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你在此》忆如往昔

19、第十九章（有改动）

　　黎珊在听到她说出的那句话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像看怪物一般地瞠大眼瞪着余盼伊。

　　还是服务生拿着菜单朝她们这边走过来，询问她们点餐，黎珊那张呆滞的脸才稍稍恢复了点正常，不过在拿菜单点餐的时候还是看得出动作很僵硬。

　　盼伊彷佛只是宣布了一条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消息，表情很平静。她自主地为自己和黎珊点了两份套餐，服务生还怪异地多瞄了她们几眼，这才拿着点菜单施施然离开了。

　　“告诉我刚才我没听错，”黎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你说的就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余盼伊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也不知道是戏谑还是自嘲。“我的话没那么复杂难以理解吧？”

　　黎珊难以置信地伸手捂住嘴巴。“这是唱的哪一出戏？‘父债子还’——可以这样解释吗？”居然会是这个答案，未免也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闵亦驰的反应是什么？他答应了？”

　　余盼伊不想回答这些问题，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件事她自己都还在努力适应中。

　　显然黎珊的适应能力比她强得多，只惊愕了几秒钟就很快回神了。“我看这也许真的是上天注定的，你注定要跟闵家人扯上关系，我曾经就对你讲过。”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她竟有些佩服自己的神机妙算，未卜先知。

　　余盼伊的反应是给了她一记白眼。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黎珊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说高兴？好像不合适。说不好？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想了半天，才语重心长地缓缓道：“这段姻缘你要牢牢地把握住，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嫁进豪门，而且还是跟自己的初恋情人。”

　　她不置可否，闷着头喝着送上来的苏打水。

　　“唉，你别这个样子，我明白你不是那种攀附权贵，爱慕虚荣的女人，更不会主动勾引男人，但现在这个情况不一样，你要……”

　　黎珊还在她耳边长篇大论地说着什么，她却已无心再听，偏头眺向窗外的街景。不知不觉已经进入十二月份了，凋零的树叶，晦暗的天空一点点显出了初冬萧瑟的迹象。凛冽的风席卷着沙尘为整座城市添加了一种颓败的阴沉。步履匆匆的过往行人，每张脸都死气沉沉，仿佛把表情和心情都蜷缩在自己的面具下，如同身体微驼地蜷缩在自己的外套里。凌乱的脚步声交杂成一首首空茫的音符，像每个人看不清面目的未来。

　　黎珊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兀自一个人在那里说得兴高采烈。大概她今后面临的生活有种难得的娱乐性和戏剧性，所以好友一个人遐想也可以自娱自乐。她没有打断她的喋喋不休，目光像被外面的风景吸引住了，专注地凝视着窗外出神。

　　就在餐厅的右前方，是一条丁字形路口，是行人、车辆十分稠密的地方。她看见一辆加长型的座车缓缓从北向南开过来，车子的左右两边贴着政治竞选的口号，车后面是一张大型的广告板，上面竟贴着闵怀轩的头像。不过头像不大，只占板面上右上角的几许位置，更多的是他参政的理念和施政方针。

　　余盼伊自然是见过那些政治人物拉选票的造势活动的，习惯了那些人大张旗鼓、声嘶力竭的表演，像这种“低调”的展示倒是感觉有几分新鲜。

　　黎珊很快也瞄到了闵怀轩的竞选花车，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这次的凶杀案，据说是冲着闵怀轩竞选议员来的，是真的吗？”她问。

　　余盼伊一怔。这次的事件发生以后，闵家一直自责是他们连累了她家，但是对于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却避而不谈。她想起闵怀轩的妻子范迷迭，那是一个外表娇俏甜美，气质灵动的小女人，对她很和善，还时常在她不适应闵家的排场和那些来访的亲友面前帮她解围，她记得她曾带着隐隐的歉意向她透露过这件事全因她而起，余盼伊不明究里，却碍于跟她不太熟加上她又是一位孕妇，便将这些困惑和疑问藏在了心底。

　　余盼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出事之前曾去找过闵家。

　　“我……不太清楚，”沉默了良久，她才慢吞吞地吐出这句话。“闵家只说他们会给我父亲的死一个交代的。”后面的话说得很轻，近乎自言自语，亦或者是自我宽慰。

　　“你……”黎珊还要说什么，正好她们点的午餐被送上来了，见余盼伊拿起叉子意兴阑珊地埋首吃起来，显然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她也只能两肩一耸，消停地吃起自己的餐点。

