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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阳春三月,重庆邺都。

      本该是分外热闹的时段,街上却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出来给家中添置物品的妇人,冷冷清清的,原来说得上凉爽的天气,现在却感觉有些阴冷,倒还真有些外乡人嘴里的鬼城的意思。

      但倒也不是因为县内近日生活不太平,不过,恰逢赶考年罢了。

      各家待考的书生早就按捺不住,上个月刚出头就壮志满怀地结伴出了邺都,往着京城去了。上番落榜的在家里站不住脚,今年也只得带上干粮避开众人的奚落,默默地打理好盘缠独自上路去,仍旧是指望这次能把握住光宗耀祖的机会,一举高中。

      如今,还逗留在邺都城内的,不是五大三粗的文盲,就是些老弱妇孺、地痞流氓,好吧,还得算上城南道观里那些表面上道骨仙风实质上只是一群老不死的臭道士们。

      平都大道西,热闹的酒楼旁边的小巷内。

      阴暗中,一人一狗沉默地对视着,其中那只狗的五脏庙正时不时地发出抗议的声响。而面对着大狗身着靛青色长衫的少年看上去却是十分随性,撩开衣摆就蹲下来与狗平齐互相瞪视。

      少年半晌不语,突然就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着的兔腿,兔腿泛着油光,但大部分的肉都是焦黑色的,传来一阵阵烧焦的气味。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它对于动物还是存在一定的诱惑性的。果不其然,看见兔肉,对面的黄毛大狗眼睛都发亮一般地紧盯着少年的每个动作了。

      青衣少年察觉到后笑骂道,“小兔崽子够识货啊,许三爷这就扯下来给你吃!”话音一落,就见青衣少年赤手扯上了油腻腻的兔腿,大力地撕下一大块焦黑色的肉随手扔在了黄毛大狗面前的地上,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油渍的右手,竟也毫不在意,笑容满满地在大狗灿黄色的毛皮上蹭了蹭,留下一块块油迹。

      黄毛大狗看到地上的肉,也不管少年在它身上摩擦着油渍的手,欢欣雀跃着使命地摇了几下自己身后的大尾巴,亮出白花花的大牙,低下毛茸茸的头就朝着兔肉咬去。

      “许老三!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尽喂卷毛吃一些奇怪的东西!”巷口处传来一声响亮的怒吼声,刺激得许堂频频捣耳。

      被唤作卷毛的黄色大狗闷着头咬着兔腿,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出自己的声音,毛茸茸的大耳朵在空气微颤了几下,然后继续进食。

      来人三步两步就跨到了许堂的面前,一把扯住看到自己站起来就跑的许堂的衣领,顺脚踢开黄毛大狗面前的肉块,手上一个用力然后冷眼看着许堂整个人失衡地晃着几欲摔倒。这才冷笑着说道:“死瘸子,跑什么?难不成你还指望你能跑得过我吗?”

      话虽是这么说着,来人却抬起左脚轻点上许堂的膝盖,帮助他站稳了身子。

      光线悄然洒进巷内,阴暗被赶得无处可逃,一时间阳光肆意,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刚才潇洒爽朗的青衣少年竟是个瘸子,左脚几乎不能着力,只是微微地点在地上,整个人仅凭着右脚和手里的翠绿色拐杖支撑着。

      许堂听了来人的话也不在意,面上依然笑容满满的,他用力地杵着青绿色的拐杖慢慢地弯下腰来,轻轻地摸了摸黄色大狗的头,然后又支起身子说道,“怎么,宋大公子送给我的小畜生难不成还不归我管?那你还是赶紧拿回去好了。”许堂眼睛微敛着,勾起唇角,“免得许三爷我哪天来兴,烹了这小畜生吃下肚,难不保宋大公子要把我开膛剖腹呢!”

