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锦年》佩兰应语

2、【01】

　　千秋走后，已过一年，这一年来每日我都会倚在栏上，看日出日落，这样我至少知道我与千秋在看同一个太阳，我破解了千秋爱看日出日落的原因，他在想一个人，至于他在想谁，我不知晓
　　我还在这个村子生活，村子还是一样的僻静，可是却少了千秋，少了干爹，干爹走了，就在前几天，他抱着干娘的画卷坐在干娘的床沿，带着微笑离开了我，留下我守着这间客栈
　　楼下传来了羽娘的叫喊：“景丫头，快些来，看婶给你带的画卷”自从干爹走后，羽娘便常来陪我，她说干爹待村里人喊好，现在只剩下我这个干女儿，大伙儿觉着我孤单，便退出一个人来陪我说说话，我闻声摇了摇头下楼，见羽娘抱着一堆画站在楼梯口，我忙上千接过画放在桌子上，递给羽娘一块布擦汗，倒了杯茶水给她，问道“羽婶。这都什么画呀，我这人可不缺这个”
　　羽娘笑着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脑袋，眼神里有些怜惜，那是我不想看到的感情，“笨丫头，景爷走了，就不关心自己了，也不悄悄自个儿几岁了，还不想着找个人给嫁了，也不至于这般孤单”
　　我听着将画卷打开，果不其然都是些同我一般大的少年的画，羽娘对我果真好，这些个男子出生都不错，我就昂画卷收起，递还给羽娘，却言“羽婶，我用不着”
　　羽娘接过，脸色有些诧异，“怎么不选个？觉着不好的话，婶给你再换一批？”
　　我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这辈子也用不着这个”
　　“笨丫头……难道你打算给你干爹守一辈子的孝？你怎么这么笨，你干爹在天上，也不会同意的”
　　“不…”我是在等一个人…“干爹会理解的”因为干爹也用了一生的时间等一个人…
　　“好吧”羽娘起身把画卷抱好，眼神中有一丝不悦，“那这些我给人家还了去”说完便走了
　　我知道这个小村子要收集这么多门第好的男子的画卷很难，羽娘定是肥了不少心思，而只得说我不懂事，可是我在等一个人，他叫千秋，等他来唤我一身景年……
　　羽娘没有再来过了，再来她就不是羽娘了，羽娘是村子里傲气的人，又怎么经得起我，羽娘没再来，村子里让买布料的丫丫来，大伙觉着羽娘与我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怕是就因为这个所以羽娘才闹了脾气，可是我知道是我的不是，丫丫很小就懂事了，她娘去的早，五六岁就自己织布买了，生活现在也算是可以的，我和她很像，只是我根本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自出生起就一直被干爹带着，干爹告诉我，我的爹娘总有一天回来找我的，可是我不信，因为我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干爹走了，我现在十八了，丫丫见过自己的娘，只是很小，现在也不记得了，她同我一般大，笑我个两三岁罢了
　　“年姐”丫丫坐在我的床头织着毛衣，“我去问过羽婶了，她说她是因为你不领她的人情，才气恼了，其实羽婶没有别的意思的”
　　“傻丫头”我停下手头的账，这是这个月客房的收钱，“这事怪我，不关羽婶的事儿”
　　“年姐，我知道你不是那不领人情的人”丫丫有些疑惑又有些小心的看着我，我心里直打笑，这丫头因为这事儿有些怕我了，“到底羽婶说了啥呀……”
