打你骂你,你也该承受不是吗?”

      康宁愧疚起来,姐姐说的没错。他说:“好,我收拾一下就跟你们走。”

      康宁妈妈这时也缓过来了,又抓住正要静静溜走的庄筱雪,语气热烈的说:“你好,我是康宁的妈妈。她是康宁的姐姐康静。” 当她看见儿子穿着睡衣从这女孩家出来时,她的心萌生出极大的喜悦。抓住这女孩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再不肯放开。

      庄筱雪硬着头皮,回答说:“阿姨好,姐姐好,我叫庄筱雪。”

      康静也很热心,说:“筱雪,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爸爸看到你一定很高兴。”她不清楚母亲是否一厢情愿,但从来不和女生来往的弟弟能让人跟着,就一定有空隙可寻。没准她们推一推,这事就成了呢?

      怕康宁反对,康宁妈妈赶紧点头说:“对对,筱雪,跟我们回去见见家人吧。他爸爸看到你,说不定就能好的快些。”

      康宁不干了,急急上去要阻止。可他妈开始哭起来了,边抹泪边说:“孩子,我们快点吧。没准你爸这次过不了………”

      这话让康宁心头发凉,他悲哀地望着母亲,再看向庄筱雪。筱雪会意,给他一个眼神让他放心,又安慰康宁母亲说:“好吧,我去打电话给单位请个假。阿姨,静姐,他家刚被水淹了,你们先来我家歇一歇吧。”

      就这样,在短暂的介绍和混乱结束后,四人赶往火车站,买了车票去康宁老家。一路上,康宁妈妈将庄筱雪的情况略打探了大概,愈发满意了。未下车前,已将庄筱雪视为准儿媳。若非要赶去医院,只怕她就要回家敲锣打鼓庆祝儿子带媳妇回家了。

      康宁的爸爸刚动完手术不久,当他醒来看到牵挂许久的儿子风尘仆仆出现在面前。眼泪再也止不住。可绕是如此,嘴巴还是先骂了起来。庄筱雪在旁看的分明,若非这老人是卧病在床,只怕就要扑起来去打康宁了。

      但他爸爸也没骂多久,当康宁妈妈小声和他介绍庄筱雪,再看到人时,老人灰白悲戚的脸陡然亮了起来。庄筱雪看他这副模样,却感到有些心酸。虽然这老人对孩子由打又骂,他却是真心疼爱孩子的。

      她从小由爷爷奶奶带大,父母和她都不亲近。后来父母各自成家,更是形同陌路。除了偶尔通一下电话,再无其它。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她将青梅竹马的男友看的更重,对家的渴望也更加强烈。他去哪她就跟到哪,结果却落到这种地步。若非认识康宁,得到他的开解,只怕她真会做出无法想象的事情来报复前男友。

      再看看康宁望着父亲关切和黯然的眼,她知道这对父子的心结。对于一个传统的父亲来说,再爱自己的儿子,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接受。

      康宁正是了解这一点,他无法妥协,又不愿与父亲多起冲突,这才不惜去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工作。他怕留在家乡,最终会屈服于父母的意愿,和无法喜欢的女性结婚,害了别人。然而,他坚持的这份纯粹却遭到极大的伤害。再看到父亲老态龙钟,卧病在床的模样,他的心受到巨大的冲击。后悔,焦虑,不安,愤恨等许多负面的情绪涌上来,让他像个木头似的僵立在父亲床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庄筱雪晓得他的心意,拿出洗好的苹果,削了两个,再分成块,用牙签插上分给在场的人吃。将场面圆了过去。康宁的父亲只能吃些稀粥,却还要筱雪递一块苹果给他,好借机打量上前的筱雪。他看这姑娘斯文秀气,话不多,人却实在。最重要的是,他看出她和儿子有些默契。这认知让他禁不住欣喜。

      庄筱雪留意到康宁的神色在父亲期盼的眼神中愈发黯然,她不动声色挡在他和他父亲之间,温和地听着康宁父亲的问话,简单地回答几句。等康宁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才退开去。让他们父子聊天。

      等庄筱雪到康家,周围的亲戚都上门了。这架势完全不是来探病,毕竟人还在医院。但他们都以这理由登门,实际是看康宁的未婚妻。康宁和庄筱雪明白大家都误会了,但此情此景,谁也说不出扫兴的话。

      晚上安排住房时,康妈妈说亲戚太多,让庄筱雪睡康宁以前的房间,康宁则在房间的地板上打个地铺。康宁不干,要求在厅子打地铺。庄筱雪按住他,说没关系。之后又有人上门,让康宁再没机会反对下去。

      入夜,两人同住一个房,康宁说:“筱雪,明天我就去附近亲戚家借住,不会让你为难。”

      庄筱雪说:“没关系,以前大学时我们十几个同学结伴去旅游,都一起睡一间大通铺。再说,也麻烦不了太久。”

      康宁说:“估计至少要呆一周时间。你是女生,这样始终对你不好。将来你再交男朋友,知道了怎么办?”