      黄色的大狗抖了抖被许堂挠得浑身痒痒的身子,随着身子的用力抖动,甩下好几根微微蜷曲着的狗毛。被打扰进食的卷毛心情颇为愤怒,低吼了几声,抬起柔软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拍上许堂的小腿,留下一个暗灰色的爪印。继而满意地呼噜了几声,继续用爪子拖着兔腿,跑到远离两人的小角落里继续埋下脑袋吃肉了。

      宋信听着许堂阴阳怪气的话,眼睛又顺着那么一瞧,正不巧地就瞥见了卷毛黄灿灿的身上那明显的油渍,顿时怒了。眉毛一挑,也不和他啰嗦,抽出怀里的折扇就直接狠狠地抽向了许堂的脑袋。

      许堂毫不迟疑地歪头躲过攻击,然后挺直了腰板,面上颇是正直的样子,一板一眼地叹息道:“宋大公子,你说人吧,活在这世上,什么能丢,就是这骨气丢不得,对吧”许堂边说着边学着对街私塾里的文先生一般,吊着眼皮晃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宋信。

      宋信听着他的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着实痒痒得狠,忍不住就抄起了扇子又是一顿打,这次可是准准的,一次没落下地打上了许堂的脑门,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迹。“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敢跟我谈骨气,给你点好脸色,你还就真蹬鼻子上脸了啊!”

      宋信这次下手可是丝毫没有留情,许堂挨着打后愣是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肯定得是满头的包了。这下他可不敢再装耿直了,果断扭过头就杵着拐杖往巷子口一瘸一拐地跑去,头上还不停地挨着打,“饶命!宋信!宋大公子!宋爷爷!我错了,快快饶命!”

      宋信听了也不搭理他,继续追着打,“死东西,还不给我去把卷毛洗洗干净了!看我才把卷毛交给你几个月,都成这鬼样子了。敢脏了它那身金贵的黄毛,仔细你的皮!”

      许堂抬着左手护住脑袋,还不得不边跑边赶忙应和着,“这就去,马上就去!”

      一旁的卷毛看着两人嬉闹,也不搀和进去,摇了摇金色的大尾巴,低下头舔|弄着早已只剩下骨头的兔腿,白色的骨头上没有一丁一点的肉渍,被卷毛的口水沾染的晶亮。

      这边,宋信仗着四肢健全的优势追着许堂打得正欢,谁知这许堂突然就停下来不跑了,惹得他差点整个人撞上去,刚站直身子就听见许堂嘻笑道,“哟!这是哪个儿吹的风呀,闻少侠这是从京城回来了啊?”

      “……许老三你这样听着还真像闻香阁里的老妈子!另外,你这招用过很多次了,下次换招使使行不,说不定我就信了。”宋信也不追去打了,有点后怕地摸了摸差点惨遭不幸的鼻梁。耳里听着许堂的话一阵好笑,干脆整个人往墙上一倒,展开折扇,靠在墙上慢悠悠地扇着风,左手扯了扯白净的衣领,刚才闹了几下还真有些累了。

      “……”

      没听到许堂答应自己,脚下却是多了一片阴影,宋信有些疑惑地抬头一瞥,哪里还有许堂和卷毛的影子,自己眼前站着的人可不就是许堂说的闻易本人吗?!

      几年不见,闻易还是那副死样子,好吧,在姑娘们眼里他就是美得既风骚又风雅。

      虽然按照拜师的时间来看,宋信是闻易的师兄,但在武艺上,闻易却远超出宋信一大截。况且看着闻易的脾气,饶是宋信也不敢朝着他叫上声师弟。唯一叫过的一次,宋信也不想再去回忆那之后自己天天和他对练到直不起身子的日子了。

      此时,这可怕的师弟身着一身荼白色的道服,正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宋信,眼睛微微地眯着,清冷的目光从巷子口慢慢移回,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把卷毛赠他了?”

