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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险境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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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蔡小纹慌不迭地蹲下,把仰面摔在地上的苏釉扶起。见自己又闯祸了,她很是懊恼。懊恼中还有自责,自责中最浓的还是担心。
“手没事吧?没摔着手吧?!”她抓住苏釉的双手,翻来覆去看。大鉴在即,若是因为她让苏釉伤了手,她大概只能把自己赔给苏釉才能平息内疚了。
和蔡小纹的慌里慌张相比,苏釉倒算镇定。她借了月光,仔细检查了双掌双臂,并没有摔伤蹭破。苏釉放下心来,这才揉着摔疼的臀部,一边站起一边笑道:“没事啊,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境况,苏釉是真的习惯了。只是这种习惯,衬托出多么悲哀的人生……
蔡小纹眉毛倒成一个小八字,双手背在身后,瘪着嘴道:“都怪我武学不精,连你都抱不住……抱一会就觉得好重……”
苏釉嘴角轻扯,觉得心里有块柔软不能触碰的名为体重的地方快要被蔡小纹戳破了。当下舍弃疼痛的臀部,双手捏住蔡小纹的脸蛋不让她说下去:“没事……不用反省!”
“嘿嘿。”见苏釉的确没有摔伤,蔡小纹又轻松快乐起来。她握住苏釉的双手,相合捏在掌心里,放在嘴边,呢呢喃喃地轻声道:“要是在陶鉴前把玉峰第一的手弄伤了,那我真是该死了……”
温热的气息若即若离地吹在苏釉的指尖,酥_痒又暖软。细雨朦月下的蔡小纹静默而立,脱掉了莽撞,秀气即刻染上眉间,带着她整个人极相衬地溶入这幅夜色中。苏釉极想抽出手,悬停在蔡小蚊子的脸颊边,凶神恶煞:老娘要跟你成亲!不答应就一巴掌呼死你!如此这般……但她又还是一动不动地让蔡小纹贴着手捏住。她舍不得那近在咫尺的唇。
一次又一次地,蔡小纹仅仅是随手的抱捏,随口的三言两语,就像长眼睛的箭羽,准确地扎在苏釉心房里最容易被打动的靶心上。这些日子来,苏釉本都已满足于越来越自然亲密地拥抱。而现在,像是被蔡小纹提醒了一样,苏釉明白了其实自己是多么想更进一步。
她百思不得其解,情_事上蔡小纹明明单纯如白纸,不听十八摸不唱老车夫带带我,为何如此会撩拨人?若不是蔡小纹三番两次地在关键时刻亲近,只怕自己早已退却。她不得其解,是因为她不记得有个词叫做天赋。
就在苏釉又长篇累牍地胡思乱想的时候,蔡小纹倒是想起了两个人这样站在细雨里也不是个事。
“我们回去吧?”回去的这段路,走完这段路以后的长夜,都是两个人在一起。蔡小纹稍微想想就乐得咧开了嘴。
可这回就轮到苏釉面有愧色了。原来她要做的陶型太难,直到今晚都没有完成。但是和蔡小纹事先有约。于是苏釉丢下还没做好的陶坯,在小桥这专等蔡小纹。等到之后,她便要返回陶窑继续赶制,否则会误了出窑的时间。苏釉提起立在脚边的灯笼,恋恋不舍地回望蔡小纹,最终打了伞向山中而去。转身时,细雨飘在颊上,苏釉抬头望月,景致是好。她终于暂时抛开了低级趣味,哼出一诗:“三月雨不寒,提灯望山峦。离别愁亦难,毕竟是江南。”
苏釉哼着诗走了。可怜蔡小纹牵肠挂肚了一天一夜,在短暂的如愿以偿后又要一个人独守长夜。在翻来覆去又一晚后,清晨时分满肚子无明业火没出发的蔡小纹愣着头走出房门,想以练扇发泄。才刚打开房门,她就迎面撞上一个笑脸:“小蚊子!”
