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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壹贰 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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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的一点暖气轻扫着苏妍的脸,痒痒的,挣开眼,看到许宁穿着秋衣秋裤,一脸明媚的笑看着她,苏妍责备地说:“怎么又在外边晾着,快进来。”掀开被窝,许宁笑嘻嘻地钻进去。苏妍摸了摸她的头,暖暖的,一点也不烫了。许宁无所谓地说:“没事了,我好得不得了,倒是你,小懒猫,都快10点了还睡。”苏妍不自然地笑了笑。
昨晚的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仿佛都是幻觉,眼前的冬日,窗户上和煦而温暖的光,挤在身边暖暖的许宁才是最真实的。许宁见苏妍发楞,以为她没睡醒,突然伸出手咯吱她起来,苏妍告饶。屋外有个声音响起来:“宁宁,你们起来没有,吃早点。”许宁高兴的答应着,附在苏妍耳边说:“生病真好,可以吃到爸爸做的早点。”苏妍勉强笑笑。许宁催促着她快起,自己一跳一跳地蹦了出去。望着许宁,苏妍突然觉得失去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某样东西。
早餐很丰盛,煎蛋、面包、巧克力酱,还有牛奶和热咖啡。三个人围着餐桌,许宁精神看上去不错,嘴上吃个不停,也说个不停,好象特别高兴。苏妍尽量配合着,她不想让许宁停下来,餐桌上两个女孩一个格外轻松、快活,如早餐桌上的阳光,暖暖的,照耀着每一个人;一个安静如水,如黑色的咖啡,苦涩中回味有点香甜。
许延青时而看看女儿,时而看看苏妍,话依旧不多,但是很有兴味地回应着女儿每一句话。在苏妍看来,他的眼神可以醉死所有清醒的人。许宁在这种眼神的包围下,快活的像只小鸟。苏妍将头微微别过去,只觉得自己如同个看客,欣赏着他人上演的幸福和甜蜜,一副落落寡欢的默然。许宁何必在她面前如此的快乐呢?她的快乐留着没人观赏时随她任意发挥,又与她何干?
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他起身接听。许宁这才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干净,舔着红艳艳的小嘴说:“其实我爸爸做饭的手艺特别好,我记得小时候过年过节家里要是来客人,妈妈就得给爸爸打下手,做出来的菜又好看,又好吃,可惜,一年中,难得他下厨房,现在,更是别想了。”
他回来的时候面露愉悦地说:“宁宁,明天爸爸公司要吃年夜饭,晚上还有舞会,你也去吧,出去玩玩。”
许宁有些诧异却很高兴地问:“真的?带我去?”
他点了点头,不经意地看了苏妍一眼说:“过年了,我不想让你一个在家,哦,苏妍愿意的话,一块去吧,要住一宿,不过三十上午就回来,不会影响回家吃年夜饭。”苏妍刚要说回家去的打算。许宁却高兴地跳起来,“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苏妍当然要去,谢谢爸爸。”
他笑得很舒心的样子,搂过女儿嘱咐说:“打扮的漂亮点。”
许宁不置可否地说:“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苏妍终究将要回去的话咽了下去,她懊恼自己意志不坚定,可总不能扫了兴,她只好这样开导自己。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许宁的脑门,放心的点了点头说:“如果你病没好,还是在家的好。”“哼,”许宁不理他,却转过脸来对苏妍说:“我们就穿那件一模一样的,好不好。”苏妍不置可否。
许宁爸爸的公司很大,坐电梯的时候苏妍还和许宁说笑着,前台的接待小姐满面春风地领着她们延着长长的软软的甬道往里走时,无数双眼睛扫射过来。宽敞的办公区里一个个隔断,露出一个个攒动的黑脑瓜,电话铃声连接不断。有人交头接耳:“这是谁呀?”
“许总的女儿。”
“听说许总不就一个女儿吗,怎么两呀?”
“哪个是呀?”“个高点的那个吧。”苏妍觉得自己好象灰毛的丑小鸭,灰溜溜的跟着前头如白天鹅般的许宁。
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走进去一眼望到正墙上一张巨幅的狂草,仔细辨认方才识得“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几组宽大、低矮的沙发,一张大茶几上摆着一束郁郁葱葱的剑兰,高拔挺直的绿叶里几朵浅粉色小花怒放其间,在精致、高阔的水晶花瓶衬托下,越发显得朝气蓬勃,清新怡人。宽阔的大班台上堆积得满满的纸张和文件夹,却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偌大的落地窗前楼海车河,鸟瞰于胸。
屋里没有人,接待小姐殷勤地招呼她们等等便走了出去。两个人坐在沙发里,许宁说:“瞧,我们来了,他倒忙去了。”门开了,走进来一个高个女人,丝发垂肩,乌黑的眼睛,红艳、小巧的嘴唇向上翘着,一件宽松的大红高领羊毛衫,一条包身的毛料短裙下露出两条修长的腿,黑色的丝袜闪着神秘的光采。
许宁不由坐直了赖在沙发上的后脊,眼睛乌溜滴转,不发一言。她一进屋就微笑地看着许宁说:“许宁吧,还记得我吗,你爸爸刚才还说叫司机去家里接你呢,你怎么自己就跑过来了?”说完颇有礼地将手伸过来,许宁站起来微微欠身将手递过去,任凭她握了握,继而淡淡地说了句:“宋阿姨好。”
那女人扬了扬尖尖的下巴:“你爸爸在开会,你们先坐会儿。”转身对门外吩咐了一句:“小张,倒两杯水。”
片刻,许宁的爸爸疾步走进来,指了指那个女人对许宁说:“宁宁,打过招呼了吗?”许宁又正了正嗓子叫着:“宋阿姨。”那女人瞟了他一眼:“都把我叫老喽。”
他走到大班台前翻找着。那女人赶紧走过去问:“找什么?”
