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葵乱事》憨妲妲

56、第五十六章 心结难解（二）

　　“禀告将军，捷报已经到了长安。”
　　一名士兵快步走到主帅帐营中拱手道。

　　那主帅将军头发高高束起，抬起头来露出坚挺的鼻梁和一双剑眉，加上一身军装显得更加挺拔俊朗，只是连续几个月的征战让他的脸显得有些黝黑，却更具有阳刚之气。加之在战场上的骁勇善战，使得下面的士兵们都忘了，这位主帅是一位宦官。

　　杨思勖抬头淡淡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长安的方向远眺着，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那将军，我们是即日起程返回长安还是……”

　　“回去吧。”男子道。

　　那士兵了然的回了一声便退出了帐子，而杨思勖却是坐下来静静的看着远方。

　　一对几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往长安走着，眼看着已经入了关。杨思勖忽然见得一人快马加鞭往自己这边奔来，细细一看竟是自己在宫中十分熟悉的一名小将军。

　　“杨将军！”那人见这一行人已经过来，不禁大喜。

　　杨思勖心中一股莫名的预感，夹了马腹快步迎上去。

　　“刘大人。”

　　“安南发生叛乱，首领梅玄成联合林邑、真腊国已经纠集了十几万的大军，我方派出去的将士们一败再败啊！”

　　“什么？主帅和副帅是谁？”在听到“梅玄成”三个字时，杨思勖瞳孔便紧缩，而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让他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主帅是曹阳曹将军，副帅是……掖庭的张公公。”那人说了心中还十分胆怯，因为在临行前皇上还有意无意的嘱咐他不许将小圆子随军的事情告诉杨思勖。

　　“你说什么？！”杨思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见他如此激动，来人也是脸色一红，急忙道：“陛下派我前来的意思是让将军拨出一部分兵力让我带去安南，还特意吩咐将军已经征战几个月，不宜操劳，便不必随行了。”

　　杨思勖眼睛危险的眯起，李隆基在做什么打算他又怎会不知？
　　他抿了抿唇，调回马头到军中，与副帅等人小声商量了几句，那副帅又回到军中与几个小队和副将商量了一番，复会又回到杨思勖身边。

　　杨思勖点了点头，脸色稍有缓和，转头看了看正在等待回音的来使，什么都没说，使劲儿甩了一下手中的马鞭，大声道：“兄弟们跟我走！”

　　话音刚落，下面的将士们纷纷回应，□□的马也纷纷动了蹄子，跟着主帅动了起来，方向竟不再是长安的方向。

　　“哎！哎！哎！”来使吓得脸都黑了，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却是无能为力，只见刚才的那名副官正骑着马往自己这边赶来。

　　“将军这……”来使急声道。

　　那副官一脸严肃，拱手道：“我大唐子弟兵在南方损失极大，我家将军身为大唐臣子自然应当身先士卒直接赶去支援，请大人回去禀报皇上。若是皇上有所怪罪，我家将军和我十万子弟兵愿受惩处。”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那人嘴巴动了动，却生生说不出个反驳的词语，再者说，杨思勖一行人已经走了很远，他也追不上了。

　　“唉……”他叹了口气，已经知道回去面对皇上时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了，但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自己沮丧也没有意义了。

　　“那就拜托将军们了。”

　　那副官点了点头，抱拳后便挥动马鞭赶去跟大部队汇合了。

　　杨思勖觉察到身边有人，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开口：”已经打发走了？”
　　“嗯。”那副官回到，但张了张口，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

　　杨思勖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却吓了一跳。这位总是平静睿智的主帅此时眼睛好似冲了血一般，再也不见往日的淡定了。

　　“请帮我感谢兄弟们愿意追随杨某。”他一字一顿的说，神情无比诚恳。那副官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原本憋在口中的质疑也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表情坚毅的主帅，他知道自己和兄弟们的命不会白白拴在这个男人身上的，一股热血冲到脑中，他忽然大声道：“誓死追随杨将军，保卫我大唐江山！”

　　下面的士兵们纷纷回应。
　　“追随杨将军！保卫大唐江山！”
　　“将安南狗赶出我大唐疆土！”
　　一时间，呼声震天，惹得附近零落的居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听得他们的口号，有些也开始小声的回应着。

　　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一向冷淡的杨思勖也不禁动容，这便是李唐的士兵和百姓们！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他抬头看着远方的路，心中一句笃定的声音还在回荡。

　　妙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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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禀告将军！第三小队和第四小队误入敌军埋伏，全军覆没，一万人马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一名看上去已经身受重伤的士兵一瘸一拐的进了军营。

