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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定风波 ...

  •   敬谨郡王兰布自从娶了鳌拜的女儿之后,气焰之高不亚于其岳父。仗着有岳父撑腰,兰布向太皇太后和康熙提出,要求继承其祖父敬谨亲王尼堪的爵位。如果答应了他,他就是康熙晚一辈子侄里唯一的亲王。如果康熙未立皇嗣,兰布对皇位也有继承的位份。

      太皇太后有意要考验康熙,看他如何处理此事,便一直不表态。康熙看到兰布的折子,道:“这事朕要和老佛爷商议再定。你先下去吧!”兰布道:“皇上,议政会已经准了奴才的请求。”“朕叫你先下去!”康熙威严的提高声音道。兰布不敢再多说,心有不甘的退了下去。

      第二天,康熙在朝堂上宣了两道旨。第一道是封自己的兄长、先皇二子福全为和硕裕亲王,入议政会。第二道旨,则是封兰布为敬谨亲王,食亲王俸禄。此二旨一出,朝臣们无不叫绝。

      康熙的心思之缜密,考虑之周到,使他看起来像个成熟的帝王。他满足了兰布的要求,既不得罪鳌拜又遏制了他的野心;封自己哥哥福全为和硕亲王,并参与议政,使他的地位在兰布之上,压制住了兰布。

      然而,事情过后,康熙并没有向汉官们希望的那样处理政事,他仍然将朝政交由鳌拜主理。汉官们复苏的希望之火,又渐渐熄灭。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康熙夜夜苦读,借鉴前人的种种治国韬略,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暗中筹备着。

      他在一个月内任命了三名新总督,以麻勒吉督两江、甘文琨督云贵,范承谟督浙江,替换了鳌拜的亲信。他还以太皇太后的名义召见在皇室宗亲里颇有威望的安亲王和康亲王,暗示他联系宗室亲贵,让他们远离鳌拜党羽。与此同时,把鳌拜的兄弟巴哈派遣去蒙古,处理蒙古亲王阿布鼐无藩臣礼的事情。

      康熙八年正月,因为太和殿要动工重建,皇帝不便再住在清宁宫,同时乾清宫也在修理,依照太皇太后的安排,康熙迁移到武英殿暂住。鳌拜率诸臣上殿庆贺,身穿一袭黄袍,式样和质料俨如皇帝,所不同者,只是帽子上订了个红绒结,而康熙戴的是一颗东珠。朝臣们看见鳌拜的穿戴,均震惊不已。

      礼亲王的孙子杜兰贝勒更是直言道:“这鳌拜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竟敢穿明黄色袍子,简直目无皇尊。”信郡王比较谨慎,忙道:“说话留点意,兰布那小子竖着耳朵偷听呢!没必要得罪这些小人。”杜兰贝勒不屑道:“呸!老子是铁帽子王后代,怕他鳌拜作甚!这天下总归还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康熙进殿来也瞧见鳌拜的穿戴,心里虽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

      康熙在武英殿召见鳌拜,同意他把亲信阿思哈安插在六部之首的吏部。鳌拜暗中高兴,刚要谢恩,康熙又道:“朕想让索额图任九门提督,卿辅意下如何?”“这——”鳌拜沉吟着。

      康熙像个孩子似的不悦道:“索额图是皇后的叔叔,他找朕讨这个官坐,朕要是不准,他和皇后又要罗嗦,真是不胜其烦。你知道,除了老祖宗之外,朕一向最怕皇后。鳌卿辅,你意下如何呀?”

      鳌拜听他的口气,完全的任人唯亲,又见他说话时顽皮的眨眨眼,也就放心的同意了。康熙居高临下的在廊上目送他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不为人所察的冷笑。

      就在康熙暗中部署的时候,他和鳌拜在朝堂上又有了一次争执。鳌拜以国库空虚、军饷枯竭为由,要求朝廷增加税赋,康熙没有批准。谁知鳌拜就同样的事情在皇帝御门听政时再次提出来。康熙终于有些忍不住,道:“朕昨天不是说过了,不准加赋!”

