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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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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夏天来了。
热得让人懒得出门的夏天,带着毒的白花花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可我却是在这种天气下出生的,连抗议和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刚好是星期日,于是卫真擅自决定今年我的生日在容家过。
七月九日,当我从卫真的床上爬起,已经是早上十点十三分了,而卫真却早就不在了。我梳洗过后,林嫂已为我准备好早餐了,牛奶面包,外加两个鸡蛋,她笑说这是卫真出门前煮好的。我不喜欢吃水煮蛋,卫真知道,我母亲也知道,但每年生日却总有两个煮熟了的摆在我面前,据说这是传统,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不过我还是会吃下去,虽然真的不喜欢。
“真真呢?”我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问一旁的男孩。
他笑,“她和我妈一起去采购了,买晚餐所需用的材料。”
林嫂笑着说,“真真小姐说要亲自为你准备晚餐。”
我皱眉,忍不住问,“说笑的吧?”
“是真的,”容言很遗憾地看着我,眼里却荡漾着笑意,“我妈也同意了。”
没多久林嫂收拾了一番便走了,今天她是不会再过来的了。
“你不用太悲伤,真真的厨艺在我妈和林嫂的调教下已有很大的进步了。”他笑着状似在安慰我。
我白了他一眼,“那是因为她起点太低,基础太差,进步才会觉得明显。”
他靠近我,似是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你说的我同意。我妈是太宠她了,都忘了我才是她儿子,天天逼害我吃真真表妹做的菜,你都没发现我最近营养不良得多严重,我都快得厌食症了,你摸一下,只剩皮包骨了。”
靠得太近了。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笑,“那你等下向她二人抗议好了,我绝对是不会站在她二人那边的。”
“和我同一阵线是吧……”我看着他的唇碰上我的,我只是看着他,没有迎合也不挣扎,他也没有闭上眼,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然后他低低地笑了,唇移到我的耳际,“真是意料之外的平静,你就不能有正常一点的反应?”
我觉得好笑,“不过是一个吻。”
他勾起一丝奇怪的笑,脸与我贴近,“那如果我要的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吻呢?现在这里,就只我和你,嗯?”
我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妩媚地笑,“是啊,现在就只有我和你呢。”
他缓缓将我压倒在他的身下,热气呼在我的颈窝里,“你出乎我意料之外,不过,我喜欢。”
“我也不讨厌你。”我眯起眼,仰着脸,任由着他在一声闷哼之后软软地从我身上滚到地上。我坐起身子,一边整理身上的衣物,一边冷眼看着脚边的昏过去了的男孩,笑容缓缓敛起,“可是却也不喜欢。”
这一天,我满十六岁。
暑假我决定去打工,母亲也同意了。但十六岁能干什么?幸好,我长得漂亮,而且发育不错,只要不过于严苛,像是在一些小型的商场或是茶馆饭市还是很容易找到一份薪水不错的,当然我得隐瞒我是学生的身份,更不能说我出是个高中生。工作虽然累,可也算是自力更生,而且因为包食住,我就少了许多的麻烦,每天只需要努力工作就行了。
真真在一个花店里替人送花,是容芝馨介绍的,倒也不错,而且也算不得辛苦,不过只包一餐,所以她还是得回到容家去住。真真偶尔会过来看我,问我辛苦不辛苦,有时会给我一些汤汤水水来,说是给我补充营养的,我当然是很高兴地全部喝光。
客人中当然也有不少是好色的,喜欢制造仿似不经意的身段碰触,或是偷偷上下其手的。常常有女孩子偷偷地躲着哭,说哪个哪个客人欺负了,总有人安慰,说干这个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说以前有一个前台的小姐平时很好,客人很喜欢的,但有一天却是被奸了就没再做了,又说谁被有钱的客人看上包养了,衣食无忧呢!一群人围在一起说,有唏嘘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羡慕的。而我面对这样的客人时也总是笑得轻巧妩媚,避得不着痕迹,既不显山也不露水,却是逗得客人个个高兴,出手大方。虽然说了不许收小费,但有些客人却是不管,一高兴起来便出手大方,我们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服务的态度更是殷勤。开始时背后有人在议论我,可我的腰肢很易折的,身段又柔软,能屈能伸,混迹于暗街陋巷尚且如鱼得水,折一折腰,服个软,也就都安静了,没谁真正找我的麻烦,而一些小摩小擦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短短的两个月,我赚了近四千元,真真咋舌,“好厉害,赚了这么多!”
