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黑夜野兽》恰玛

37、【西雷】生命可以廉价到什么程度？【三】

　　“…………”雷欧力慢慢清醒的时候，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染有血迹的大床上，自己的脸上腿上胸前都满是血迹。黑色的大眼睛呆滞两秒，看到床头枕边放着的一沓钞票。
　　他几乎是猛地扑向那沓钞票，以一种异乎寻常的贪婪数过那对他意味着天文数字的钱
　　……“应该够了吧？应该够了吧？”
　　他喃喃的念着，事实上，他并不知道皮耶多的病需要多少钱。他只是想要钱罢了，越多越好。
　　浑身伤痕的黑发男孩儿在得到巨款的强烈喜悦下用那种疯狂的眼神四周扫视了一圈，找到一件勉强可以遮盖自己身体的白色衬衫——昨天晚上，被西索轻易地从自己身上扯下，还用做过绑住自己工具的衬衫。他飞快地穿上那件还沾有鲜血与莫名白色液体的衬衫，飞奔出了宾馆，全然不顾西索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其实一直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的红发男人挑了挑眉，看着黑发的男孩儿带着兴奋冲出房间。他笑了笑，抚起自己的头发，向前几步微微掀起窗帘的一角，看到那个不管不顾向前奔着的男孩儿的小小背影，笑得令人胆寒。
　　“不该手下留情的呢……呵呵~~”
　　自言自语中，也没有多少的遗憾与惋惜。
　　然后他放下手中厚重的窗帘，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味儿。
　　“哼……真的是太心软了呢~~呵呵~~” 雷欧力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死了的那一天，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所有细节。
　　他记得自己凭着一股疯狂，一股子从脑髓里硬挤出来的疯狂用痛得简直要死的身体奔跑过还带着泥泞的许许多多街道，光光的脚在沙石上划出无数的血痕。他记得自己气喘吁吁地汗流满面，或是泪流满面，不顾任何人的指指点点疯狂的跑啊跑啊，他记得自己扑到皮耶多的身上疯狂的又凭着完全不应该属于自己的可怕的力量背着他向医院飞奔的时候阳光是怎样的刺眼而令人晕眩，他记得当医生告诉他………… 时世界是怎样在一瞬间陷入了全然的黑暗。
　　……………………
　　“他已经断气很久了。”
　　……………………
　　空洞的，黑色的眼。
　　雷欧力再睁开眼睛时，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他的脑子处理不过来。
　　皮耶多死了，就在昨天晚上他躺在那个男人的床上的时候。
　　那个男人的钱还是起了作用，他冷冷的笑了起来。
　　用作治疗自己身上可怕的伤口，用来给皮耶多换一块儿小小的坟墓，用来给自己添置一身正常的衣服。
　　竟然还有剩，而且是很多。
　　雷欧力面无表情的把钱收好，放在胸口的位置。
　　他知道自己从此会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自己也会比任何一个守财奴都更不敢花钱。
　　他知道。
　　他都知道。
　　他站在皮耶多在教堂边安置的小小的坟墓前的时候，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一个在贫民窟生活的人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非常好了。他必须满意。
　　但他还是哭了，哭得歇斯底里。
　　剔透的眼泪像是温存的雨水浇灌着皮耶多的坟墓，他跪倒在皮耶多的墓前一遍又一遍的哭泣着。他向皮耶多抱怨身上好痛，抱怨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抱怨他为什么不理他，抱怨他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抱怨他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孤独着活着。
　　但他不再想死了。
　　他要连同着皮耶多的那一份活下去。一定要。红色头发的青年靠在教堂尖顶的十字架上，看着那个黑色的男孩儿慢慢地站起来，最后拥抱了那块儿墓碑一下，慢慢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才向外走去。
　　小丑魔术师笑得忘乎所以。
　　修长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嘴，笑得双肩颤抖，眼睛细细的眯起。
　　“哦哦~~亲爱的~~小雷欧力~~”
　　他笑着，似乎并不会笑够。
　　多可笑。他发现了多可笑的事情。
　　他，竟会觉得这个孩子是多么的可怜，多么的令他心痛。
　　呵呵，这多可笑，多可笑。
　　西索想起自己在医院对面的那一家咖啡店是怎样耗过了一周。怎样在那个孩子第一次被赶出来时兴味盎然的看着他，看着那黑色眼睛里的某种疯狂的执念。那似乎应该属于流星街人的疯狂执着，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原来流星街外也有这样的人。
　　他当时只是笑了笑，喝下一杯摩卡。付账离开。
　　然后鬼使神差的第二天照来，仍是要了窗边的位置，仍是一杯咖啡，一块儿茶点。
　　看着那抹黑色在被赶出来后又疯狂的扑向那扇玻璃门，像一只发了疯的狗一样的挠着门。
　　最后他对于自己一到准点儿腿就往那边去习惯适应，拉开那一扇门，微笑着托起下巴看着那个小孩儿疯狂的行径。
　　最后直到那一天的夜晚，看着那个小鬼似乎打算在雨里把自己冻死的样子，他做出了邀请。
　　西索此刻也并不知道，这一次带着血腥味儿的邀请，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