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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零玖 微妙 ...

  •   一天下来,除了孟林没有画什么,其他人的作品苏妍都能看得懂了,哪儿是山,哪儿是树,哪儿是水。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大家收拾好东西,又回到大院里。晚上吃过饭,小辫子跟大姨借了几个网兜儿,说是摸黑去地里掰玉米,回来烤着吃。大姨的老伴赶紧说去劈一把柴火。大家兴致又高涨起来,纷纷拿着手电筒摩拳擦掌。大姨一直送到田边,嘱咐着摘自己家地里的,别在玉米地里转向,串到人家地里去。

      茫茫的黑漆漆的玉米地里,一人多高的玉米杆儿,手拉着手,缠连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家的了,大家胡乱地掰着,玉米粗糙而宽大的叶子拉着皮肤生疼,脚下田埂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没谱,几个男生还要往深了去,苏妍有些胆怯,不太再敢往里走,除了黑,就是黑,缝隙中的远山,也向巨兽一样,不仅要吞了天,也要吞了这片地。小辫子的老婆也不愿再往深了走,小辫子只好陪着她们掰掰地边上的玉米就回来了。而许宁不顾苏妍的反对和男生们一头扎进了深处,深蓝色的苍穹下,玉米地上端几处的叶杆晃动着,象掀起的浪纹,波动了几下,哗啦哗啦的渐渐远去了。苏妍使劲看着,眼前的玉米地随即陷入了比黑暗更深的寂静。

      蚊子很多,几个人提了一网兜往家赶,大姨已经生上了火,红色火焰一吐一吐的让人瞅着就快活,升腾的浓烟呛人口鼻,劈柴在火的舔噬下发出噼啪、噼啪地爆裂声,火上架着一个大铁篦子,抹了麻油发着野蛮的光亮。高晓阳和苏青先回来了,苏妍忙问:“许宁和孟老师呢?”高晓阳也纳闷:“我们走散了,还以为他们先回来了呢。”

      火已经旺起来,大家七手八脚地烤上玉米,几个玉米挤挤挨挨的,不一会儿诱人的香味出来了,大家本意不在吃,就是这样一个掰和烤的过程,已使他们不虚此行了,高晓阳的头发帘被火燎焦了一块,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黑彩,还在笑话他。

      孟林和许宁一直没有回来,大家吃着吃着觉得有点不对劲,苏妍站在院门口看了半天。大姨说怕是迷路了,大家一听纷纷拿着手电筒要出去找,还是小辫子沉得住气,边啃着一个老玉米边说:“没事,孟老师肯定丢不了,你们在家烤着,我去地里转一圈,没事,吃吧。”说完,拿起手电筒出了院。

      大姨说附近的山里是有狼的,只是很多年没见过了,由狼引出了鬼故事,围着火堆大家聊性甚浓。大姨说:“前些年村里死了个姑娘,因为和城里的对象吹了,想不开喝了敌敌畏。没几天她对象就从城里跑来,哭着喊着要到坟前和她成亲,烧了香,磕了头,还挨了她家人一顿好打,小伙子楞是都受了。起初大伙都纳闷呢,既然你那么喜欢她,干吗要和她吹啊,你们猜怎么着?”大姨卖着关子,高晓阳几人都瞪着眼等着下文,苏妍默默的扒拉着火上的散柴,想着那小伙子和一个坟头拜天地的情景。

      大姨继续说:“原来啊,那几天里,小伙子一个人无论到走到哪儿,人家都会问他一句话,就连他半夜回家,他家里人都问:你身边这姑娘是谁啊?

      话音刚落,小辫子的老婆一把堵住了耳朵,其他几人也嘘了口气,总算讲完了,笑都讪讪的,高晓阳大声说:“真的吗?我可不信。”

      一旁的大叔舔着烟卷接过话来:“真的,拜坟头那天我在啊,小伙子脑门都磕出血来了,血了糊碴的,叫那姑娘别跟着他了。”大叔话少,老实巴交的更添了几分真切。大伙又是一阵唏嘘,别的人又讲了几个近些年传闻很广泛的事情:什么下班不要坐夜班车,会遇上一身白衣的女人买车票,灯一开,人不见了,售票员手里的钱却是冥币;大学宿舍里,总有男生莫名其妙的昏睡好几天,原来夜里被野狐□□了;大叔年轻的时候从地里回来,天才擦黑,骑着车好象撞到一个白色影子,差点蒙了,回过神一看,几百米内,除了菜地就是他,什么也没有。火苗一跳一跳的弱了下去,除了这一点亮,周边黑漆漆的似都在听着故事而不出一声,有风钻过来,在场的人背脊有些发凉。

      有人问:“人死了真的能变成鬼吗?”

      大姨说:“大部分都赶着投胎,只有这人生前带着怨气,总也不甘心,才会舍不得走呢。”

      苏妍不禁问:“做了鬼一样不能了了心愿怎么办?”