　　“直接问便是了，我又不会对你怎样”我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羽婶要我找个人家嫁了，还把男儿的画卷给我带了来，我不想嫁人，羽婶以为我要给干爹守孝，其实不然”
　　“羽婶也真是”丫丫把织好的衣裳放到一边，“年姐自己的婚事，她也要管，活该受气”
　　“这事儿真不是羽婶的错，羽婶给我挑的男儿家都是出生门第好的，收集起来不容易，羽婶是花下心思的，不过我不想嫁罢了”
　　“虽然这事儿羽婶不该管，可是呀，年姐，不是我说，我师傅都已经帮我给定了亲了，年节一到，我便要成亲了，年姐你比我年长个二三岁，却还不嫁人，确实要考虑考虑了”
　　“其实你大概也认为我在为我干爹守孝，其实守孝一年便够了，干爹不喜欢我在这个客栈里弄守孝什么的，我知他的性子，所以守孝已经结束了，我是在等人”
　　“等人？”丫丫凑过来脑袋，眼神里有些戏弄。“哦~我知道了，是年姐的情郎吧，怪不得年姐舍不得嫁人”
　　“死丫头，瞎说”我推了推她，不让她坐在我的身旁，“他你也认识，那年你十二”
　　“我十二那年？”那丫头掰了掰手指，算了算，想了想，好似想到了，“是千哥哥？”
　　“叫的倒亲”我笑了笑，把账簿放在柜子里锁好，丫丫激动了起来，“没有想到，原来年姐喜欢的是千哥哥呀，也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三年，不生感情才怪”
　　喜欢？
　　我有些疑惑，我喜欢千秋？景年喜欢千秋？怎么可能，三年来我和他的交谈不过是那两个问句罢了
　　“呵呵，等千哥哥回来了，年姐一定会嫁给千哥哥的是不，到时候我可等着喝喜酒”丫丫蹦蹦跳跳的下了楼，我回过神，赶忙在楼梯口大叫：“死丫头！不许你和村里人瞎扯！”
　　“嘿嘿，不瞎扯不瞎扯，要给大伙一个惊喜才是”丫丫大声的回答道，我无奈的扶额摇了摇头，望向屋子里的灵位，有些迷茫，“爹，我当真喜欢千秋？”
　　记忆中忽而闪过一段回忆，我记得那时我问干爹，为何我与千秋不用语言也可知晓对方在说什么，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干爹那时回答我“年儿总有一天会明了”
　　是么……
　　是因为喜欢么……？
　　干爹说过，他爱干娘，爱到等了她一辈子，在这个他们用爱建造的客栈之中，等着干娘，直到干爹走了，爱与喜欢之间是什么区别，我又是爱还是喜欢千秋？
　　这个问题开始缠绕我，可是我已经没有人可以问了，也没有人可以解答我的问题了

　　“有人么？有人么？”我正撑着头在账前小睡，却听见了敲门声，下了楼开门，瞧见两个人，一个身着青衣。一个应该原本是白衣的可是被血染成了红色，青衣男子用身子撑着那个满身是血的白衣男子，青衣男子瞧见我开门，轻轻喃道：“是个女子……罢了”说完转身便要走
　　我忙拦下了他们，“这位公子，我这人是客栈，这公子受了伤，怎么我开了门，你们便要走”
　　那青衣男子稍稍打量我，面有难色，“倘若我们在这儿寄宿，怕是会给姑娘惹来麻烦，姑娘瞧着不会武功也不会用药，又如何自保？”
　　我微微一愣，难道是北国的兵？瞧着也不像，环顾四周，今日村里的人午后都上山去了佛寺上香，好在村里的人没有瞧见，若是瞧见了，定要拿着家伙把他们赶出去，“进来吧，这村子还算安全的，无需为我担心的”
　　青衣男子顿了顿，有些错愕的看着我，将白衣男子扶了进屋，我指了指楼上，“二楼转角第三间屋子，其余的屋子不许进”
　　“好”青衣男子谢意的点点头，将白衣男子扶上楼
　　我拿好药品上楼，三楼都是客人，唯独二楼我是不准他们入的，这次破格纯属是怕惊动了三楼的客人，敲了敲门，里头传声“姑娘进吧”
