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夜色撩人》山竹爪爪

3、雨夜

　　风雨大作的夜晚。

　　绿堡屹立在电闪雷鸣之中。

　　马蹄溅起泥水的声音被暴雨掩盖，以至于管家拉尔夫先生被惊醒时还带着一丝心悸。

　　他匆匆来到前厅，见到来客。

　　对方浑身是水地站在那里，湿透的斗篷下似乎还包裹着个孩子。见到管家，来人急急地从怀中掏出一筒半湿的羊皮纸，请求交给城堡的主人。

　　片刻后，客人被引进书房，站立过的地毯上留下大片水渍。

　　“请稍候。”管家深鞠一躬退出门外。

　　斗篷下的孩子从客人怀里钻了出来：“安德鲁，我们安全了吗？”

　　被他称为安德鲁的男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伸手理理孩子湿透的发，微笑中带着些忧愁：“我希望如此。”

　　那孩子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脚下是柔软厚实的织金地毯，正对着沙发的是墨绿的花岗岩壁炉，其上雕刻着风格粗犷却又含义模糊的图案。在壁炉右侧的灰白石壁上挂着一幅捕猎情形的巨大画毯。大概是年代久远的缘故，画毯的色泽有些发暗。壁炉左侧则放置着一套桌椅。而最夺人视线的莫过于书桌上方斜挂着的兽角。那兽角足有半人长，其顶端赫然镀着一层纯银。兽角旁侧的石壁中搁着一支独角兽状的银质烛台，分毫毕现地照亮了这支弧度优美的兽角。整个房间的氛围显得舒适优雅，又带着一点特别。

　　他紧绷的小脊背稍微有点放松下来。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微响，安德鲁立刻将他搂在身侧。墨绿壁炉中的火光陡然变得惨绿，一个人影出现在扬起的火焰里。

　　只见人影走出壁炉，停在书桌一侧。恢复原状的火光照在他年轻的面容上：“安德鲁.麦克格雷格先生？”

　　安德鲁站起来，谨慎地鞠躬道：“夜安，阁下。”

　　对方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

　　孩子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头来，困惑地打量着对面那个人。

　　那人注意到孩子的目光，轻笑道：“时候不早了，这位小客人不需要早些休息吗？”

　　孩子警觉地靠向安德鲁，眼睛里透出一点惊惶。

　　安德鲁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主人。主人耸耸肩，倾过身子够过桌角磨得铮亮的铜铃，轻摇数下。候在门外的侍女立刻走了进来。

　　“苏西，请带这位小先生去三楼的客房休息。”

　　侍女屈了屈膝，走上前温柔地牵过孩子的手。

　　孩子抬头看向安德鲁，看到他点头的动作后才跟着侍女出了房间。

　　“请坐吧。”那人坐到书桌后的长椅上：“不得不说，我很遗憾看到您出现在我的城堡里。因为这差不多就等于宣告了失败。也是我们的巨大损失。”

　　“我很抱歉，伯爵大人。”安德鲁的声音里含上了些许沉痛。

　　“您一定很难过，还请节哀。”

　　“这次教廷下了血本。伯纳德家安插了三十多年的人都被连根拔起，是我们太迟钝了。”

　　“不，是他们的手伸得太快了。”伯爵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冷意。

　　“如果不是德拉库尔，只怕连这个孩子都没有办法保全”安德鲁想起那只血淋淋的游隼就心头发冷：“希尔德里克陛下并没有子嗣。也只有老陛下的堂弟一支还保存下这点血脉。”

　　法兰克的王权一日一日没落，赫里斯托尔家的野心甚至再不需掩饰。曾经，毒蛇还需要在口中涂抹蜜糖来遮盖他们口中的腐臭。而今，有着最致命花斑的毒蛇在陆上肆无忌惮地窜行。醉心于占星术与炼金的墨洛温诸王早已远离权力之巅。在他们看来，世俗之物既无了解的意义也就没有了知晓的必要。从达戈贝尔特陛下的时代开始，宫相就把持了宫中事务和地产大权。每一代国王被欺骗愚弄。法兰克人只知宫相而不晓得敬畏国王之名。久而久之，再没有人记得墨洛温的荣光和历史，只剩下阴险的窃贼和篡位者。

　　两人无声地沉默着。风雨击打在窗上的声音清楚可闻。

　　“虽然这么问有些冒昧，您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吗？”伯爵的右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深色纹路。

　　安德鲁顿了顿，艰难地摇摇头。他知道是没有指望了。从他出逃的那日起他就知道，没有指望了。

　　“绿堡目前也几乎得不到任何消息。不在苏瓦松，不在奥尔良，甚至也不在准备给教廷的大礼里。”伯爵注意到他紧张的目光，补充道：“根据勃艮第那边的说法，丕平很有可能会为教廷献上一份大礼，虽然先王不在这份大礼的清单上。”

