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真实走向你》退后一步是黄昏

24、固执的人

　　方婷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等到小敏醒了就离开了，丁益蟹眼泪汪汪的守在那方婷觉得呆在那也不合适。一起门方婷就感觉到家里气压偏低，方展博黑口黑脸的正生着闷气，看到她回来就问：“你怎么才回来，她死了没有？”方婷很反感他这个口气，没好气的回答：“小敏是我们的妹妹，你别用这种语气说她。”方展博也很不满意方婷的态度，硬生生的顶了回去：“你没听见丁益蟹说的话吗？那是他的老婆，不是我的妹妹。”方婷觉得方展博有些不可理喻，也不想跟他争辩什么，转身要进房间。方展博喊住她说：“警局扣着玲姐不让保释，说是要告她危险驾驶和故意伤害，你一会去法援处申请个律师。”方婷心里有些感伤，转头问：“你不跟我一起去吗？”方展博一脸烦燥的回答：“家里没什么钱了，我要去股市看看。”方婷转过身来，有些惊讶的看着方展博，“大哥，你以为股市是银行吗？股票不是你那样玩的。”方展博气势汹汹的回答：“现在玲姐要打官司，方芳的工资只能养活她自己，你又不上班，除了去股市碰碰运气你说还能怎么办？”方婷也有些生气了，“为什么你就不能正正经经去找点事做，股票操作不是靠运气的，万一亏了怎么办？”方展博自信满满的回答：“我十岁就跟着爸爸玩股票了，连陈万贤那样的老狐狸都不是我的对手，你瞎担心什么？”方婷彻底无言了，再争下去方展博也不会改变主意，一家子的生活总得继续，她打算还是回陈滔滔的公司上班，这个时候过份的自尊和骄傲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下午方婷去了法援处递交了申请，然后去找了陈滔滔，他对她表现得既不冷淡也没有过份的热情，恰如其分的表示很欢迎她回去上班。从陈滔滔的公司出来，方婷就去医院看小敏。小敏看起来比早上刚醒那会好了很多，看到她也很高兴。方婷看了看四周有些奇怪的问：“丁益蟹呢？不在你这守着了？”方敏笑了笑说：“被赶去睡觉了，他一夜都没睡，我又没死，不用他守在这跟哭坟似的。”方婷也忍不住笑了，“别乱说话，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方敏轻轻的说：“二姐，我不会死的，为了你们我不能死。”其实她真的以为自己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可是她若死了前期工作全白废了不说，还不知道丁益蟹发起疯来会弄出多少事，她还指望着方婷跟丁孝蟹能破镜重圆呢。革命尚未成功，太早牺牲可不行。方婷虽然听她说的话有些奇怪，可还是很感动，“别死呀死的，也不知道避讳。你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现在丁益蟹竟跟变了个人似的。”方敏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们几个虽然是□□但不算不上真正的坏人。”她把在老杜那听来的小蟹们的往事又源源本本的说给方婷听，她还有些虚弱说得很慢，方婷看她说得费劲想不让她说了，后来拗不过她也就渐渐的听进去了。这一说也不知道说了多久，说着说着方婷就哭了。

　　丁孝蟹和丁益蟹进来的时候，两个傻姑娘还在相对着流眼泪呢。丁益蟹一下就急了，冲过来就把方婷挤一边去了，拉着小敏问：“怎么啦，她又说你什么了？”方敏轻轻的说：“你别乱发脾气，我在给二姐讲故事。”丁益蟹一脸的不相信，又不想跟她争，伸手轻轻擦了擦她的脸。“你现在不能累着，有故事也得以后说，我也不跟你说话了，你休息。”方婷呆呆的站在一边，其实她是惊呆了，丁孝蟹却以为她生气了，走过来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方婷转头看着丁孝蟹，她虽然知道他的童年很苦却并不了解他生存的艰难，想来有些事他肯定是瞒着不让奶奶知道的。丁孝蟹微低着头并没有看方婷，他看方婷没吭声以为她不愿意，脸上也就冷冷的。毕竟厚脸皮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何况他上一次低声下气的求她总还是伤了心。丁益蟹正忙着哄小敏睡觉也顾不上理他们，丁孝蟹站在那当电灯泡也无趣得很，转身就走了。丁孝蟹离开病房就径自去拿车，阿龙他们看着他出来也没跟上来，他们是看见方婷跟在后头不敢过来。丁孝蟹寒着张脸走到车边，回头才看到方婷跟在后面。方婷看到他一脸的迷惑，轻声说：“你不是说送我回家吗？”丁孝蟹不置可否的开门让方婷上车，一路上冷着脸也不说话。老杜头教的那方法可能是真不适合他，要他像丁益蟹那样刚碰完钉子嘻皮笑脸的就往人家那赖，他还真没那本事。

　　方婷也静静的没有说话，她偷偷的看了看丁孝蟹，他的侧面看起来又冷又硬，就像在山顶的那晚。此时此刻，方婷的心情却跟那一晚有些不同了。她虽然有些偏执却也并不傻，方敏那么虚弱还拖着她讲小蟹的往事不是为了闲聊也不是为了丁益蟹，其实是为了她。也许她是做不到像方敏那么舍得付出，但至少她可以宽容一点的对待自己也对待别人。方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说：“我想去山顶，可以吗？”车“吱”的一声就停住了，然后猛的转了个弯。

　　固执的人对自己做过的事从来都不会后悔，因为他们知道即使再重新选择一次，当时的决定也不会改变。但是决定未必一定是正确的，时过境迁之后他们往往也会慨叹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别的选择。方婷此时的心情就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当时因为心里塞满了仇恨而漏掉了很多其它的东西，一些比仇恨更可贵的东西。其实如果不是方敏突如其来的改变，如果丁孝蟹可以一直卑鄙无耻乃至于冷酷无情，方婷的心里可能永远都只有仇恨，可是世事如棋瞬息万变，要让此时的方婷心里只有恨又谈何容易。

　　车里的两个人固执的沉默着，车窗外却隐隐响起呼啸的风声。方婷摇下车窗，一股冷风毫不犹豫的就冲了进来，她微微打了一个寒噤，低声说：“对不起，我伤了你的心。”丁孝蟹却被方婷这句突兀的话弄得满心茫然，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不知道是该让自己冰冷的心再跳动起来还是让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她哪里知道她何止是伤了他的心，她其实是活生生的杀了他一次。方婷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我只想着是丁蟹让我没有了爸爸，没有想过其实这些年你也没有爸爸。其实我们都很不幸，可是我却因为自己的不幸而去责怪你，你能原谅我吗？”丁孝蟹的思维几乎要停顿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方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明白是什么让她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这个时候他应该感激涕零的抱住她，说他还是爱着她，他不介意她曾经伤害过他吗？丁孝蟹做不到，因为他还是丁蟹的儿子，他还是一个□□。即使今天方婷因为他所不知道的原因退了一步，谁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进一步。在医院他关心她是出于本能，可现在丁孝蟹的退缩也是出本能，那样的伤害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再承受一次。丁孝蟹轻轻的叹了口气，“很晚了，回去吧。”方婷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并不是介意丁孝蟹的沉默，她只是觉得过去她从没有认真的去了解过他，甚至于也不曾真正了解过自己。她冲动的爱上了他，又盲目的伤害了他，也许她还没有真正弄明白爱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