      宋信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更热了些,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甚是不适。他听着问话无语半晌,总觉得现在他还是沉默比较合适,闻易现在看着他的眼神可一点不像平日无害的样子。

      闻易等了许久没听到满意的回答,颦起眉头,面上也收敛了笑容,看起来有点冷漠的样子让宋信心上又是一紧,不禁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似乎卷毛有一部分也算是我的吧。”

      说起来,哪只一部分呀,卷毛整个的的确确都是闻易的。

      卷毛是当年闻易从京城回来的路上遇上的,谁知卷毛自从闻易给他喂过食后就不肯离开了,一路追着闻易不妥协。闻易瞧着着实可怜也就带了回来,虽然宋信一直深信是卷毛嗅出了闻易是个大金主,跟着有肉吃才会跟着闻易的。后来,闻易见宋信欢喜得紧也就转手赠与他了,但也看得出闻易着实疼爱卷毛,三番五次闯入他屋中前来探望。

      宋信听了,忍不住抬袖擦了擦额头滑落的汗水,嘴上干渴得紧却不得不干笑了两声,才接话道:“你看,我这不是可怜许堂那小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孤单得紧吗?”

      …这词用得…闻易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面上的笑意也完全撤去了,声音里带上了些寒意,眼神似乎不经意地撇向宋信,“我看你不就是陪着他吗,哪有孤单之说?”

      宋信被闻易一瞪,下意识地整个人都向后仰着贴上了闻易对面的墙壁,墙面冷得刺骨,却让宋信汗流浃背,低眉顺眼愣是没敢答话。

      “……”闻易紧盯着宋信面上的表情好一会儿,直到宋信觉得自己脑袋上要被戳出一个洞来了,闻易才收回眼神,似乎被宋信的样子取乐到了,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脸上又一次带上温和的笑意,周身的气温爷瞬间回升了。

      一直关注着闻易神态的宋信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身体也没那么僵硬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是应该庆幸自己能取乐到他吗。可正当宋信刚放下警惕来,正准备找个机会脱逃时,就听到闻易一句话瞬间把他打回了地狱。

      “你又没穿道服?是功力到了,不屑穿了?”

      “…昨夜洗了,今日尚未干…”

      “你这招用过很多次了,下次换招使使行不,说不定我就信了。”闻易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简直逼得人不能直视了。

      “……”被自己的话噎着的宋信一脸悲痛,师弟,偷师犯规啊!

      “适才见你动作比我走时灵巧了许多,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甚是用功。那便来比划一下吧!让我看看你到底长进了多少。”

      “…....”这是嘲讽吗!

      宋信整个白净的脸瞬间痛苦地皱到了一起,天要亡我!难不成我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闻易不管宋信满脸的纠结,信步走至他的身侧,抬起右手轻搭上了宋信的肩膀,似乎是看透他的心思一般,靠在他的耳边低着嗓音幽幽地说道,“你且放心,这里不适合比划。”

      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正微微用力收紧,宋信突然有点不祥的预感,微微张开口,“等等......”

      可惜,闻易压根儿没让宋信把话说完,掌下一个用力。然后,就是一阵宋信极为熟悉的天旋地转,眩晕过后好一会儿,宋信才勉强站直身子,只不过脸色白了好几分。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两人已然身处城南道观的后院中,闻易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对面,目光锐利地紧盯着他。

      果然不管过了多久,我还是很讨厌腾翔术!宋信努力压制着胸口泛起的阵阵的恶心,苦着脸想着。

      ......

      ......

      平都大道西的酒楼门前,许堂蹲在地上,面前蹲着正在舔舐骨头的卷毛。

      在阳光的映照下,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许堂心情颇好地眯着眼睛,右手攥着翠绿色的拐杖,左手时不时地拍拍卷毛的大脑袋,有些幸灾乐祸般地叹道,“欺软怕硬总是没好下场的,卷毛你说是不是?”

      低着头舔骨头的卷毛听着许堂的话,许是恰巧,卷毛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它黄灿灿的头,再一看,卷毛正用自己的鼻头拱着骨头,似乎是在挠痒。

      许堂看在眼里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微微感叹道,“养的狗倒是比主人识相得多。”

      半晌,许堂笑容更为灿烂地摸了摸卷毛,然后站起身用手轻轻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弯下腰单手抱起卷毛,慢悠悠地往街的另一头晃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伪更,是修文=3=
    有添增也有删减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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