      鳌拜道:“皇上,八旗将士浴血沙场,如今朝不保夕,如何保家卫国?难道汉人是你的臣民,满人就不是你的臣民。”康熙道:“朕读史书,读到汉朝刚建立时,实行修养生息政策,这才有日后的文景之治。咱们大清入关仅二十余年,百姓们饱受征战之苦多年,朝廷要是在此时增加百姓负担,实非明智之举。”

      鳌拜不依不饶,昂首道:“皇上不要和老臣说这些大道理,汉人的书老臣不懂!老臣只知道八旗将士辛辛苦苦打天下,朝廷不能亏待他们。”自从和硕恭悫长公主嫁到鳌拜家之后,鳌拜见康熙时,再也不自称奴才,而改称老臣。其他人自是敢怒不敢言。

      康熙低头看到手指上的红线绳,强压怒火,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鳌卿辅,朕知道你的忠心,但朕的旨意也不会改变。”鳌拜见康熙坚持不加赋税,认为他在众人面前不给自己面子,也是满腹怨气。朝会散了之后,他连跪也没跪,就扭头走了,态度相当的不恭敬。

      熊赐履和魏裔介相互递了个眼色,两人都觉得鳌拜的态度实在过分。熊赐履偷眼瞧了瞧康熙,康熙的眼神令他心里一寒,那是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和平时那个慵懒顽皮的少年判若两人。

      接连几天,鳌拜托病不朝,朝臣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揣测着鳌拜此举的目的。所有人都强烈关注着康熙对此事的态度,然而康熙却一直没有表态。在南书房,康熙从御案上的檀香木匣中取出父皇顺治临终前写下的血书,“永不加赋”四个字,烙印一样刻在他心里。他叹息片刻,召耿聚忠、索额图和佟氏兄弟进见。

      他们四人进暖阁后,康熙道:“鳌拜好几天没上朝,你们都知道了吧!”索额图道:“这个老家伙,分明是借机向您示威。”康熙道:“你们几个,有没有胆量陪朕去鳌府走一趟。”索额图等人对视几眼,均道:“奴才等愿护驾前往。”“那还等什么!这就去!”康熙站起来往外走,其余几人跟随在后。

      索额图瞥见梁九功,悄悄招手叫他过来,吩咐道:“皇上要去鳌拜家,要是一个时辰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去找太皇太后,请她速拿主意。”“太皇太后去西山的佛寺吃斋去了。”梁九功听说康熙要去鳌府,着实吃了一惊。“那就去找皇后,总之我们不回来,你就去搬救兵。”索额图说完就跑去追上康熙一行人。

      鳌府中,鳌拜正和一帮亲信秘密商议政事。阿思哈道:“鳌公这几日不上朝,朝中全乱了套。小主子一人也难以应付。”鳌拜哼了一声,道:“谁叫他在朝堂上和我过不去!”兰布得意忘形道:“朝中要不是有岳父大人独撑,还不把天塌下来!玄烨那小子才几斤几两!”“兰布,不得放肆!”鳌拜厉声呵斥道。兰布讷讷不言,道:“孩儿说的也是实话。”

      班布尔善道:“自古道功高震主,鳌公独步朝廷,不能不防。”马尔赛道:“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有话但讲无妨。”鳌拜道。马尔赛察言观色,道:“汉人有句话说的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鳌公何苦屈居人下,不如早图自立。”

      鳌拜闻言脸色一变,道:“住口!休提此话。你想让老夫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想我瓜尔佳氏世代忠良,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以后要是有人再提,休怪老夫不客气!”他握拳重重地打在桌上。马尔赛马屁拍在马脚上,不敢再多言。
      兰布刚要说话,鳌府家人慌忙来禀告说皇帝驾到,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有些惊慌。鳌拜强自镇定,取下墙上的宝刀,迅速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装病。

      康熙带着索额图等人和众侍卫很快就来到内堂,见班布尔善、马尔赛等人,道:“呦,你们都在啊!”他脱下披风扔给随从,一身便装打扮。鳌拜装作病体虚弱,要掀开被子下跪请安。康熙忙道:“卿辅抱恙,不必拘礼。”他坐到床对面的太师椅上。班布尔善等人还在兀自紧张。

