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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流年 ...

  •   晚上万书典打电话过来,说是想要我明天傍晚回家一趟,家庭聚餐。唔,是了,8月16,万书典50岁的生日。
      电话中他语气有点犹豫,可我心下却是一片清明,直觉好笑。
      家?谁的家?那只不过是万书典和万典典的家罢了,少了何深渝和万深深的屋子,仍是他们的家,可却早已不是万深深的家了。
      哦,对了,不久以后这个家应该又要新添一名成员了,展析,那个拥有着一张温润如玉的笑脸,经我多年年少轻狂的痴心妄想之后,却终究还是毅然决然的走向万典典的男子,不久之后又该走向那个拥有着万书典和万典典的家了。
      意识有点恍惚,回过神来,我又是一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忘的不是都忘了?
      通完电话,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正坐于客厅沙发上,半个身子前倾,两眼发直,直盯着电视屏幕的洛小单。
      彼时,电视屏幕上正上演着十分狗血却又十分合乎洛小单恶趣味的一幕。
      大雨磅礴的路灯下,站着一对癫狂的男女。
      男主拉扯着女主的手腕,抹一把脸上分不清到底是雨水,泪水,还是汗水的水嘶声道:“你别走。你先听我解释——”
      女主转过身,硬是把眼一闭,耳一捂,直把脑袋摇的像拨浪谷,悲情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放开我——”
      男主大约是被雨水淋的悲愤了些,又加上女主最后一句“你放开我!”刺激的紧了,于是便一把扯过入戏太深的女主,揉入怀中:“我不放手,我—死—都—不—会—放—手”语音结束,立马拽紧女主的后脑勺强势的吻了过去。
      “……”
      好了,世界立马清净了。
      洛小单啧啧了两声,明显的意犹未尽,回味了良久,方才转过身,斜睨了我一眼。
      “那个,我说,既然人家都不怕到时你一出场就相顾无言的,你不过去虐一虐,不是太辜负了大家一片欠虐的气质么?”缓了缓:“话说回来了,现今的影视艺术还真是越来越不艺术了,不如实践来得立体刺激些。”说完,又呢喃自语道,“最近,日子过的也忒平静了些。”
      我一时无语。

      入睡之后,迷糊之中,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又见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以及,万典典。
      是前尘的往事了,那时的我和万典典还是两朵青葱年少的双生花。正是天真烂漫的年岁,整天的腻在一起。虽说那个时候何深渝和万书典的婚姻已经表露出了不可忽视的裂痕,但他们之间的那些纠结却丝毫影响不到我和万典典之间打从娘胎就累积起来的深厚革命战友情谊。
      总而言之,就是,我和万典典分享着同一个娘胎,招摇着同一张脸蛋,以及——喜欢着同一个人,展析。再者,就是仇视着同一个人,方素。
      那个时候,展析还是跟方素玩儿着暧昧玩的我们两个十分的着恼。悲愤又十分具有忧患意识的我们俩很快就由鹬蚌纠结成了抗素统一战线。我为狗头军师,万典典主前锋,整天就谋着阴招毒计去棒打展析和方素那对苦命鸳鸯。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在那青春筝笼的岁月里,我和她之间美好无害的笑容之下,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梦中的万典典笑靥如花,立于夕阳下放学回家的梧桐树道上,一片青春洋溢。
      她挥舞着双手,朝着50米远外的万深深喊道,
      “快些,万深深,再慢你就自个儿走——”
      一语成缄。那年的那个夏,交错的两条相交线就这样各自射向了两方。
      我们本是朵连根的双生花,然而,命运弄人的是,最终的最终,于那个带点凉薄的夏夜,她走向了左街道,而我则是迈向了右转角。
      梦中场景不断变化,一会儿是展析那略带焦虑的神色,一会儿又是万典典那透着一脸不置信,决绝离去的身影……最后的最后,画面则是定格在了蔺楚靺那隐在光晕下,晦暗不明,神色末辨却又明显阙着嘲讽意味的眼神——
      我一下从梦中惊醒。
      凌晨三点,室内一片昏暗,只剩墙上的LOGO钟在转换着光芒,在一片窒人的黑中,流着光,溢着彩,闪的我脑子一阵的晕晕沉沉。
      我瞪着虚空,眨了眨干涩的双眼。
      事隔多年,很多很多的往事和记忆都被时光隐了去,拖久了,就连梦中都甚少出现的光景,让我以为自己已经是把前事忘得连渣末儿都不剩了。却没想到,万书典的一通电话,就让我那颗坚定遗忘的心这样轻易的弃了械投了降。
      洛小单之前给我贴的那看似安静婉转,实则“没心没肺”这样的一个标签,原来还是高看了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回了趟学校。
      早上七八点的光景,本该是校内最喧杂的时段,却因着是假期的缘故,此刻的校内显得有点空荡,偶尔三三两两路过几个,年轻的,洋溢的,脸上是一派令人不忍的抱负和期望。
      我想起了某人45度角仰望天空时的那一句话:谁没青春过呢……