      庄筱雪微笑说:“一南一北,那能传的了那么远。”

      康宁有些烦躁说:“流言永远是传播最快的。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上门吗?

      我在南方工作,不和家乡人打交道,都还有人带话来家乡说我的事。只是他们都没亲眼目睹,我父母又极力否认,这才没让人说个痛快。你好心来帮我,我不能给你添麻烦。”

      庄筱雪说:“我真的没关系。你别太在意了。”

      将康宁仍然感到不安,庄筱雪自嘲说:“再说我也不想谈对象了。所以无所谓了。”

      康宁吃惊,看了筱雪一眼,对方面容带笑,眼里却有着坚决。犹如当初毅然离家的他。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筱雪轻声说:“折腾一天,你也累了。先休息吧。”

      灯一关,房间一片漆黑。康宁望着床上的庄筱雪,她背对的他,呼吸轻微而绵长,显然很快入睡。康宁其实也感到累,但这一天对他的心理冲击太大,让他心事重重,一时睡不了。最后,筱雪的话又给他的心事添了一笔。他仔细回想这一年的相处,她除了工作,极少外出。难道她当真被那人伤的那样深?

      康宁不禁按住自己的胸膛,他的心跳规律,他回想自己过去的感情,感到心已经不痛了。

      然而,真正的折磨才刚开始,登门看望的除了邻居朋友,更多的是疼爱康宁的亲人。康宁的大伯,走路都要拐杖,却每天坚持来看他。以前他最疼康宁了,家里有好吃的第一个就要给这侄儿。这么多年没见,更是想的厉害。康宁不好意思,每天都去探望大伯,结果过一会,他大伯又上门来了。

      还有那老的走不动路的外婆,一听说康宁回来了。饭都吃多了半碗。天天闹这要人背出来看他。被这么多浓厚的亲情包围着,庄筱雪却感觉到康宁很不好受。

      康宁和之前全然不同,每天要说很多话,也要听很多话。尤其在那些老亲戚面前,他是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附和着。也常常努力挤出笑容,让大家再高兴些。

      庄筱雪请不了太多假,呆了一周就要离开了。离开前一天,又有很多亲戚上门,热烈的欢送她,叮嘱她多回来看他们。而康宁在这样热情的欢送宴里,终于喝醉了。

      由于和庄筱雪一间房,她不得不听他说许多醉话。他的酒品算是不错的,喝醉了正经坐着。低声说很多话。如果庄筱雪不应他,他就停下来不说,眼巴巴望着她。她一点头,他又继续说了。

      庄筱雪心想:“这人一定是平时话太少,喝醉了就要反着来。”

      也和庄筱雪预料般,康宁和她大吐苦水。亲人对他的爱越深,越不求回报,他就越感到愧疚。他说起大伯,大伯家里原先没有男孩。从小就将康宁当成儿子来看。而且康宁曾是这村里最会读书的。更让大伯对他寄予厚望。连后面有了自己的亲儿都不如疼康宁那般疼的厉害。
      他说起他外婆,小时候他爱吃蛋白,不爱吃蛋黄,外婆为了让他吃多些蛋白,又怕浪费,硬是吃了十多个蛋黄,让康宁将蛋白吃个够。

      因此,他出柜的事他能告诉家里,却一直不敢让这两位老人知晓。如今看到对方一个带着一把花白的胡子,另一个张着一口没牙的嘴,却仍是记忆中的亲切。他心疼的厉害。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了。

      庄筱雪等他说的睡着了,这才去睡觉。可到了半夜,她口渴起来喝水,却透过窗外的灯光看到他半坐着,眼睛睁的很大,一直望着窗外。她不禁问:“你还没睡?”

      康宁说:“不是,我刚醒。”说话时,他的声音又恢复到平日的清冷。筱雪知道他是真的清醒了。

      她不多说,喝完水就想接着睡。谁知道康宁突然低声喊她:“庄筱雪。”

      “恩?”

      “如果你不想认识别人,也没什么人想嫁。将来是否可以考虑我?”

      庄筱雪还迷糊着,听着这话,脑子陡然清明起来。她转过身,不确定地说:“什么?”

