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搜查录前传·觉醒》皮可与老虎

3、脏马路

　　但是除了地铁站，陈暮生立刻就失望了。并没有他所期待的那样古色古香的房子，周围只是普通的小市民商业街而已。
　　他太低落了，刚刚的兴奋全部被浇灭了。这脏兮兮的马路连空气里都飘着一层灰，除了两旁过于粗壮的梧桐树，简直没有任何能证明陈暮生所处的地方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最靠近梦中那地点的夫子庙。
　　他只好安慰自己，真正的夫子庙还没有走到，只是在周围打转而已。但是这种挫败感已经让他觉得寸步难行，看到周围的连锁酒店就先钻了进去。
　　招呼他的人显得有点漫不经心，语调里含着多日来机械般处理事情的敷衍和疲乏。本来陈暮生是能安然处之的，但现在无疑就像是他被泼了满身的汽油，而对方却悠然地为自己点了一支烟。
　　他握着自己的拳头，微微有些颤抖。说不上这气是从哪里来的，这一切都让他尤其的不痛快。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这里应该是温暖明媚，就算是这种怠慢也应该是有一种慵懒的闲适在里面。
　　这里面目全非，根本不是他找的地方，他现在就应该拎上包离开这个又破又旧的地方。但是就像长了钉子，硬是钉在地板上不让他动一丝一分。陈暮生叫了定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等着对方啪啪啪操作着电脑。问他要身份证，他又木然地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对方。再是一阵鼠标滴滴答答的声音。
　　“702，房卡在这阔。”
　　陈暮生就揣着一颗十分想离开的心，向着反方向的房间走去。进了门把包往床上一摔，就那么大字型躺在床上。
　　他只是晃了半个钟头的地铁，又拎着包走了十来分钟的路，只是这点对个20岁的小伙子来说根本不应该当回事儿。但他就是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
　　陈暮生觉得躺也躺不舒服，便坐起来，给自己烧了壶开水。在房间踱来踱去，爬上床，靠着床边向外看——水泥森林，水泥与梧桐树。
　　老得都分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破楼，还有翠得要滴出水来的树叶子。
　　他又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听着烧水咕噜咕噜的声音，慢慢地。
　　就睡着了。

　　“梅花糕，梅花糕，一块钱一块梅花糕！”
　　陈暮生发现自己身处于一条小马路的中央，两边是推着小车出摊的小吃户。他掐了一下自己，发现不痛，更加确定自己是在做梦。
　　他大概有点印象，这是那个梦的另外一部分。这让他安心了不少，掏了掏口袋，竟然还有钱，这个梦的设定太周全，让他乐开了花。立即跑去买了一个梅花糕。
　　接到梅花糕的时候，他就噌得一下变矮了，老板没有惊奇，白纸握成漏斗形，把梅花糕往里一戳，递过去给他。
　　陈暮生也没有惊奇，反正是在做梦。他吃了梅花糕，烫人，又很大一块，满口豆沙。不过很好吃，他觉得满意，继续站在摊子门口吃着。
　　还没等梅花糕凉了，就听见远处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围了不少人在看，于是他三口并作两口把梅花糕吃完了。白纸遢遢嘴边和手指，握成团扔在一边，也跑过去凑热闹。
　　那是一个大十几岁的男生和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小男孩抱着对方的腰，脸埋在那人怀里看不清，还一个劲地揍他：“你不是说给我买梅花糕，你不是说请我吃小馄饨，你不是说带我去看花灯，你凭什么走？！你凭什么走？！”说完就大哭起来，呜呜地听得人都觉得可怜。
　　被围观的男生也不觉得窘迫，就是轻轻地揉着小朋友的发丝说：“先别哭了，今天不是来带你吃好吃的了吗？”
　　“你不许走！你要去哪里！你应该一直留在这里！”
　　“你说我要去哪里呢？你先不要哭了，今天是带你出来玩的。”男生好哄了一会儿，男孩才抽抽噎噎地答应了。围观的人群散了，倒是有个小女孩过来给了刚刚还哭得震天响的小男孩一根超大的棉花糖：“我妈说男子汉哭鼻子羞羞。”然后就跑走了。
　　小男孩拿着棉花糖想丢又馋，怒气横生地等着旁边的男生，另一只手也不去搀他了，反而指着他骂道：“都是你害我被瞧不起！”
　　男生摸摸小朋友的头，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总算让另一个平静下来跟着他走了。
　　陈暮生听不清他俩说话，追过去却发现他们明明动作很慢却消失的奇快无比。他想起来这是梦境。于是百无聊赖地回头想走回刚刚的摊子再买点东西吃。
　　这一回头背后却变成了一片漆黑，他转身四处都变成一个漆黑的洞，他被困在一片漆黑之中。四面又突然增出许多闭着眼睛的白色面具。在这之中他有点怵得慌，但是不管向哪里走四处都没有改变。
　　突然这些面具全部张口念出唔隆唔隆的咒语，咒语四面奔来真正的立体环绕，他听不懂，也没有时间欣赏，只觉得脑袋发胀，气要喘不过来，他觉得自己是被鬼压床了，拼命挣扎。一句话却透过这咒文清晰地到达他的脑袋：“……我穿过文德桥，走进乌衣巷里发了一会儿呆，我想看燕子，但只看到几只麻雀，后来往回走，我又靠在那桥上看两岸的花楼，那是桨声灯影里的旧秦淮才该有的风情，只是现在花楼也不复熙熙攘攘，只让人觉得这白天里，也空寂得太过了……”

　　陈暮生醒过来，满身是汗。水还在咕噜咕噜地烧着，他正在回神，啪地跳了开关——水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