　　“教廷想让他死。”安德鲁攥紧拳。

　　伯爵不无讽刺地笑道：“教廷想让我们死。不过真可惜，没有巫师，他们简直不堪一击。还满口嚷嚷着东进圣战！哼，失去巫师的援助，他们能走到哪里！？想想沙漠里头的那些怪兽，光脊背蓝尾蝎就足够灭光教廷那群废物！说来可笑。标榜着为上帝事业尽忠的教廷居然利用着魔鬼的力量为上帝而战！这就是我的家族从不与教廷合作的原因。教廷称呼我们魔鬼。可就是真正的魔鬼尚且明码标价。他们，魔鬼不如！”

　　他停下来，叹了口气：“不提这个了。您带着这孩子来到绿堡，想必对未来已经有了打算。”

　　“我能听听您的建议吗？”安德鲁挺直脊背，面色无法形容的严肃。

　　“我的建议？我的建议就是不要再回法兰克了。”

　　“阁下——”

　　“请听我说完，虽然我们还没有探听到确切消息，但按照丕平一贯的风格，希尔德里克陛下应该还活着。”

　　也许生不如死。

　　“您知道，不管是在盎格鲁撒克逊还是法兰克，在国王未死之时任何亲属都不可自立为王。这种行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被视为反叛。布列塔尼公爵的例子就在眼前。至于这个孩子，我很遗憾地说他并不是希尔德里克陛下的直系亲属，也不拥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即使您想效仿布列塔尼公爵，结果也会不尽人意。真正的叛徒会堂而皇之地指责您叛国，而这个孩子的余生都会被暗杀的阴影笼罩。”

　　安德鲁松开拳头，他的手指有些发抖。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壁炉，仿佛在想着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年轻伯爵无声地等待着。

　　壁炉中的火光随着燃烧起起伏伏，安德鲁只觉得也许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才听到自己低哑地回答了一个好字。

　　少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也许您在再不会回到法兰克。而这个孩子，也必须作为一个撒克逊人长大，不再拥有那个特殊的身份。说到这个，您觉得绿堡怎么样？”

　　“非常感谢您，伯爵大人——”安德鲁深吸了一口气。留在绿堡意味着斯莱特林伯爵的庇护。这个结果比他考虑得要好上太多。

　　“不必这样，麦克格雷格先生。墨洛温家族与斯莱特林家族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纯血的没落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痛苦。能为墨洛温这样的纯血家族尽上一分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伯爵的话语淡淡，蕴含的意思却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安德鲁焦急的情绪。

　　该怎么说服斯莱特林伯爵提供援助？

　　来到绿堡前安德鲁就在烦恼这个问题。他并不是一个擅长交涉的巫师，而传闻中的这位年轻伯爵是出了名的难以揣测。纯血家族之间的联系虽然紧密，也绝不是无条件就会伸出援手。

　　只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让那个孩子活下去了。

　　陪伴希尔德里克陛下的这么多年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背叛是必然，忠诚才是侥幸。法兰克的巫师家族他已经一个都不敢相信。若不是希尔德里克陛下在他离开的最后一刻提到过与撒克逊的斯莱特林家族关系匪浅，他是绝不敢贸然踏进这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城堡的。

　　不过幸好，伯爵愿意提供庇护，不然——

　　“麦克格雷格先生，我想您最好给这个孩子换上合适的名字。既然决定了隐居，我想能让他尽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这样对您，对这个孩子的安全都会有很大的帮助。”少年用较为轻松的语气唤醒沉思中的安德鲁。

　　“能保留他的名字吗？只是为了纪念——”安德鲁想了想，有些局促地说道。从内心而言，他不太愿意这孩子与过去彻底决裂。

　　伯爵扬起眉毛：“当然可以。您看这样好吗？我的曾祖母就来自一个非常高贵的纯血家族。只可惜他们在这个岛上的传承已经消失。如果您愿意去画廊参观一下先代斯莱特林伯爵夫人的画像，就会发现起码从容貌上来说，这位小朋友也许天生该成为斯莱特林伯爵的姻亲。如果您和他本人都不介意的话，也许我们可以这个他冠上‘格兰芬多’这个名字？”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安德鲁有些茫然地念出这个名字。

　　“哦听起来真不错。”伯爵轻快地笑了起来：“我想社交界的夫人小姐们一定会大吃一惊。久未有消息传出的格兰芬多家族居然有这样一位继承人出现。不知道有多少鹰隼会为了这个消息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