　　小圆子眉头紧皱，到了战地的这一个月来，几乎是屡战屡败，真真到了前线才知道自己在宫中的险恶简直与这战场无法相提并论。

　　“伤员在哪儿？”

　　“回将军，已经带回了军营。”
　　方才那名说话的幸存士兵已经没了力气，由一边的人搀扶着，那人答道。

　　小圆子起身道：“将他也带回帐子里，我去看看那些伤员们。若是主帅回来了，便通知我一声。”

　　“是！”

　　掀开帐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小圆子不禁胃里一阵翻腾，可眼前的景象却再也由不得她注意心中那点恶心感了。

　　其实在进帐之前她便无数次的幻想过这帐子里的景象，想要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但这眼前的景象却还是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一排排的伤兵瘫在临时铺的白布上，痛苦的呻吟声如同毒舌一般钻进小圆子的耳朵里，让她不禁身子有些颤抖。或许是战事依旧不容乐观，这些呻吟声里总是带着一股压抑，不敢大声的喊叫，只是闷闷的发出一丝丝微弱的声音。

　　“副帅来了，副帅来看大家了！”负责看顾他们的士兵看到小圆子，惊喜道。

　　听到这句，一些伤势稍轻的士兵们都纷纷支起身子准备迎接，小圆子赶忙上前道：“大家躺下，躺下就好！”

　　看着这些士兵们，她不禁眼眶有些发热，但她迅速抬起头来，不能让眼泪流下来，现在士气已经如此低落，若是自己再没出息的流泪，怕是会更伤了将士们的心！

　　她解下身上的披风，走到伤员中间，见有些伤员的伤口已经有些腐烂了，更有几位比较严重的都能看到白骨！

　　“这是怎么回事？！”她厉声道。

　　那看护的士兵不禁流下一行泪，双膝跪地，脸别向一边。
　　“将军……伤员太多，药物已经用完了。现在包扎用的白布都是兄弟们的里衣撕成条在开水里煮了才得来的。”

　　小圆子身子一颤，再怎么压抑，声音也有了哽咽。
　　“朝廷的物资什么时候能到？”

　　“说是还要两天。”

　　还要两天……她苦涩的看着为了疼痛而受折磨的士兵们，这些热血的男儿们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看着副帅露出的悲痛神色，士兵们纷纷动容，却不知如何安慰，无奈这梅玄成的兵马实在是过于强大，自己这一方本来就有些轻敌，带来的兵马和物资都不多，却没有想到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大家莫要担心，主帅已经出战了。相信他……”
　　“报！”
　　小圆子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士兵已经连滚带爬的进来。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却依旧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我军被敌军包围，拼尽全力才突破，但兵马已经折损了大半，主帅也受了重伤，现在正在救治。”

　　小圆子身子晃了一晃，颤声道：“快！快带我去！”

　　出了帐门，她便听到那些还在压抑的伤员们都放声大哭了起来，她咬了咬惨白的唇，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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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阳的伤势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身上受了三处剑伤，虽然都不在致命部位，却依旧很危险，现在正在半醒的迷离状态。

　　小圆子上前询问了一下状况，知道他的情况并不乐观，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还是个未知数。

　　“让主帅休息一下吧。”她无力道。

　　几位中级将领都聚在帐中，也已经有了几位受了些轻伤，此时都沉默的看着小圆子。

　　“听说敌军还没有停止步子，正带着五万大军往我方杀来，可主帅已经……”一名将士忧心道。

　　小圆子沉着脸，忽然开口道：“我军能上战场的将士们还有多少？”

　　“最多一万五。”

　　她倒抽一口冷气，半晌没有说话。

　　忽然，小圆子起身道：“将盔甲拿来。”

　　“将军你……”几人惊讶的纷纷站起。

　　此时，帐帘被撩起，身上裹满了绷带的曹阳在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不行。”

　　小圆子没有说话，看着他缓缓坐下。
　　“临行前陛下吩咐过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上战场。”

　　“皇上的心意我明白，但请曹将军您去看一看这好几帐子的伤兵。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不管皇上下过什么样的命令，此时此刻，我都是大唐的子孙，都是这一干将士的副帅啊！”

　　她一番话说得声音不大，一帐人却都安静下来，怔怔的看着这个平日里并不多言的柔弱副帅，曹阳也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是大家最后的精神支柱，若是我还龟缩在这帐营中，怎么对得起那些将士们！既然我已经来了，要么便带着这万千将士光荣的回长安，要么，就与大家一同葬身在这沙场之上！”

　　曹阳看着她，眼中的光芒闪了又闪，忽然，他淡淡的勾起一个笑容，勉强站起身：“来人，将副帅的盔甲拿来，本帅亲自与她系上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