      康宁低着头,很慢很慢地说:“你可以考虑嫁给我。”

      庄筱雪没作声,半响,她说:“不好。”

      康宁说:“结婚后我不会去勾搭男人的。我会做个好丈夫。”

      庄筱雪还是说:“不好。”

      康宁说:“是啊,我其实不算个好对象。”

      庄筱雪说:“不是,不是你不好。而是~~“她顿了顿,又说:”我有其他原因,反正你是很好的。好了,我明早要赶火车。先睡了。“

      第二天早,庄筱雪顶了一双黑眼圈,早早被康家人送去坐火车。康家人依依不舍,场面被弄的很伤感。庄筱雪一一谢过,最后望了一眼康宁。康宁看到她的神情很是复杂,似乎想对他想说什么,最后,她只笑了笑。和他招招手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庄筱雪顶了一双黑眼圈,早早被康家人送去坐火车。康家人依依不舍,场面被弄的很伤感。庄筱雪一一谢过,最后望了一眼康宁。康宁看到她的神情很是复杂,似乎想对他想说什么,最后,她只笑了笑。和他招招手就离开了。

      等康宁回到家,才看到庄筱雪给他留条,说去四川采访了,等她回来再好好谈谈。他反倒松了口气。在他说出那样的话又遭到拒绝后,他真不知如何面对这朋友。

      她走了不到三天,一日康宁开车去邻市购买材料,晚上回来遇到大堵车。为了打发时间,他打开了收音机。两首歌后,一个情感访谈节目开始了。他素来不爱听这些,正要换台,结果车动了。虽然是一点一点的挪动,也比刚才完全瘫痪强。

      康宁要关注路况,就顾不上收音机调台了。然而,这时他听到一个几分熟悉的声音。她说:“我的朋友向我求婚了,我拒绝了他。”

      主持人很有经验,听出这听众有故事。诱导式地提问:“你刚才说你叫yuki,是吧?求婚是令人高兴的事情,为什么你听起来语气那么沉重呢?”

      Yuki 是日文雪的读音。庄筱雪辅修了日语专业。而康宁也学过简单的日语会话便于和国外客户交流。再结合这话,他心跳加快了几分。

      “是啊,很高兴……”她这么说着,声音却停顿下来。

      主持人温柔地问:“你是觉得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嗯……”她显然不想让主持人久等,顺着说:“我是怕他为难。”

      果然有故事,主持人有些兴奋,故作不解说:“你是愿意的,对吗?为何听起来这么难过呢?”

      “是,我很愿意。”她毫不犹豫,直接回答

      康宁瞪大眼睛,车差点撞上前面。他赶紧将收音机的声音扭大,等前方出现空隙,他直接将车开到一条无人的小道,停靠一旁。

      她和主持人的对话还在继续,经过几个停顿,她组织好语言,说:“他是迫于成家压力向我求婚,对我并无爱情。而我……是个对感情投入很深的人。一旦相处下去,只怕局面难以控制。”

      主持人感觉到她没有将话说完,想要深挖下去。可她却没再顺着说下去了。只说:“我很苦恼,是因为我不想拒绝他。可是不拒绝,我们没法长久,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主持人更加好奇:“那么多朋友里,他能和你求婚,说明他对你是有好感的呀。为啥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呢?”

      她说:“因为,他不会爱我。而我,却已经爱上他了。”

      后面她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主持人很是可惜,说:“听出来这位听众十分为难,友情要变成感情确实需要跨越一些障碍。不管怎样,祝她幸福!也希望她的那位朋友能够珍惜她的感情!”

      “现在,送上Yuki点的歌,林忆莲《伤痕》
      夜已深还有什么人
      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

      寂静的夜晚,车里的歌声显得分外清晰动人,康宁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那些话,她的语气,她的心思,全让他心神大震。他终于明白庄筱雪对他欲言又止的意思了。

      可他该怎么办?他该拿她怎么办?

      等他回过神,外面的塞车都结束了。他不想回家,索性和一兄弟说一声,去买了些酒和小菜,开到他兄弟家。

      两人在大厅坐着,喝着酒就菜。天南地北地调侃。等半醉半醒的时候,他让他兄弟放林忆莲的歌,听了几首,等听到“……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

      他不禁说:“这歌好耳熟,叫什么来着。”

      他兄弟说:“《至少还有你》,很多小女生喜欢呢。我以前追那个,就设它为手机铃声,每次打电话就听到它,我都能唱了。”说着,还跟着哼一句:“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康宁沉默了。按照他从前的做法,他肯定要搬家避开麻烦的。可这念头一起,他居然又舍不得。而且她那句话,一直萦绕在耳边,他无法控制让这声音停住。

      他终究憋出一句:“我惹麻烦了。”

      他兄弟吓一跳,连忙追问。等康宁说:“我向一个女孩求婚,她拒绝了。她却说她爱我。”

      这话让他兄弟脸色变的古怪,说:“你不是一直有女孩追吗?不过你从前都躲不及,这次居然和人家求婚。你从弯变直了?”

