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锦年》佩兰应语

11、【10】

　　“进去吧”景华将我抱下马，脸上有些许担忧，直接被我无视，我随着侍从进了大牢，大牢之中地面潮湿，不时传来犯人的惨叫之声，阴气重得让我打了个颤
　　“姑娘，就是那间了，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同他说话”侍卫将牢门打开，让我进去，我看着身着牢服的千秋，白皙的牢服上有很多血迹，他永远扎着的长发被弄散了，却没有丝毫的狼狈，他抬起头看向我，眼中有些许惊讶
　　“千秋……”我俯下身，眼眶里有些湿润了，“对不起……”
　　“你……”千秋的嗓子有些沙哑，我从长袖中拿出葫芦递给他，他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你为何来了？”
　　“我本是寻景华救你的，可是我却没能找到正当的理由把你放了…”我捂着眼睛，许是我太没用了，连个理由都寻不到
　　“不是你的错，我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放”千秋靠着墙，我记着他的眼神，从以前到现在他的眼神从未变过，“我从未想过要你来救我，是你误会了”
　　我微微一怔，随后哽咽，“就算你不要我来救，我还是会来的”
　　他抬手覆上我的脸，他的手比以往粗糙了许多，“我本以为上次是最后一次见你了，本已经不想再想你了”
　　“红玉姐说的没错，你真是混蛋……”我敲了敲他的肩，却笑了
　　“呵…”他顿了顿，有些自责，“我确实混蛋，是我拖累了你，不但延误了你的终身，还害得你铤而走险”
　　“……”我终是说不出话靠在他怀中，其实这个样子挺好，我从未如此靠近过他，现在我可以听到他的胸膛的一颗心在跳动，让我觉着他还活着，还是我的千秋就好了
　　“千秋……”
　　“嗯？”
　　“千秋……”
　　“嗯，何事？”
　　“唤我……”
　　.
　　.
　　.
　　“景年”
　　原来慕锦三年，不只是我的梦还是他的梦
　　“四年前你说过那时你最后一次唤我，确是在纸上的”我抬眸看他，眼底充斥着笑意，却也满溢着泪水
　　“看来我失言了，方才真不该唤你”千秋笑着摸了摸我的发，“不过……”
　　“唤了，便不后悔了”
　　我往他怀中蹭了蹭，我真的不想要千秋去死，好想好想一直把他留在身畔，就像四年前一样，若是当初我拦下他就好了，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景年……”我和千秋听到脚步声，同时抬起了头，看到了景华，“景年，时间到了”我微微一怔，没有说话，千秋看着我半晌起身将我拦腰抱起，我抓着他的衣袖，有些不解
　　“你要好好活下去，找个好人家”千秋将我放到牢外坐回牢中，笑意的看着我的泪
　　“怕是我允不了你这个要求”我看着他半晌
　　“红玉是我姐姐”
　　“哈？”我一愣
　　“她是我姐姐，让她来看我最后一眼吧，在刑场上，你就不要来了，我不想让你看到”千秋的眼神让我知晓他不是在开玩笑，只是关系太复杂我自己搞不清了，我最后是被景华硬生生拉出大牢的，出来后我就没再理他们，骑马快奔到家中
　　“红玉姐！”我下马去寻红玉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千秋呢？”红玉从屋子里出来，眼神担忧的看着我，询问着
　　“千秋说你是他姐姐？”
　　“嗯”
　　“为何以前不告诉我”
　　“因为觉着有那么个弟弟很丢脸”红玉正要转身进屋
　　“他要你去刑场看他，毕竟他是你弟弟……”
　　“……”我没看清红玉是怎么上马的，就这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了红玉并不是真的讨厌千秋
　　我失神的躺倒炕上，离行刑还有半柱香的时间，红玉去见千秋最后一面，而我却瞧不见他了

　　刑场上人群众多，红玉骑着马快奔着，人群不得不让开，红玉骑到囚车前看向里头的千秋，千秋抬起头，笑了笑，“谢谢你听了她的话来瞧我”
　　“混蛋！”
　　“你不要一见面就唤我混蛋”
　　红玉摸了摸脸上的泪水，“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犯下滔天大错爱上我们小姐，我便认定你是个混蛋，你现在又要抛下小姐和我离开，你现在就是个大混蛋！”
　　“呵……是我当初失算了，爱上了她，不过她有你照顾，我也就心安了”千秋笑意直达眼底，“有没有带她酿的岁月酒？”
　　“有……”红玉将酒抛了过去，千秋接住喝了一大口，随后便泪如雨下
　　“真苦哇……”
　　“小姐用四年的相思之苦熬制的浓酒，自然是苦……就和小姐一样”
　　“呵，熬制到最后还是我喝了，我便是帮她喝掉这些年的苦”千秋哭着，将葫芦中的酒全部喝光
　　“时间到！……行刑！……”
　　千秋放下首手中的酒壶，笑意看着红玉，“帮我照顾她”
　　红玉点了点头，捂上眼