我不由得笑,“这是青春饭,吃过就算,不过也算不错。”
卫真一听我这样说,忙紧张地问,“那你没被占便宜吧?”
我摸摸她的头,“那也得看我肯不肯。”
卫真笑。
我和卫真去吃冰,却在店里遇到容言,他和韩晓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相处得似乎很愉快。卫真只是神色暗了一下,便笑着上前打招呼,容言倒似是很高兴,拉着我和真真一起坐到桌子旁。
“要吃什么?”容言把菜单推到我和卫真面前。
我点了个杂果冰,卫真要了一份四色雪球和红豆冰。
“听说你们去打工了,感觉如何?”韩晓有点局束地问。
卫真笑说,“还好,见识了好多人和事,也赚了一点钱,算是自力更生了一回。”
韩晓笑,有点羡慕地道,“真好。”
容言笑道,“她们还得羡慕你呢,有个疼你的哥哥。”
韩晓笑,“真真不是也有一个疼她的表哥!”
卫真脸上一红。
我笑,“就我没人怜没人疼了。”
容言探过头来,笑嘻嘻地道,“谁说的,不是也有我吗?来,哥哥疼。”
卫真和韩晓在旁都笑了,我也笑,看似玩笑地一边嗔怪一边推开他越凑越近的脸,“哪来的哥哥,我可没有。”
他跌坐回座上,然后捧着心,哀怨地瞪着我,“你可真是狠心,我的心好痛啊!”
卫真和韩晓是看戏的心态,笑得不可开交,可我却是越发地笑不出来,我看着容言那双漂亮的大眼,在那双恨里,我看到的是一种异样的光,似是执着,又似是疯狂,更多的却是兴奋。
他总在无人或别人不注意时对我露出仿佛猎物的兴致来,有一次他在后面抱着我说,“和我一起吧。”
我没有挥开他的狼爪,只是继续缩在沙发上看小说。
他的嘴落在我的耳背,缓缓地向下舔去,“嗯?”
因为痒,我不禁缩了缩脖子,然后借着倒向沙发,避开他的碰触,“男女授受不亲。”
他笑着扑上来,嘴也跟着凑上来,“我就是想亲你。”
我一手挡在中间,“你是不是又想在地上躺一个下午?”
他笑,然后伸出舌头在我掌心划着圆圈,“下手可别太重,弄昏了就好。”
我皱眉,收回了手,并在他衣他上擦那口水,“你想要干什么?”
他眉开眼笑,“我想得到你。”
我微一勾眼,露了个妩媚妖娆的笑容,“好啊。”
“嗯?”他疑惑地看着我,小心戒备。
我微微曲起左脚,右腿缓缓缠上他,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说好。”
他笑,埋在我的发间,“到底有什么你是真正在意的?”
我松开四肢,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笑,“很多,你要知道哪一样?”
他只是看着我。
时间在他眼中停滞。
我说,“你很重,还想压多久?”
他什么也没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这个男孩,我其实并不讨厌,但也不说喜欢。大概是,我和他,很相似。
高二的课程比高一时紧张多了,而且开始补课。自然我去容家的次数也就少了,好在卫真也是忙着学校的事,没空对我啰嗦,就只那个明明已是三年级的容言有事没事响我手机,我说电话费贵,常常不到三句话便挂他电话,但挂了它又响,我只好关机了事。
“你不是有着高考压力的考生吗?”我瞪着眼前的漂亮男孩。
他却是笑嘻嘻,“我想你嘛,你这没良心的都不想我,那我只好来找你了。来,亲一个……”
我微微侧面,他的唇落在我的脸颊上,听得他说,“知道吗,学校闷死了。”
“所以来找我消遣?”我无奈地道。
“我压力大,要人陪嘛!”他说得无辜。
我看着他,有时觉得真无奈,对他无奈,“你找韩枭玩,他一定陪你。”
他一脸可怜地,像只被丢弃的小狗,“我打不过他,他去学跆拳了,现在受伤的总是我。”
“那你也去学不就得了。”找点事干别来烦我。
他却抱着我哭,“我没时间,呜……”
我皱眉,“哭得太假了。”
他却是笑了,“要不我怎么吃你的豆腐?”