      康熙道:“卿辅不在朝这几日,朕如同少了左膀右臂,着实有些吃力。朝中事务,少卿辅不得呢!”鳌拜打量着屋里的情势,见耿聚忠、索额图等几个御前一等侍卫尽数全到,外面想来也少不了大批侍卫护驾,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听康熙的话音,似乎对前几日在朝上驳回自己的建议略有歉意,心里稍稍放心,道:“皇上亲来探望,老臣感激不尽,他日定当鞠躬尽瘁,以报大恩。”康熙叫随从奉上锦盒,道:“卿辅身体虚弱,朕特命人取千年人参一枝、鹿茸一对。愿卿辅早日康复。”马尔赛等人见盒中人参有约有一尺长,酷似人形,不禁啧啧称奇,纵然是他们也很少见到如此贵重的人参。鳌拜少不得再次谢恩。

      而此时,在坤宁宫里,皇后听说康熙前往鳌拜家探望,心里暗暗着急。鳌拜包藏祸心举朝皆知,康熙在这时候去,危险不言而喻。尤其是听说他们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皇后更是急得坐立不安。

      太皇太后不在宫里,也没个商量的人,皇后思前想后,只得吩咐梁九功:“你快点带人去鳌府,请皇上尽快回宫。就说——就说小阿哥病了,高烧不退!快去吧,见机行事。”梁九功领旨,带着几百名禁宫侍卫火速去往鳌府。

      鳌拜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和康熙对话,商议朝政大事。康熙瞥见床角隐隐露出银色光芒,暗中向耿聚忠使了个眼色。耿聚忠会意,趁众人不备,猛的掀开鳌拜盖的被褥,一把华美精致、镶嵌珠宝翡翠玉石,雕刻福寿花纹的短刀登时显现在众人面前。“鳌拜,你好大的胆!”耿聚忠呵斥道,挡在康熙前面。众人顿时齐齐变了脸色。乍见此刀,康熙心里也是一凛。

      屋里的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索额图和佟国纲已经把刀拔出了一半,马尔赛也把手按在刀把上,而阿思哈已经则已经刀锋出鞘。康熙虽然心惊,但他知道,此时哪怕只有一丝火星,这里都将燃起熊熊烈火,心里不免暗自后悔,刚才叫耿聚忠掀被子确实有点卤莽了。

      他若无其事道:“不必惊慌!咱们满洲人一向刀不离身。这真是把好刀,卿辅,是家传的吧?”鳌拜紧张的冷汗直冒,见康熙面色如常,心里塌实了些,道:“此刀乃是老臣的先父所留。”

      康熙接过刀去,反复欣赏观看,见刀鞘上有龙纹,也只隐忍不发。他拔出刀来,见刀锋隐隐泛着青光,显然锋利异常,不禁赞道:“好刀!”班布尔善趁机道:“鳌大人早想把此刀献给皇上,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鳌拜顺势而下,道:“正是,老臣早有此心。”“这怎么行啊!此刀是卿辅家传之物。”康熙笑笑,和颜悦色的说。众人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一半。

      正在这时,梁九功进屋来来见,向康熙道:“皇上,小阿哥发热症了。皇后请您速速回宫。”康熙闻言瞄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只是道:“皇后请您尽快回宫。”康熙心里有数,有意向鳌拜等人道:“朕和皇后的宝贝儿子病了,朕这个当阿玛的,得回去瞧瞧不是。鳌卿辅,你好生养病吧!如此宝刀,却之不恭,朕带回去便是。”鳌拜见他脸色始终平静如水,反倒有些不解。直到出了鳌府,康熙紧绷的心弦才松下来。

      康熙等人走后,鳌拜掀开被子下床,拿白绢擦了擦汗。阿思哈道:“这小主子真是玩劣异常,古怪的紧。”马尔赛道:“也不过小孩心性儿。皇后一叫就回去了,将来怕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说话间他和班布尔善暧昧的对视一笑。鳌拜的另一亲信济世见鳌拜面色凝重,道:“鳌公,您还有什么疑虑?”

      鳌拜道:“我对小主子是越来越佩服了。你我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人,什么阵仗没遇见过,刚才还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可小主子却神态自若,气定神闲,那份沉着和大气,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做到的。”

      马尔赛道:“皇上对鳌公还是很敬畏的。不过是小孩子家不懂事情重大罢了。我瞧佟国纲和索额图吓的脸都黄了。”班布尔善道:“鳌公所虑不是没有道理啊!皇上毕竟大了,心思也越来越难以琢磨。咱们倒要及早打算。”众人知他一向多智,都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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