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息》深息

5、第 5 章

　　陈轻在医院住了五天，恰巧陆朗这个星期天天当值晚班。
　　于是，如若有护士晚饭期间在某个病房前经过，必能看见这样一幅场景：脱了白大褂的陆朗半哄着陈轻吃饭。
　　胃出了毛病是很磨人的事，不是住几天院吃几瓶药就能好的。身为医生，陆朗知道陈轻的病要想根治，关键在于养成好的习惯，而偏偏陈轻很不领情。被陆朗拜托帮陈轻买饭的小护士今天就被他唬哭了。
　　他有自己的打算，手机忘在家里，陈满那联系不上他必然会担心，而这几天不工作，少赚了几百块钱不说，很可能失去一些常联系的老主顾。出院，一刻也不能在这留。那小护士来的时候，陈轻已经穿好了衣服要走。
　　“咦？陆医生不是说你出院还要有几天吗？”起初陆医生把这差事托付给自己的时候，小姑娘高兴了好一阵子，她把自己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事情又不难，做好了说不定能和这个白金男人近一步发展。想到这，对陈轻也是笑盈盈的。
　　陈轻才不管那么多，他想走还怕一个丫头片子把自己拦住？
　　“让开。”语气不善，说着绕开小姑娘要出门。那叫瑾瑾小姑娘，一着急死死抓住了他的袖子，哪顾及周围还有别的病人看着。
　　“你再等等，我去给陆医生打个电话。”
　　“滚啊，废话那么多。”想到姓陆的来，恐怕就真走不成了，不禁手上使了几分力气，想把她推开。
　　啪的一声响，小姑娘一下就被推到了地上，刚打的热汤饭洒了一地。
　　裴修瑞进来的时候，一切都乱糟糟的，红了眼圈的护士还趴在地上，饭盒掉在地上，周围有人看不过去，站出来要把小姑娘扶起来。
　　“小伙子，才几句话就动手打人。”说话的是临床的一个老大爷，他想，这姑娘天天来给这少年送饭，论情论理也不能动手打人。
　　陈轻也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重，不过也没道歉的打算，他着急离开，心里隐隐约约不想在这时见到陆朗。
　　裴修瑞觉得，从自己身边撞肩过去的根本就一只炸毛的刺猬，油盐不进，人情不通。姓陆的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呢？
　　“喂，刚才都看到了？”修瑞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翻病历的陆朗。
　　“嗯”陆朗抬头看他，指了指桌子上一个保温盒，“没吃饭呢吧？”
　　说完一溜烟没影了。
　　保温盒里是鸡汤，裴修瑞吸了吸鼻子，他真想溺死在时间这条大河里。
　　那时候，陆朗不像现在那么忙，偶尔会去他租的公寓过夜，房钱就是自己做的一顿饭。
　　那时候，裴修瑞也不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尾，那么多想说却不能说。
　　陈轻到家的时候，肚子很不争气的饿了。他看了看手机，山寨机的好处体现在了□□着的两格电上。屏幕上显示有四个未接电话，三个来自于公司，剩下一个是陆朗打来的，时间恰好是他离开医院的时候。
　　还是被他看见了？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就不会再来烦我了吧？
　　陈轻想，觉得这样也不错。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凭什么值得别人对自己好？
　　“妈的，”肚子里空落落的，他翻了翻厨房只有几包方便面，没辙，掰碎了就着自来水吃起来。
　　正考虑要不要给陈满打个电话，那部手机响得神魔乱舞，屏幕上闪烁着一长串电话号码，陈轻知道这是陆朗。
　　如果不是为了还钱，我才不接，陈轻这么想着摁下了接通键。
　　“到家了？”低沉地尾音上扬，似乎表示这个男人的心情至少不坏。
　　“你什么有空？我还你钱。”就口自来水把嘴里的方便面咽了下去。
　　“你在吃饭？吃的什么？”男人声音又轻快了一分，那头的陆朗心里小滋了一把，这小孩回家至少没饿着自己。
　　心想，你管得着吗？嘴里还是说了三个字。
　　陆朗一听，皱了皱眉毛，“干的？”
　　陈轻本来以为，接了电话要劈头盖脸的挨上一顿骂，可是陆朗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提医院里发生的事，他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陆朗理所当然的关心，不轻不重的落在陈轻心里，像一根羽毛，搔得他有些难耐和不甘心。
　　会不会有人像他对陈满一样对他好呢？陪他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痛，一起熬着这一天一天的日子？会为他喜，为他悲，为他一句话高兴，为他的一件小事失落？
　　就像..刚刚的陆朗一样。
　　只是他陈轻又凭什么要别人待他如此呢？连至亲之人都做不到，他又何德何敢有这般希冀？
　　“钱明天给你送到医院去。”钱事两清，早点把钱还给他，或许能够摆脱两个人的瓜葛。
　　陆朗知道陈轻的百转千回，他知道他怕还不起，也怕来了去。偏偏陆朗性子使然，他喜欢那天沉睡中的陈轻，干干净净的就像一杯水，明明那么普通的东西，却让人觉得舒服惬意。
　　他想让他一直做一杯干净的水，收起了伤人的爪子，明澈素净。
　　“明天我不当班。这样吧，下午五点我到你那去拿。”陈轻想，反正就明天一天了，还了钱两个人哪还能有什么牵连，索性答应下来。
　　“嗯，好。”可以挂电话了吧？
　　“去烧点水吧，对胃好。”陆朗留下了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去烧点水吧，不是疑问，不是命令，而是切切实实地恳求。里面的情意，那么真切，那么无奈，那么..浓烈。
　　陆朗，你究竟想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