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夜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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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宰相府的人消失了踪影，再也没有回来过，雪歌才从树上下来。她步履艰难，一步步走向鬼戾川。到了崖边，只见脚底万丈深的川水，滔滔不绝、汹涌澎湃。雪歌悲从中来、怆然涕下，乞儿一定死了，不然宰相府的人绝不会轻易饶过他。
他死了，可是他却永远活在她心上，成为她永远的灵魂伴侣。
雪歌往回走，仔细想着今后的日子，她该如何活下去？如何去复仇？
雪歌望了望东边的山头，乞儿说过那里叫乱葬岗，雪歌心想是不是该去那里，给乞儿立个坟冢？
她亲手刨土，堆个坟冢，却不敢在墓碑上刻字，一来迄今为止，她还不知道乞儿的真实姓名；二来，宰相府的人随时会返回来，她不能让他们看到墓碑上的字，以为她还活着。
“等到我报完仇，我一定来墓碑上刻字。若我报不了仇，被暴尸荒野，你和我都一样，咱们都是无碑之人，来日当孤魂野鬼，你我还是一对的。”
雪歌坐在乱葬岗上，望着杂草丛生处凌乱残缺的坟墓，无人问津地堆在荒山上，不禁想起父母的墓冢，他们远在千里之外，无处话凄凉。
作为沐府唯一的女儿，雪歌从小备受宠爱，她在父母的膝下，度过最快乐的童年。
那时候她是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无忧无虑，穿着华丽的衣裳、戴着明艳的头饰，坐在楼阁里临摹帖子、针绣、练琴、唱歌。到了豆蔻之年，一个奸险男人的到来，却打碎了所有她少女时期的美梦。
那个奸险的男人叫姜正廉，沐寒阳临死前要女儿记住这个名字。姜正廉是虎狼，他吃人连骨头都不剩。雪歌记忆犹新，小寒时节，大雪刚过，天已近黑，可是那一夜金陵的灯火，却亮如白昼。
“沐寒阳，把南唐后主的玉玺交出来，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府邸。”姜正廉带着众多侍卫，在门口叫嚷。
“你这条疯狗！”沐寒阳跑了出来，直戳着姜正廉，寒心地说，“枉你我当年称兄道弟，没想到今日，你为了一件玉玺，要将我逼上绝路。”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沐家乃钟鸣鼎食之家，你在金陵风光了大半辈子，可想过老弟我，还是个没权没势的商贾。”姜正廉一脸的怀才不遇，他说，“我讲过，我一定要得到权势。于是，我凭借自己的力量，到东京去做生意，聚敛了富可敌国的钱财，连皇上都对我刮目相看。当今皇上是个嗜宝之人，我以前听老兄说你府里有南唐后主的玉玺，是自唐朝以来失传已久的和氏璧所造。今日，我想借你的传家之宝，来换我的锦绣前程。说不定，皇上见到宝物，一开心，真会赐我十五座城池。”
“你丧心病狂！”沐寒阳怒火冲天，说“我蒙受后主恩情，以玉玺相托，虽后来南唐被灭，我降于大宋，但一直心怀愧疚。如今，我绝不会将后主所赠玉玺拱手于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也决不让你踏入沐家大门半步。”
“只怕你快没了这口气。”姜正廉笑了笑，拿出一道圣旨，赫然念道，“金陵沐家，后唐余孽，私藏南唐玉玺，图谋不轨，其心可诛，满门抄斩！”
“你胡扯！”沐寒阳怒发冲冠，呵斥说，“这道圣旨是假的。”
“我的圣旨是假的，但是我身后的禁军却是真的。”
禁军是真的，圣旨也是真的，血流成河成为事实。所有一切，都深深烙在雪歌脑海，让她以后的岁月，都摆脱不了当时的阴影。
沐家被灭门，雪歌怀抱玉玺藏在地窖里，她相信，父亲所说的江湖侠士会来救他。那位侠士纵马而来，他姓云，她叫他云伯父。云仲敏带着雪歌杀出重围，无奈追兵不止，云仲敏对她说：“以我一个外人看来，沐家遗孤比任何宝物重要，何况性命不保，玉玺仍会落入他们手上，所以，我只能用玉玺换得你的周全。来日，若你我有本事，自当夺回玉玺。”
云仲敏拿走玉玺，引开重重追兵，雪歌再没见过他。直到近日来她去宰相府刺杀姜正廉，问起当年云仲敏的事，姜正廉却对他说：“这件事仲敏做得很好，他骗你拿到玉玺，可惜他还是不忍心杀掉你，留下你这个心腹大患。没想到今日你自投罗网，想来是天助我也。”
雪歌开始怀疑人性，她身边所有人的面目都是狰狞的，她在一个道德尺度很低的环境下生存，自然不再轻易相信别人。如果不是乞儿奋不顾身救她、激励她，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这世界仍有至真至善的东西，恐怕雪歌再也不相信人间的美好。
可是，乞儿却死了，雪歌只有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人间最美好的事物，都随着乞儿的死而落幕。现实，又是一片冰冷，她要在心口磨一个茧子，尘封那些善良的人性，以后她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复仇。