      来到学校行政处,轻扣了两下门,里面传来一声温和的“进来。”我推门而入。
      “林教授”
      轻轻合上门,我来到办公桌前的空椅坐下。
      她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面带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这是一位慈爱的老人。
      “深深啊,你先坐着,等我几分钟,让我把手上的这篇稿子弄完。”
      “我不急,您慢慢来。”我指了指她办公桌旁窗外边那一枝就快要伸进室内的榕树枝桠,朝 她一笑:“我这也就是巴着您那窗外一片绿意的,阳光明媚着,晒晒点太阳,呼吸呼吸点纯净,升华升华一下自个儿的节操,好达到精神境界和咱国情的高度统一。”
      “你这丫头!”林教授含笑瞪了我一眼,可字里行间带着的宠溺一瞬间晃得我有点愰神。
      我呵呵的朝她笑了两声。见她复又低下头来赶稿,我便默默的转头望向窗外那一树繁茂的榕叶。阳光铺撒在叶上,镀上了一层油光,闪闪亮亮的,但让人瞧着却不会觉得不舒服。南方的夏天,这种植物绿油得让人印象深刻。
      记忆中,也是有着那么一棵盘枝错节的榕树和那么一位慈爱的老人,但,那却已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
      人生在世,时光错开,有些事,有些人是我们极力想要遗忘的,然而,有些人事却是我们选择一生都愿意珍藏的。之前的20多年,我已有太多的人事让我极欲丢弃,不再想起,但是好在,还是有那么些人那么些事让我可以说服自己,不枉在世一场。
      外婆便是那为数不多珍藏在我心里的一片柔软。
      那样一个上善若水的老人,背驰于何深渝的强势,她是永远的平静淡然,仿佛看透了悲喜,眼中带着了然,静静微笑的旁观着我们这些小辈一路悲喜,一路折腾,当我们疲惫时,就腾挪出那么一方小天地让我们暂歇。
      她是切切实实在爱着万深深的人。当万书典选择了转身放弃,何深渝选择了她的音乐梦想,万典典和展析则互相选择了彼此之后,她是唯一一个会给我怀抱,拍抚着我后背,告诉我一切都会过去的人。
      所以,这一生一世,万深深都势必是要把所有和这个老人有关的一切铭记,不敢遗忘。
      一直以来,她都是静静地守候在那里,以至于,五年前,当她离去,那痛不尖锐,但却绵长,密密地包裹着,不时的便疼一下。
      她说:“走了,深深就只能一个人了。”
      走了,深深就只能一个人了。这是弥留之际,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我握着她的手,扯着嘴角对她说:“外婆放心,深深再找一个就不会是一个人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掉。
      她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手,最后一刻,眼里是了然的牵挂,然后慢慢地合上了眼睛,阻绝了她眼中那个小小的表情僵硬的我。我想,我最终还是没能让她安心的离去。
      身旁是女人们一片吵杂的哭泣声,弄的我头有点晕。何深渝捂着嘴,指缝间溢出的声音低沉压抑,万书典则是立在一旁,面色沉重的安慰着她。这是他们俩自离婚后首次打破和平相处不超过半小时历史记录的会面,很是具有现实意义,而另一头,展析则是拥着已哭得泣不成声的万典典,一手拍着她的后背,一手抚着她的短发,一脸的沉重心疼。
      门外还站着一大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说是曾经跟着外婆学琴现在已都各自闯出一片天的外婆的学生,年龄跨越中青代,但大多都是一些柔弱的女性,而眼泪让她们则显得更加的柔弱。还有无处不在的记者朋友们。
      我有点受不了现在的这个局面,最后看了外婆一眼,然后转身打算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气压——
      “深深”
      我转头看他,辨识出他眼里对我表露出的担忧后,就朝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有点头晕,想回房睡一觉。”
      万书典迟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你……那,好好的休息。”
      “嗯”我垂下眼,漠然地退出了外婆的房间,接着又像是被人驱赶着脚步仓促地往自己房间赶,开门,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却仍是阻隔不了外边哄杂的声响。我揉了两颗棉花,摊开被子,整个人蜷缩进被中。
      世界终于一片清净了,最终,又只剩我一个人。
      从头到尾,他果真是连眼尾都不舍得分我半分的。喉咙里一片干涩。
      是因为心里没我,所以眼里就只放得下那个置于心尖尖上的人,压根就看不见我也同样的悲伤难过是吗?
      压抑在喉间的声音终于决堤,在满目昏暗的被底下,咬着拇指,浑身卷缩着,我终于可以沉沉睡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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