　　我躺在炕上仿佛看见了刑场上的一切，那一声行刑直传我的耳中
　　那一瞬间
　　千秋人头落地
　　那一瞬间
　　我用那把铁扇戳入心脉
　　我没有失言
　　我不曾答应过千秋要好好活着，不曾答应过千秋要找个好人家嫁了，我要嫁的人一直只有千秋一个
　　“小姐！小姐！”
　　我恍惚间听到了红玉的声音，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可是却突然被摇晃着，我还感觉得到被人的触碰，忽而我睁开双眼，却看到了干爹，干娘，景华和红玉围着我站着，脸上写满了忧愁和担忧，我微微一怔，沙哑的嗓子让我难受，红玉递了杯水过来。“小姐你可是吓死奴婢了，这一睡便是四天四夜”
　　“睡？”
　　“对呀，小姐在逛花灯，结果奴婢一个不注意小姐便昏倒在大街上，吓了奴婢一跳，便将小姐送回府上，结果小姐这一睡便睡了四天四夜”
　　“梦……居然是梦……”我迷茫的抬头看向干爹，明明干爹已经不再了，“干爹？”
　　“啪”干爹一个巴掌打在我头上，担忧的说道，“年儿你脑袋坏掉了呀，谁是你干爹，老子是你亲爹”我怔了怔
　　“娘？”我转头看向干娘，干娘笑了笑，挥手打了干爹，“说谁脑子坏了，女儿这不好好的么，还认得我这个做娘的，我看啊是你听差了”
　　“兄长？”
　　“嗯，景年，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景华看着我眼底的陌生，有些担心
　　我摇了摇头，询问道，“现在是东朝统治？”
　　“自然不是了，是北国，年儿，你怎么了，莫不是睡傻了？”干爹打趣的看着我
　　“兄长”
　　“嗯？”
　　“我想去见一个人”我抬眸，“我要去见长子殿下”
　　“怎么突然想要去见他？”景华坐到床沿摸了摸我的发
　　“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好，等你养好了身子，哥哥便带你去见他”
　　待他们三人都走了，我抓住红玉的，急切的问道，“红玉这里是哪里”
　　“小姐的家呀”红玉抹上我的额，“没有烧呀”
　　“去”我拍掉她的手，“你可记得一个唤千秋的人？”
　　“奴婢倒是不知道世间有没有，只是我们这儿可是从未听闻过有这么个人，小姐，你怎么突然会问起人呀，哦~莫不是小姐的情郎？”
　　“……”
　　没有人认识千秋，不可能呀，千秋的存在应该是人人皆知的，因为他被送上刑场，深的民心，就算百姓不知他的真名，只知道他唤日落，那么红玉也不可能不知道呀，红玉是千秋的亲姐姐呀
　　“难道我在做梦……？”我恍惚的说着
　　红玉看向我，“小姐莫不是在做梦的时候做到了这个人，然后醒来了还以为身在梦中吧？”
　　是梦么……我的千秋难道会是一场四天的梦？
　　四年呀，三年的相伴呀，怎么就是一场梦呢？
　　隔日，我变拉着景华让我去寻北宫弑，我快马加鞭，景华跟在我身后，“景年，你何时学会的马术？”
　　“嗯？”我诧异的看向景华，“我一直会呀”
　　“是么……”景华疑惑的看向我，没再说话
　　我拦下了北宫的马队，一旁侍卫拦下我，“大胆！谁家的姑娘，敢拦下我们殿下的马车！？”
　　“抱歉抱歉，是家妹”景华忙下马上前，将我抱下马
　　“哎呦，原来是景大人的妹子呀，这般鲁莽可不好，姑娘家要知羞，要瞧瞧我们殿下的容颜，不要这般拦下马车嘛……”
　　我黑了脸，这不是说我不要脸么，“你们家殿下的容颜也没什么好瞧的，还比不过那风华楼的花魁姐姐”
　　“景年！”景华捂上我的嘴，我看到那个侍卫黑了脸，心中一阵痛快
　　“呵呵”北国弑从马车中出来，拍了拍手，“景华，看来你妹子看不上我”
　　“殿下”景华讪讪的笑了笑
　　“景姑娘找我何事？”北宫弑好奇的看向我，这个表情同我印象中的不同，他看起来就好似从未见过我一般，我定了定神
　　“殿下可曾听闻过一个唤千秋的男子？”
　　“不曾”北宫弑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景姑娘对我这个美男子问别的男子，真的是太伤我的心了”
　　景华的脸上多了条黑线，“景年，没有问题了吧？”
　　我低了低头，难道一切都是幻梦一场，那么那刻骨铭心的痛是什么，景华见我不说话，以为是我被北宫弑给吓到了，讪讪道，“殿下，家妹多有冒犯，还望包涵”
　　“无碍，回去吧”北宫弑看了看我，挥了挥衣袖，我便被景华给带回去了

　　“殿下……”
　　“何事？”
　　“你看那姑娘的眼神可不对…”
　　“呵，一年前我梦了一场，梦到了她和千秋”语罢，北宫弑回眸看着隐约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入了马车之中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北宫弑了，后来便再也没有瞧见过他，不是瞧不见，而是我一直一直躲在府中没有出去
　　那是年节，丫丫成亲了，我的梦里说过要请丫丫喝我和千秋的喜酒，怕是不可能了，那日丫丫穿着红色的婚衣款款走到我面前，我恍然觉得这个丫头已经不是那个在街上买锦缎的小妹妹了，她嫁人了，已经为人妻了
　　丫丫拉着我的手，眼眶里满是泪，“年姐”
　　我抹去她的泪水，笑了笑，“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丫丫不服气的嘟着嘴，“本想着要先喝年姐的喜酒的，结果让年姐占了便宜，早知道婚期便往后推了”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苦笑着“倘若你真的要因为我还没有嫁人，便把婚期往后，那么你就一辈子不要想嫁给你夫婿了”
　　丫丫歪着脑袋，“年姐不打算嫁人了？那么景爷他们可是会不高兴的”
　　“随他们吧，倘若真的要嫁，怕是嫁的也不是自己欢喜的”我把红盖头盖在她的头上，推了推她，让她满脑子疑问的随红娘去了
　　丫丫是幸福的
　　我却因为一个梦，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