蔡小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捏拳摆开架势。立稳定睛看清,她放下双手惊讶道:“小耳朵,你咋来了?!你你……你咋知道我住在这里。”
颜耳令是正要敲门,就和蔡小纹打了照面。此时她先略整衣袍,向后退开半步,笑道:“我打听到的。我不是说要找你玩吗?”她已知蔡小纹来历,疑心顿去。此刻再见,她又觉亲切又感机缘巧合。
“哦……也是啊。”蔡小纹见到朋友,肚子里的火瞬间灭掉大半。她也极想出去玩,散去心里的似愁非愁的别扭情绪。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商量着去无锡城。
出了客栈,昨夜的薄云已散。今日不是大晴日,但是空气湿润新香得很令人舒服。颜耳令听说这附近有个油菜田,便想先去那看油菜花。话说分散注意力是疗心伤的好办法,更何况是还算不上伤的别扭。蔡小纹和颜耳令说说笑笑,逐渐就开心起来。开心了,就有闲心管其他人。
“安掌柜呢?”
颜耳令饶有兴致地看石板路两旁的篱笆院落,答话道:“无锡城里的孤儿堂,昨晚院墙塌了。她去帮着修缮了。”看见蔡小纹面露惊色,颜耳令又笑道:“别看安安那样,她可是很喜欢小孩的。她走南闯北的时候,只要当地有孤儿堂,她都会去抽时间去帮忙,每年给他们捐银子。在很多大城的孤儿堂里,那些孩子都会安姐姐安姐姐地围着她笑哟。”颜耳令笑容里有淡淡的骄傲。梁静安的善举从来都是默而为之,除了颜耳令外几乎没人知晓。颜耳令为梁静安经常被人误会冷漠而不值,同时又有点一人独占的得意。情绪复杂,很难言喻。
经她这么一说,蔡小纹对梁静安的印象大幅度提升:“安掌柜真是好人!其实我师姐也是这样的。原来她还没不那么忙的时候,经常教街坊没钱去画班的女孩们画画,不收钱物的!”
颜耳令听而点头,却在心里笑道:这是在比什么啊……“小蚊子,你今天要把我送回客栈哦。”颜耳令擅长迷路。梁静安是把她送到山脚客栈门口才离开的,走前再三叮嘱颜耳令要求蔡小纹送她回无锡的客栈。
蔡小纹岂有不答应的。不多时,两人找到了那片油菜田。一片绿油油的油菜杆,并没有别的色彩。油菜花还没开。颜耳令大失所望。蔡小纹却另有期待:好看的油菜花,留着和柚子一起看,也不错……
于是两人再无他念地叫了马车直奔无锡城,都还没吃早饭,便先去祭五脏庙。依眼缘找了个早点摊,点了两碗三鲜馄炖。蔡小纹又看中隔壁摊的小笼馒头,自告奋勇去买。颜耳令等她回来一起吃,便团了双手,兴致颇高地看摊边人来人往。
这时摊边走来两个小姑娘,都才六七岁摸样。一个背着另一个。被人背的小姑娘胖胳膊胖腿,白皙脸蛋圆乎乎地很是可爱。背她的是个很瘦的女孩,皱眉撅嘴一脸严肃。胖姑娘脚上被手绢包住,红红一片,好像是受伤了。颜耳令正犹豫要不要去问问怎么回事。就听得胖姑娘泪眼汪汪地说:“我重吗?”
瘦姑娘眉头更深了些,没好气地回她:“当然了,你每次都比我多吃一碗。”
胖姑娘脸上写满抱歉,和瘦姑娘商量:“我下来自己走吧?”
瘦姑娘顺手在她小胖屁股上掐了一把,如愿得到胖姑娘叫唤后,大声说道:“摔破了脚就乖乖在我背上趴着嘛!”
胖姑娘不知是不是被掐疼了,眼泪真的下来了,抽搭道:“都怪我一大早要你带我去爬树……呜呜……”
她这一哭,瘦姑娘语气倒缓和下来,声音没那么大了:“别哭了,有我背你不就是了。笨蛋。”
“你这么累……”
“我不累。我不会累的。”
两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地走远了。颜耳令却始终没迈出一步。她的记忆枷锁被两个小姑娘无意地解开。那年幼岁月里不多的印记深刻回忆,似乎也是六七岁时……
“阿离,我是不是很重?”