夜幕降临，幽黑的乱葬岗，阴风吹得草木窸窣作响。忽起一阵凄厉的狼嚎，鬼火也开始作祟，惨绿地漂浮在山头，让人毛骨悚然。雪歌起身，踏着山坳左顾右看，想寻一处地方栖身。
便在这时，从地下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声，凄凄惨惨不知唱些什么，若是寻常人，恐怕早被吓得屁滚尿流，但雪歌无处可去，她只得硬着头皮追根究底。
她越走越接近声源，谁知脚下一踏空，她猛然跌落天坑。这天坑，只有井口般大，一直用草木虚掩住坑口，让人防不胜防，雪歌只摔得浑身发痛，还好跌落之处堆积了厚厚的落叶，没有摔死她，算是万幸。
说时迟那时快，身旁又响起鬼哭狼嚎声，雪歌屏气凝神，仔细分辨，也不敢先开口，只想摸清声音的底细，再做打算。
“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究引来了一个有胆量的人。唐武，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死期到了！”那女声狂笑之后又嚎啕大哭，让人听了好生难受。
雪歌顾不得难受，她只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她听了这声音四年，这是她师父的声音。雪歌激动地问：“师父，是你吗？”今年一月，她才和师父分离，而她的师父，是秦淮河畔的绝世名妓李琴。
当年云仲敏拿走玉玺，说是引开追兵，雪歌得以周全，却沦落江湖。到了秦淮河畔，李琴收养了她。雪歌至今不知师父为何收养她，却只记得她说过一句话：“一个女子的贞洁，要留给最有利用价值的人，你有倾国倾城之貌，不该去伺候凡夫俗子。”
“什么才不是凡夫俗子？”雪歌疑惑地问。
“譬如真龙天子。”李琴的目光有杀气，雪歌只觉得，师父与真龙天子有仇。可是，李琴从不告诉她，她与真龙天子有何深仇大恨？难道会比雪歌的灭门之仇还深重？
但后来，李琴却坠入情网，她整日整夜与江湖子弟唐武寻欢作乐，就在今年一月，师父消失了，雪歌无所依靠，才想到上京去宰相府刺杀姜正廉。
李琴不再扮鬼哭声，她亮着正常人的嗓音，喊着：“雪歌，是你吗？”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抱住雪歌，诉说心中的悲苦。
雪歌走过去，撩开李琴散乱在脸上的头发。幽黑的坑底，借着一丝月光，她望见师父双目没了，只剩两个空荡荡的血洞，李琴的面孔就像个窟窿，看起来极为恐怖。
当年的红颜绿鬓，如今只剩下白骨骷髅。香粉胭脂，暗换成脓血秽臭。
“雪歌，师父好惨，被唐武挑断脚筋，挖空双目，推到这深不见底的天坑。”李琴向她哭诉，“唐武这个畜生，她嫌我是青楼女子，不肯明媒正娶我也罢了，还怪我缠着他，威胁到他的前程，竟狠心推我下天坑。”
“天下竟有此等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当真得千刀万剐。”雪歌听着，也很忿恨。
“我只想让他娶我，我为了他，连家国之恨都放下，可是他对我说什么。他说，你别痴心妄想，残花败柳，还想与我双宿双飞？我受相爷知遇之恩，即日便要入宫当职，你再冥顽不灵，别怪我心狠手辣。我自是不依不饶，他果真对我下毒手。”
“他所提的相爷，一定是姜正廉。师父放心，我若能出去这个无底洞，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好，杀了唐武，这是我最大的心愿。还有另外一件事，雪歌，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要收养你？因为你是沐家遗孤，而我则是南唐李后主的女儿，小时候得幸逃亡民间，多年来我背负家国之仇，不得不掩埋于烟花柳巷之地，冠以魅惑之术，想要结识江湖豪杰助我灭宋。可惜我所托非人，唐武无法为我所用，我方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这么说，当年师父收留我，是因为沐家和南唐的渊源。”
“不错，你们沐家一门忠烈，为了保护南唐玉玺，不惜满门牺牲，此种节操，感天动地。师父不求你能灭宋，只请你若有办法，一定要娶得宋帝人头，祭我父王还有沐家死去的忠魂！”
雪歌听得热血沸腾，点头应承她：“我答应师父！这也是我苟活的理由。可是我该怎么报仇？如何出去？”
“你有手有脚，假以时日，自然能爬出无底洞。至于报仇，从今日起，师父授你一门技艺，你天赋美貌，定能把这门技艺运用得如鱼得水，到时候不愁大仇不报。”
“什么技艺？”雪歌双眸在暗夜里发光，她看到一线复仇的希望。
李琴回答：“媚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夜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