　　“这是药，给他附上，过会儿我去请城里的先生，给他看看，你不用担心的”
　　“谢谢姑娘相救，本以为姑娘会因为怕惹事上身而拒绝，没想到姑娘有江湖的侠气，救下了我们”青衣男子说着就要跪下
　　我将他扶起，淡笑，“公子不怕我收你们两成的房租？”青衣男子笑了笑，显然被我给乐到了，“倘若是姑娘要收的话，几成的都行”看来他们身份定然是不凡的，我这儿房租贵，是村里皆知的，就连城里也知晓，不过城里的人不认得我，只道是一个贪财的男子，想来刚刚那青衣男子喃喃的那般话是因为没有料着我竟是个女儿家，房价是干爹给定的，我又怎么改得了，连忙笑道：“我开玩笑呢，可别当真”
　　仔细瞧着这个青衣男子，倒是面熟，可是以前从未见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想了想，有些歉意，“抱歉姑娘，在下说不得”
　　定神一瞧，我倒是看出些眉头，这人长得太像干爹了，怪不得瞧着熟悉，“没什么，是我唐突了，可是我还是要问一句，公子的爹娘怎么叫”
　　男子有些疑惑，又有些警惕的看着我，半晌才说，“在下的爹姓景，娘姓华”却没有报出全名，我却已经确定是他了，这男子怕是干娘与干爹的孩子，我点了点头，“公子的爹爹是否叫景睿？”
　　我看到了那青衣男子眼眸中闪过的杀意，笑了笑，看了看床炕上的白衣男子，示意他不要忘了，是我救了他们，“随我来”
　　青衣男子有些疑虑不知是否该跟着我，我也不管他，径直出了房门，进了干娘的屋子，往日干娘的屋子是不让进的，干爹走前让我把灵位放在干娘屋子里，我才进的，“瞧瞧，这屋子里的画卷上画的可是公子的娘亲”
　　青衣男子一进去，见着满屋的画卷先是一愣，“娘……？”
　　“是否是公子的娘？”如果是我便是有义务让其见见干爹的灵位，倘若干娘还在，便让干娘也见见
　　“是”
　　“好……”我点了点头，“你瞧瞧那灵位，祭奠一下吧”
　　“等等”青衣男子叫住正要离开的我，“姑娘与我爹什么关系”我有写无奈的扶额，莫不是他误会了我与干爹的关系，“他是我干爹，我叫景年”
　　“……”青衣男子望向我，眼神中有些闪动，“在下景华”
　　“嗯”我点了点头，“我该尊称景兄一声兄长才是，干爹与我在这里守了那么些年，我芳龄多少，便守了多久，等的是一个人”
　　“娘？”
　　“嗯，在等干娘”
　　谁也没有接话，好一会儿
　　“等过几日，这床上的公子伤好了，便带着干娘来看看吧，干爹等了那么些年，守了那么些年，本以为我要在这儿继续为干爹守着等干娘，没有想到世间的巧合甚多”
　　“好，我娘她成日在家中郁郁寡欢，想着我爹，可我就是不知为何当初要走，何苦让对方都难过”
　　我猛然想起千秋，是呀，为何要走，让我独自难过……“许是有什么原因吧”我闷闷道
　　“不知我可否问句”
　　“问吧，你是爹的干女儿，这么些年都是你照顾着爹，你便是在下的亲妹”
　　“好，既然你同意，我便是问了”微微顿了顿，“那公子是何人，竟受了这么大的伤”
　　“原来你好奇的是他”景华笑了笑，“呵…如果方才你没有跟我说那些缘由，我可能会现在就杀了你，你信么？”
　　“我信”
　　“哦？”
　　“呵……所以我才先同你说了，再问”
　　“哈哈……果真是爹看重的女儿家，有计谋，莫不是爹好似没有教你任何武功，我倒是想带着你去闯闯江湖，让娘来守着这里”
　　“江湖哇……”我沉吟半会儿，笑道，“不了，那儿不适合我”
　　“我过些日子便让娘来同你一起住，也好让你不一个人守着寂寞”景华认真的说着，“好了，我该回答妹妹的问题了，那么你口中的公子，是北国的长子”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