“我给客户送礼的名单。”他不抬头地翻动着桌面。
那女人用两根瘦长的手指从一个夹子里抽出一张纸来递过去:“是不是这个?”他接过去点着头,然微皱眉看了一会儿问:“各部门经理给员工的礼物都派送出去了没有?”
“我都问过了,送出去了。”
“那红包呢?”
“你放心好了,都已经发下去了。除了我自己。”那女人声音里有些故作委屈地说。
他抬起头看着她,一脸认真地问:“怎么不去财务那儿领呀?一会儿就吃饭去了,财务室的人都走光了。”
那女人抱着胳膊,伸出一只手在他脸前晃动着:“我等着老板亲自发给我呢,辛苦一年了,这点要求不过分吧。”他低着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许宁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爸爸,咱们什么时候走啊?”那女人赶紧看了看手表:“呦,都快五点了,我叫司机发车吧,到郊外至少七点了。”
许宁的爸爸点了点头,那女人扭动着腰肢,向外走去,临走还拍了拍许宁的脸蛋:“都饿了吧,许宁?”等她走出后,许宁略带嫌恶的擦了擦被那女人碰过的地方。苏妍不动声色的看着,想笑,终究忍住了。
两个女孩坐在许宁爸爸的车里,许宁不怎么讲话,他感觉到女儿的沉默,便和苏妍搭着腔:“苏妍啊,你出来玩家里人都知道吧?”
苏妍嗯了一声说:“我和许宁在一起,爸爸妈妈都很放心的。”他们又聊了几句闲话,他扭过脸问许宁:“宁宁,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说完把手放在许宁的额前想试试温度,许宁一偏头躲过去了。
车在高速上开的很快,许宁突然开腔了:“爸爸,公司平常是不是真的很忙呀?”“那还用说,你不都看到了吗,这一过年,什么都得想着。”
“要是妈妈能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该多好呀。”许宁有些落落寡欢地说。他看了看女儿,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想妈妈了?开春她不就回来了吗,再说还有爸爸陪着你呢?你看,还有苏妍呢。”许宁不讲话。苏妍感同身受的将脸扭向窗外,高速公路旁的围栏如一条灰色的长蛇,舞动着腰,望不到头。
车子驶进郊外一家疗养基地,几个漂亮的矮楼灯火辉煌地伫立在一个宽敞的大院里,公司的人从巴士里鱼贯地走出来。一行人簇拥着许宁的爸爸率先走进楼去,许宁和苏妍跟在后边,那些经理们热情却很有礼地和她俩打着招呼。“漂亮”之词不绝于耳。苏妍矜持着,不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那一张张笑容可掬的脸让人看着从心底里觉得舒服、痛快。
有个胖胖的经理看到她们两个穿得一模一样居然说:“许总啊,你的两个女儿都这么漂亮,真是羡煞旁人呦。”
许宁的爸爸高兴地笑着:“那我真的应该是知足了。”一瞬间,苏妍尝到一丝幸福的味道。许宁挽着他的胳膊,右手不忘拉着苏妍,抓的松松垮垮的。
晚宴甚是丰盛,大厅里摆放了十几张大圆桌,许延青向公司全体员工致了贺词,表彰了几名精英份子,那个女人也上台领了奖,然后拿着个盒子跑前跑后的张罗着其他人抽奖。
很多人也都跑到许宁爸爸所在的主桌上给他敬酒,他都只是略微抿一口。苏妍想起见到他的第一个晚上,他醉醺醺的样子,带着酒气的一个男人。
这时,那个女人捧着盒子走到许宁的爸爸面前,含着笑说:“抽一个,看看运气。”他笑着将手伸进盒子里拿出一个纸条,那女人打开一看,轻呼着:“呦,抽中了,还是二等奖。”许宁的爸爸也颇有兴致地问:“是吗,是什么?”“一个随身听。”有人赶紧拿过一个随身听的礼盒。
这时有人开着玩笑:“还是许总的手气好,我们就差了许多。”
还有人说:“那还是宋助理运气好,许总沾了光。”不少人开始起哄,让许宁的爸爸把随身听转送给宋助理。
许宁的爸爸只好连声说:“好,好,送你了。”
那女人接过礼品,对着许宁的爸爸似笑非笑地说:“谢谢。”随即,一转手将随身听递到许宁的眼前说:“许宁,我借花献佛送给你吧。”
许宁有些淡淡地说:“谢谢阿姨,我家里已有好几个了,您留着吧。”
那女人依旧笑吟吟地说:“那好,还是我留着吧。”然后把盒子又举到许宁的爸爸面前:“刚才那个算我的,你再抽一个。”许宁的爸爸又把手伸进去,这次是个纪念奖,送了一个绒毛的玩具兔,许宁的爸爸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递到苏妍的面前说:“送给你吧。”许宁拍了拍手说:“她正好属兔。”
他挑了挑眉毛说:“是吗,比我们许宁还小一点。”苏妍腼腆地笑了,接过那兔子说:“谢谢叔叔。”接着,又有人过来敬酒,他一杯一杯地喝下去,他的脸渐渐红起来。
夜晚的媚足以让那些昏睡的渴望渐渐苏醒过来,甚至变得蠢蠢欲动,当舞厅里流散着柔和而迷幻的光晕时,每个人的脸上多少带有些令人恍惚的暗美。那些男人和女人们的躯壳里在各异的外包装下包裹着怎样的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