我一拳打下他肚子上,看着他痛得直不起腰,笑吟吟地问,“还要不要吃?”
他委屈地瞪着我,“下手太狠了吧?”
我笑,无比阳光灿烂,“以后会更狠的。”
他一下跳起抱着我,“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我又是一拳让他蹲下,这个家伙实在是让人很无奈啊,“你的思维真是跳跃啊,你是怎么联想的?”
他含着泪,“因为在乎才会在意啊,你之前可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我认真地想了想,他说的倒也不错,但是喜欢吗?我问他,“你也觉得我打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一愣,“打是情,骂是爱……别打了!那不都是别人说的蠢话么,我们不去信它就是了。你的拳头真的很有力,很痛啊!”
我微笑,拳头松开,摸摸他的头,就像对卫真那样,“姐姐疼,不哭喔。”
他哭笑不得。
韩枭所读的A大离紫光很近,我偶尔也会碰见他,比之以前,他确实是健壮了不少,整个人也神采飞扬了。那天我去买水果,看见他和一女孩子在一起,那女孩拿着一只苹果在问他意见,他始终微笑,眼神温和,神态也很详和的感觉。
然后他看见了我,眼神闪了闪,变得有点不自然,指了指那个女孩向我介绍,“她是我同学。”
倒是让我一怔,那个女孩也似乎愣了愣,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才看向我,尴尬地笑,“你好,我叫夏舒儿,是韩枭的同学。”
这两人的感觉有点像是被抓奸在床的男女,只希望抓奸的那人不是我。我笑,带着一点无害的意味,“喔,你好,我是恪千里。”
女孩笑,大概是想让气氛好点,所以说,“那你哥哥是不是叫万里?”
我笑,“我是独生女。”
但我却想起了另一人,一个曾在一年前问我是不是有兄弟姐妹叫百里万里的男孩。很突然的,那个男孩的身影就浮现在脑中,在昏昏融融的灯光下,干净而带点寂寞地,又仿佛站在了我的眼前。
原来,我是记得他的。而且记得清楚。
记得他赤脚站在雨中的徬徨,记得脸红时咬牙切齿的模样,记得他在月色下的哀伤……
那天接到卫真的电话,我正准备上课,本来是懒得接,想着关机算了的,但心里却是不安起来,便按了YES,但里面却是没有说话,只是传来很吵杂的声音,有人车,车声,还有痛苦的呻吟声,和哭泣的声音。
我霍地站起,吓了身边的同学一跳,却是不理,只是沉声对着手机说,“在哪?”
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满目疮痍了。地上乱七八糟地躺着人,卷曲着身子痛苦地呻吟,而卫真苍白着一张小脸,抱着一个漂亮的男孩跪坐在地上,那个男孩正是容言,只见他的右手臂软软地垂在地上,头上不停地冒着血,卫真用手帕压住了伤口,但血还是不停地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染红了她的衣袖,卫真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滴,却是没有哭。
但她看见我,嘴一扁,却是放声哭了出来,“千……千里……”
我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哭得出来就表示她没事。
但千里这个名字一响起,紧跟着便听得一声闷哼,我看过去,看清楚了被围攻的男孩的脸,秦怀!
我心一沉,左手随手抓起地上的木棍,避开其他人,反手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撞在那个男人的胸口,刚才就是他趁着秦怀分神时一棍打在秦怀背部的,在听见肋骨碎裂的声音的同时,右脚侧勾另一人,而右臂往下撞在这人的肩颈位置,连哼也没哼声,他便跪趴在秦怀的面前,我回头,冷眼扫向另外的那几人,他们一愣,竟是无人再上前一步。
我讨厌暴力,讨厌血腥,但,当只有暴力才能解决问题时,我从来不吝啬!