      大姨认真的说:“那就赶紧去投胎啊,这辈子心愿未了的,兴许下辈子能偿还。总比做孤魂野鬼的好。”

      高晓阳拍了一下苏妍:“瞧你那认真劲,怎么那么迷信?”苏妍被唬了一跳,出了一层汗,顺手打了他一巴掌,高晓阳忽然惊恐地盯着她背后说:“你身后怎么有个男人看着你。”

      苏妍一惊,一下蹿了起来,大家一阵哄笑,大姨赶紧搂过惊魂未定的苏妍哄着:“别怕,别怕,这坏小子。”

      正闹着就听见了许宁的说话声,苏妍心里稍微塌实了许多。孟林和许宁进院的时候全身都沾着草叶子,许宁的腿和胳膊也被玉米叶子拉出了道道血痕,苏妍怪道:“怎么搞的?弄成这样。”
      许宁倒是满不在乎地胡噜着说没事。原来他们俩走的太远了,回来的时候转了向,要不是小辫子站在地边上一直扯着嗓子喊,俩人肯定还得转悠好半天呢。

      许宁吃着苏妍给她留的老玉米,一副贪婪的模样,高兴地给苏妍描述迷路的“险情”,还说孟林如何笨,带着她瞎走。孟林一声不响地扒拉着柴火堆,他的冷漠和许宁的好心情形成了反差,大家都以为孟林觉得没面子,只在一旁偷偷笑了半天。

      高晓阳突然唬着脸问:“孟老师,你身边的这个姑娘是谁啊?”孟林和许宁都是一脸迷惑,旁人想起刚才的事,又都大笑了一场。夜色浓了,玩的也尽兴了,吃得也很撑,洗洗涮涮带着倦意回屋睡了。

      次日一清早,大家又抓紧画了多半天,中午饭吃得也很仓促,下午就开着车往回赶了。临走的时候,互相拍照留念,许宁拉着孟林合影,手轻轻搭在孟林的胳膊上,孟林躲闪了一下,但许宁抓住后就那样硬照了一张,高晓阳也强迫“伟子”跟他合了个影。

      写生回来后,苏妍和许宁没有和别的同学说,当作两个人的小秘密,说着说着互相偷笑一阵。余下的日子依旧是那没完没了的新知和测验,许宁继续画她的画,高晓阳来过几次,许宁总是淡淡的,后来他的高三课程忙起来,也就不见来了。孟林依旧整天在学校里晃来晃去,年底的时候,学校要更换走廊里的几幅旧壁画,孟林忙起来,有时连课都要和别人倒着上。
      许
      宁上课时很爱接话茬,特别是孟林的课上,语出珠玑,很能调节气氛,孟林往往一笑,并不太理会。近些日子里,孟林好象变得严肃起来,当许宁在课上讲话时,他会不动声色的说上一句:“注意课堂纪律。”刚开始,大家都有些诧异,可许宁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该讲话的时候一点也不比别人慢。许宁有几次兼顾那些晚交作业的同学,没有及时交给孟林,他居然很介意,当众批评她工作漫不经心,大有要换课代表的意思,甚至对别的同学也没有说过那样严重的话,连苏妍都觉得有些不平,问许宁:“怎么回事,你哪里得罪他了?”

      许宁不急不恼地说:“没事,我不怕,随他怎样。”说着,手指在空中划半个圆,做收拢状捏成一个拳头,一副笑对横刀的样子。

      日子一天一天滑过去,苏妍家的房在阳历年前有信了,大三居还是与他们失之交臂了,可单位考虑到苏妍的爸爸对厂里的贡献,再加上各个环节的神也都一一拜到了,无论如何给分了一间平房,外带一个小厨房。

      妈妈刚开始哭了,坐在旧绿的沙发上,骂苏妍的父亲,骂厂子,骂领导,也骂自己命不好,还骂苏妍的哥哥不争气,父亲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卑微的站在那里象个罚站的孩子,只是沉默。苏妍看到父亲一缕灰发搭在脑门前,可怜的微微晃动着,不禁开口说:“如果没有爸爸,我们连现在的两居室都没有,你不要再骂了,他也很难过。”她将一杯热水倒给她,妈妈喝了几口,方才不再骂了。哥哥趁势坐过去,揉起她的肩膀来,嘴里喊着:“放松,放松。”妈妈破涕而笑。爸爸也才舒缓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全家人轮番劝慰,不管怎样,房还是有了,哥哥搬出去住也挺好的,现在住的两居室地理位置又好,大家还舍不得搬呢。妈妈的情绪渐渐稳定了,虽然没住上大三居,毕竟也没亏吃,大儿大女的问题终归是解决了,也就作罢。

      房子的钥匙要等到阳历年才给,所以,苏妍隔三差五的还是去许宁家里作陪。许宁开玩笑地说:“将来你有自己的小屋,是不是就不来我这里了?”

      苏妍说:“不会的,我才没那么没良心呢,我肯定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陪着你。”

      许宁有点感动:“苏妍,你对我真好,比任何人都好。”说的时候,许宁眼里很伤感。

      苏妍每次去许宁家,有的时候能碰上她爸爸,他大都是行色匆匆的,也很少在家吃饭。见到苏妍的时候,会很客气地打招呼,然后礼貌地说再见,就像其他同学的爸爸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零玖 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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