“当然……呼……呼……千金之躯……”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趴好……别动……你腿伤了,走不得……”
“都怪我!我不该逼你带我出宫。结果遇上坏人……”
“呼……别哭,这不是甩掉他们了吗……我这就背你回去……”
“可是……你受伤了!阿离……你痛不痛?!”
“呼……不痛。我不会痛的……”
“发什么呆呢!”蔡小纹的呼喊把颜耳令从回忆里拽出来。颜耳令扭头,双眸立即被小笼馒头的热气迷蒙住。她赶紧收拾情绪,专心于这丰富的无锡早点。她特意点了一壶当地黄酒,名为暖胃实为定神。可是倒酒时手还微有颤抖,不小心洒了几滴酒在蔡小纹那份还没动嘴的生煎上。沾了酒,蔡小纹就吃不得了。好在蔡小纹吃了馄炖馒头已经很饱,生煎不吃便不吃了。两人抹净嘴,心满意足地迈步向前走。颜耳令刚想和蔡小纹商量接下来要去哪里。突然腰上被人一拽,接着她就觉得腰带上猛然变轻,伸手一摸,钱袋没了。
“偷?!抢我钱!”颜耳令说了个偷,顺嘴又换成抢。这毫无技术含量,不能叫偷,只能为抢。当街抢钱,欺人太甚。她之前丢钱是无意中被人偷走。这次偷儿就在眼前,岂能放过。她指了飞奔而逃的小偷,呼喊蔡小纹一齐去追。蔡小纹习武之人嫉恶如仇,撒开了腿去追。于是三个人一个赛一个地飞跑,不知不觉一气儿就跑到了城中偏远之处。而那个小偷已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踪影。
颜耳令猛然发觉四周已没有旁人,只有些树木荒地。前日黑衣人所说的话此刻浮上心头,颜耳令暗觉不妙。她立即叫蔡小纹停下:“小蚊子,别追了。我们回去。”
“那钱怎么办?”
“钱我不要了,快回去!”
颜耳令转身就要往回跑。刚迈了半步就站着不动了。蔡小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再看四周脸上可就全是惊疑。
她两人已被八个拿刀之人,围在了人圈中央。
这八个人都穿着普通百姓衣服。面容都很平凡寻常,常人见过一面,很可能转眼就忘。八人中一人这时对同伙喊了句什么。蔡小纹竟发现自己没听懂!
“他们说啥?我咋听不懂!?”
“……这是西夏话。”
“西夏话?”蔡小纹看向颜耳令,却被她脸上的凝重吓了一大跳。“咋了……这是咋了……他们说啥?你懂吗?”
“他们是西夏武士。目标是我。”颜耳令抬手解下束发的紫带,黑发如瀑,尽散而下。“小蚊子,把左手伸出来。”颜耳令用发带在蔡小纹手上结了个扣,再用另一端结在自己左手上。两人就被这条紫带连在了一起,中间有个不长的空隙。这时西夏武士中一人提刀就劈来,目标竟是蔡小纹!刀速极快,蔡小纹勉强看清了却躲不开。幸而这时左手被发带拉扯着大力拽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左后仰,避开了这一招。
颜耳令拽着两手间空隙的发带拉开了蔡小纹,转身飞刀,正中那人因劈刀露出的肋下。蔡小纹见那人倒地,血极快地蔓延,惊惧得说不出话来。
“小蚊子,是我把你牵扯进来了。我来保护你。你注意别碰到我的身体。把你的铁扇拿出来,我们一起打退他们。你只管打,我会拽你躲开他们的攻击。别问,先打。”
剩下七把长刀寒光阵阵。就算颜耳令不说,蔡小纹也顾不得问任何问题。她木然点头,颤抖着把铁扇解下,站到颜耳令身旁,互补死角。
“你看左上那人,我们先……啊!”颜耳令还没有说完,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就从小腿开始向上扩散,接着胸口麻痒转眼窜入双臂。“咳咳!”
这是,中毒之症!怎么会中毒,是刚刚吃的东西吗?!颜耳令扭头看蔡小纹,见她神色惨白,尽是紧张之像,并没有其他异样。颜耳令慌然闭目,额头上瞬间就全是虚汗:都是吃同样的东西,怎么蔡小纹没事……啊!不是同样的!
那份生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