我转过身,与他们面对面,我看见他们眼中的惊恐,当然,是该惊恐,因为我确实已经好久未曾下过如此重手了,今日牛刀小试,他们应该觉得荣幸。
我侧眼看向旁边的卫真,“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她还未答话,我一眼瞥见一人目光闪烁地悄悄向后挪了挪,手中木棍便甩了出去,空气破裂,分毫不差地打在那人脸上,血肉模糊,晕倒在地。
我目光扫过去,只问了一声,“容言的伤呢?”那些人便拔脚没命地逃了,地上的几个也连爬带滚地逃了,只剩下那个晕了的和还在地上挣扎的刚才那两个被我重伤的,见我回头,他们惊惧地瞪着我,仿如见鬼。
我不理他们,只是看着那个站在他们旁边的男孩。
我笑,“他们似乎很害怕呢。”
他却是笑了,眼神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你有什么可怕了,他们大概是赶时间罢了。”
我想起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不禁笑了。
“恪千里?”他看着我,眼里有着我看不破的东西。
“是的,恪千里。”我笑,灿烂无比。
他走近我,手指抚上我的脸,粗糙却温暖,他说,“别笑。如果你的眼睛在哭,那么别笑,不好看。”
我怔怔地看着他,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我闭眼,然后张开,说,“恪千里从来不哭。”
我们在一家私人诊所里,卫真心痛而又小心翼翼地盯着正被医生包扎伤口的容言,容言是清楚的,所以很痛,但他却是一声也没有喊过,就是医生为他接驳手臂上时,也只是紧紧地咬着唇,直到流血。
护士在为秦怀擦药,他手臂上和背部全是一片一片的青,我在旁边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要我闭上眼,我说,“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
那年轻护士脸上一红,却是不好意思了,而秦怀更是看得见的地方都变成红色,像只熟了的虾子,恨不得有个洞可钻。
其实之前我没发觉,他的整个背部都是奇怪的伤痕,新新旧旧,深深浅浅,大大小小,有用指甲划的,有用利器伤的,有火烫的……还有是用牙咬的。
他忽然向我看来,我微扯了扯唇,想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但我却是没有成功。
“怎么了?”他似乎觉得我奇怪,便问。
我也在想,然后问,“男孩子是不是比较容易喜欢上漂亮的女孩?”
他一怔,点了点头,“是。”
“我漂亮吗?”我又问。
他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漂亮。”
我的脸凑近他,看进他的眼里,“那你可以喜欢我吗?”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脸微侧,嘴唇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因为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
“啊……”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声,我回头,看见同样目瞪口呆的卫真,还有,因痛苦而面目扭曲的容言。
说了喜欢,但日子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没来找我,我想他是除了我的名字,大概是对我一无所知的,但倘若有心,要找我也并不难,然而他却是没有。
他不来,我其实是可以去的,因为我知道他的住处。但,我也没有。
我不禁自嘲,原来,恪千里也是会怯步的。
卫真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却是没有办法回答,秦怀在我而言,确实是与众不同的,对他我总有一种淡淡的酸,淡淡的痛,那种感觉我从来没有,即使是对妈妈或是卫真都不曾有过,我心疼那个男孩,想待他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爱情,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想象不出我谈恋爱的样子,但我却是真真在乎了这么一个人,一个没有血缘,也并不亲近的人。
其实我和他说得上是陌生,统共不过是见了四次面,虽然有两次睡在同一张床上,最后一次我亲了他,但我们依然陌生。我对他不是一见钟情的,也说不上是日久生情,我除了他的名字,对他也算是一无所知,他大概也是一样,那么所谓的喜欢是建立在怎样的一个基础上的呢?
我迷惑了。
我在超市买日用品,却忽地听得货架上的商品轰然倒塌的声音,好奇地探头,在满地商品中间挣扎的男孩惊恐地瞪着我,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我皱眉,是因为我确定他所惊惧的那个东西是我,而我不认识他,或者说,我不记得我见过他。
不过,我猜得出。
当我还在街头混迹时,很多的人也是用这样的眼光看我。那时的我,还不到十三岁,但已经让很多人忌惮害怕了。其实我也记不得自己曾做过什么以至于他们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但这种转变并不坏,因为,从那以后,他们对我的母亲也变得恭敬而客气。但现在我从良了,呃,或许是改邪归正吧,虽然也不觉得以前自己就有多邪,但现在的我行为举止却是相当的端正的,在正经的学校正经地读书,不打架斗殴不闹事寻衅也不结党集派,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高中女生,而已。
我除了讨厌暴力,还讨厌麻烦,如今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愿别惹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好。
圣诞节前夕,平安夜,我在秦怀家门口坐到十二点,但他仍没有回家。于是我把要送他的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一个接一个地吃了,吃完我便回去,虽然学校一定是关了门的,但电子锁我可能是奈何不了,然而传统的中国锁,在我眼中却仿如无物,别惊讶,我做过的事确实不少。
我以为是见不到他的,但就在我起身时远远地看见了站在花坛旁边的他,似乎站了一些时间了。
我跑过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看着我,神态很认真,“从你开始吃第一个苹果的时候。”
我瞠目结舌,回头去数地上的核,一共九个。
“那是你要给我的吗?”他问。
我有点尴尬,“本来是。”
然后他低头吻住了我,我一怔,任他的舌头滑进来,一粒粒地扫过我的牙齿。
“苹果的味道还不错,下次留一个给我。”他道。
他的话让我高兴,但却是有点不平,我伸手向他,“你没有东西要给我?”