      康宁很疑惑说:“我吗?我会喜欢女孩子吗?”

      他兄弟说:“男人喜欢女人天经地义。你的兴趣拐了弯都不奇怪,怎么拉直了还介意?”

      康宁发愁,说:“不是这样的。”

      酒量上头,他兄弟也直言问:“莫非你还惦记那小子?那不是好东西。你打一辈子光棍都别理他。你看着,等那小子功成名就,又会厚脸皮找你重温旧梦。这男人的劣根性我一看就清楚,不是好鸟。”

      康宁无语了,这兄弟从前说话都小心翼翼怕伤到他,现在他真敢说。他兄弟还真说上瘾了,借着酒意,将他的前任数落的一文不值,破口大骂了半个小时。又说康宁的眼拙。

      最后他兄弟总结一句:“你特意问的那女孩,肯定是你在意的。不管有没有戏,留住再说。总比那孙子强……“说着,他昏睡过去了。

      康宁腿也麻了,他挣扎着起来,跌跌撞撞地从房间拿出被子枕头给他兄弟。听着他喊:“那孙子,你过来让我抽你……三楼的XXX,明天要一起喝个咖啡不?给个机会我泡你啊……”

      康宁实在受不了他的呱噪,直接霸了主卧去睡。他迷糊间,还听见她说:“因为我爱他。”

      然而,没等他想明白。举国震惊的汶川大地震发生了。在四川采访的庄筱雪失去了踪迹。

      康宁下班直接赶去报社,里面已是乱成一团。去四川采访的有几组人。不少记者和摄影师是G市人,他们的家人都来了。焦急地跟报社员工一同在等消息。即便是家在外地的记者,也不断致电报社问消息。

      然而,康宁发现里面没有一通电话或人是问庄筱雪,来问消息的只有他了。

      报社的职员拿张表格让各个家属留下联系方式,便于后续消息通知。轮到康宁时,那胖胖的女孩好奇,说:“我跟筱雪是大学同学。可没听说她有亲戚在这里。你是?”

      康宁愣了,他与那姑娘大眼瞪小眼,直到对方想起筱雪曾有个的负心薄幸的竹马,眼神渐渐不善起来。

      康宁急中生智,抬自己表妹出来。那姑娘高兴了,热情地说:“原来你是大刘的表哥,我跟她是老乡。以前她来看筱雪时和我们一起玩过。你记下我的手机号,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

      康宁谢过她,最后忍不住问:“筱雪的亲人有来吗?”

      那姑娘的脸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苦笑地说:“都通知了。就没见过这么冷漠的父母。一个说忙就挂了。另一个说不要打扰她。”说着说着,想到生死不明的筱雪和同事们,她有些伤心,眼睛都泛起水光。

      康宁心里很沉重,离开报社后,等来等去没消息。他索性请长假。整天在家看相关新闻报道。看了一天后,他坐不住了。找了朋友跟上一组救援队。买了些物资跟着他们去四川成都。

      临行前,他给报社那姑娘发了信息。刚发出去,他哥们打来电话,康宁打算去成都的事只跟他说了。他哥们不放心,劝他给家人说一声。

      最后,哥们问康宁:“那么危险你都要去,你想明白自己的心在哪了吗?”

      康宁回答不了。他坚持那么久,突然被庄筱雪打乱了一切。还没等他想清楚,她又失踪了。他不想去考虑其他,只想去找她。

      好在他哥们不多问,诚恳地说:“从前那么难你都努力挺过来了。现在让你抛弃过往的坚持是不容易。想不明白就算了,你要明白,真心想你好的不会对你有太多为难。”

      仿佛为了印证他哥们的话,等康宁到了成都,他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康宁最终没将行程跟家人透露,可他表妹从报社朋友那听说了,赶紧通知他爸妈。他妈妈打来电话,声音一贯温柔,问了他情况就没再说什么。只提醒他注意安全,保持跟他们联系。得到康宁的保证才挂电话。

      过了一会,手机显示一条新短信,是妈妈发的。她写道:宁宁,过去的事情妈妈不赞同,也不阻拦你。你和姐姐的出生就给了我们莫大的欢喜。爸爸想不通请你体谅他。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都是我们的好儿子。

      康宁鼻子发酸,原来妈妈都知道。可是,妈妈,我真的喜欢上庄筱雪了。我怕有心理障碍,怕给不了她幸福,想太多反而失去了跟她告白的机会。我还能再看到筱雪吗?

      康宁不知不觉回复了这些话,又默默删除了。他不想让母亲担心,努力控制情绪。到了下榻酒店,又接到报社姑娘电话,全员平安。只是他们参加同事在绵阳老家的婚礼,直面地震。慌乱间丢失了行李。等安定下来,记者使命感让他们积极参与当地
      报道和救援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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