然后我看见他从花坛下抱起一束花,街灯下,开得浓艳,红得如火。
我第一次收花,有点又惊又喜,我问他,这是几朵。他说,“十二,你要还我一朵吗?”
送十二朵红玫瑰,是向对方求爱,对回赠其中一朵,就是说,我也一样的意思。而,十一,表示最爱。这是卫真告诉我的。但……我看着他,有点不可思议,“你很有经验?”
他脸上一红,瞪我,“哪有经验,是卖花的小姐告诉我的。”
我笑,终于抽出一枝给他,“给。不过你得收留我一个晚上。”
“我收留你一辈子如何?”他笑。
我瞠目,这个男人还是那个秦怀吗?
“怎么了?”
“觉得你有点不同了。”
“你不喜欢?”他一怔,问道。
我眨眼,再眨眼,笑了,“不,刚好相反,我不知道我原来这样喜欢。”
他盯着我,然后再一次吻向了我,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细致,小心翼翼地,仿佛我是他的珍宝。
这个男孩,从来没人对他说喜欢。我的心为他柔软酸痛,一滴泪从我的眼角滑出,他一时手足无措,以为做错了什么,我抓住他的手,“我只是高兴。”
他似乎明白,伸出舌头轻轻舔却,“我也高兴。”
是爱吧,如果这不是爱情,那是什么?
我没有告诉卫真,但显然即便我不说,她也知道。她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态度平静得奇怪,不高兴也不生气。容言却是沉默,只是阴阳怪气地看着我,而当我看他时,他却别过了头,我说他像小孩子在闹脾气,他就瞪我,“小孩子?你才小孩子,你这是早恋,是被学校禁止的!”
我说,“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
我是说他没有恋爱。
他就跳起,指着我说,“谁说我吃不到,我早吃过了!”
仿佛意有所指。
我一怔,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指过去他对我又亲又抱的事吧?以前我是无所谓,但现在我却是再没许他那样了,但,要是让秦怀知道了……我有点后悔。
他大概是见我脸色微变,倒也没有再逼进,只是哼哼哈哈的坐了回去,含糊不清地说,“那男的有什么好?”
我听见了,只是也没说话。心里却是想,是了,秦怀有什么好?
秦怀在S大读书,念的是工商管理,已经二年级了,但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个,读得也不太认真,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有课就去上,没有逃课的。他喜欢的运动是篮球,不过一般只在清早在社区附近的篮球场上和几个同样兴趣的人玩玩,偶尔也玩比赛的,六个人,三对三,我在星期天一大早跑去看过几次,打得有够激烈,虽然也不是很懂,但觉得他玩得很不错,而且看着那时的他,我会觉得他仿佛要告诉全世界,他喜欢篮球这种活动。那样的他自信而快乐。
他衣着很随便,但鞋子却是挑牌子的,不过并不只限一个牌子。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就算是我下厨,煮出来的东西他也是吃得津津有味,而我的厨艺并不比卫真好多少,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过,他厨艺很不错,他喜欢吃住家菜,说有家的味道,并不在意粗茶淡饭。为此,我没有少为他而入厨房的,只因他一句喜欢,但我的厨艺并没有因此而有多少进步。
卫真和容言简直跌碎了眼镜,根本不信我可以洗手作羹汤,而当他们吃着我做的菜时,更是大赞秦怀为神人,能人所不能。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在这一点上,他们对秦怀是很佩服的,当然,我也是。
过了年,我从家里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他家,我有钥匙,推门进去,我的笑容却是凝结了,扔下手上的行李,穿过乱七八糟的客厅,我直奔他二楼的房间,门没有锁,半开着,在推门的那一瞬间,我迟疑了,心脏仿佛也停止了跳动,我知道我在害怕。脑海里的一幕幕重新浮现,街灯下的寂寞身影,雨中的徬徨无依,月下的哀伤表情……
我看见了他。
房中一片狼藉,他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睡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无声地走近,他的脸上身体上,看得见的地方没有一寸是完好的,他的头发被烧过,额头上的血干涸了,粘在眼眉毛上,他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脸色灰白没有一点生气……我跪坐在地上,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当一丝热气喷在我的手指上时,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从没有像这一刻般感谢过上苍,他还活着。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我,他笑了,手艰难地抬起为我擦眼泪,“不是说恪千里从来不哭的么?”
我吻他,疯狂地吻他,我觉得我要疯了,眼泪不断地落下,滴在他的脸上,然后卷入彼此口中,全中苦涩的味道。
“好苦。”他说。
我笑,“那证明我们还活着。”
我为他清理干净,处理好伤口,让他躺到床上,他把我也拉了上去,抱着我,汲取温暖,他闭着眼睛在我耳边说着他的故事,而我静静地听着。故事并不复杂,只是多了一丝不幸。他的母亲家里很有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与青梅竹马订婚,这本是令人羡慕的,但却是不幸的开始,她被情敌买凶绑架了,获救后,那个女人和犯人虽然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她却怀孕了,那时她精神极不稳,医生说了堕胎后她将可能无法再生育,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的时候,那个男人对她说他不介意,他还是要娶她,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幸福,但就在她要分勉的那个晚上,那男的在赶去医院的途中出了车祸,死了。
“我妈恨我。”他说,“但她却一点也不快乐。”
我亲吻他额头上的伤口,这世上不幸的事很多,他并不是唯一,也不是最不幸的那个,但却是我心中最柔软的那份怜惜,我不在乎他的母亲怎样,我只在乎他好不好,“别让她再这样待你,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伤害她。”
他翻身急急抓住我的手,“她是我妈!”
我将他的手放在我心脏的位置,我看着他,“可是我这里会痛。”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然后变得炽热,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我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热,彼此贴近的身体感觉很敏感,我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那是属于男人的变化。
他一惊,要离开我的身体,但我不允许,四肢纠缠,他说,“让我下去,否则我会伤害到你。”
我看着他,笑,“我去年十六岁,现在虚算有十八岁了,你不算犯罪。”
“不……”他有点惊慌地,“我不能……”
我吻上他的耳根,“你可以向我求婚,像我们第二次见面时在床上醒来的那样,照你想的一样说,‘我们结婚吧’,这一次我答应。”
“你不后悔?”他喘息着问。
“我喜欢你,很喜欢,喜欢到想与你一生一世。”我说。
他吻上我,“那我们结婚吧。”
我笑,说,好。
婚姻,我原本以为那是好遥远的事,毕竟我还很年轻,还不很识情爱。但,我放不开这个叫秦怀的男子,而且很在意,既然如此,我想我是不介意用婚姻将他与我的人生绑在一起的,我要将他放在我的眼前,照顾着。
爱情到底是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但如果这不是爱情,那又会是什么?
那一天,我从少女变成为了女人。
一年半后,他大学毕业,找到一份待遇不差的工作,他没有接受家里的安排进母亲家的公司上班,他说或许以后会回去帮忙,但不是现在,而我也高考完休息了近一个月,虽然录取通知书还没有下来,但我却是肯定我考上了的,他曾经读的S大。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穿着正式地敲响我家的门,于是我看见了手上捧着一大束花的他。
我挑眉,“有事?”
他将花束拿到一边,低头亲我,“生日快乐。”
我笑,“只有花?”
“当然……不,”他拉起我的手,把戒指放在我掌心,只是一只样式很简单的银戒,“这是我自己之前兼职赚钱买下的,不很值钱,你愿意收下吗?”
“只是收下?”
他道,“恪千里?”
“嗯?”我凝望他。
“你愿意和秦怀结婚,永远相守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吗?”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已经变得更成熟的男人,我的男人,心中一片柔软,笑了,把手交给他,他给我戴上,与他手上的另一只辉映,“是的,我愿意。”
他向我张开双臂,“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我投入他怀中,“那你不要放开。”
“我不放开。”他承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