　　下午余盼伊没去上班。章启帆跟她说的是等公司的正式通知下来，她再复职，他保证今天下午他会将这件事处理好，让她安心等他的消息。

　　她一时无处可去，却又不想那么早回家。小冯的车仍安静地停在那里，彷佛随时听候她的差遣。

　　余盼伊上了车，思考了半晌，忽然开口问小冯：“你知道……亦驰平时在家的时候都会去哪里吗？”这问题问出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去打探这种事。闵亦驰对她而言始终像一个谜，她对他的一切都全然不了解。这个问题暴露了这一点，同时也显示出她的某种弱势。

　　说完她就咬了下自己的唇，痛意传来才让她清醒了一点。没什么不好问的，今时跟往日不同了，她不是他的未婚妻吗？未婚妻了解自己的未婚夫的动向，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小冯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他只是眼神清澈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我记得二少爷有时候会去一家跟音乐有关的会所，他好像很喜欢待在那里。”

　　会所？她一愣，下意识地就想起纱音音乐会所。是那里吗？是了，一定是那里，那是他出资创立的，他会去那里理所当然。

　　这时候，她忽然很想搞清楚，闵亦驰为什么会起意开一家音乐俱乐部，是因为他对音乐感兴趣？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等脑子想清楚，她直接下达了命令：“去那里吧！我想去看看。”她说。

　　小冯听命地颔首，然后很快发动了车子。

　　这是她第二次去那里了，她原以为她此生不会再去的。她默默地想。不去是因为那里是属于他的，现在去也是因为那里也许有他。

　　你已经无药可救了，余盼伊。她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她还在心乱如麻胡思乱想，没多久小冯就送她到了那里，看起来他对那里已很熟悉了。“需要我送你进去吗，余小姐？”他很有礼貌地询问她。

　　她摇头。“不用了，我只是去里面坐坐。”说完便开门下了车。

　　纱音大门两边的天使雕像仍静静地立在那里，看起来别有一种安宁静谧的感觉。她熟稔地走进去，这次沿途很顺利，不等她拿出会员卡或者自报家门，会所的服务生便亲自过来引领她，带她去里面的贵宾包厢。

　　这个时候人并不多，整个会所看起来优雅而悠闲。服务生为她送上来饮料和精致的点心，然后安静地退了下去。他什么都没说，她也什么都没问。

　　余盼伊不想表现得像个追查自己老公行踪的妒妇，虽然她很想确定闵亦驰到底在不在这里，但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来，她还有的是时间。她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

　　饮料和点心都略略尝了几口，味道还不错，口味有些清淡，却十分爽口，回味悠长。

　　她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然后不慌不忙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还记得闵亦驰的办公室在哪里，上次他带她去过。她想如果要找人的话，首先应该去那里瞧瞧。

　　她挺直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包厢外没有人，也没有工作人员过来打扰她，她去闵亦驰办公室的路上几乎畅通无阻。

　　办公室在会所二楼的楼梯转角，闵亦驰曾对她说过这上面如果没有特别的要事或活动，一般会员是很少能上来的。

　　她轻轻地上了楼梯，没有人阻拦，好像她去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被默许的。她顾不上去想是不是闵亦驰特意吩咐过的，这个时候她一心想的是找到他。

　　其实她也没想好见到他之后自己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大概是那一天他对她的主动示好，让她鼓起了勇气像一个正常的女人和未婚妻那样，去接近自己的未婚夫。

　　而在此之前，她出于某种羞怯和矜持，或者是别的什么的复杂心理，一直踏不出那一步，不敢主动去靠近他，了解他。

　　过去，她只要能看见他就满足了，她也以为这样就够了，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已经不满足于这种类似唱独角戏一样的暗恋，开始期望他也可以像她对他一样，把她牢牢放在心里？

　　是从她阴差阳错地成为他的未来妻子的那一天起吗？亦或是他的那个吻，那个拥抱？

　　一边想，一边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他办公室的门前。门是紧闭着的，但是因为这时候没什么人，会所显得很安静，里面说话的声音便很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没想到你难得休假，竟然白得了一个老婆，”那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却带着一种慵懒的洒脱和性感。“你有什么感想啊，亦驰？”

　　余盼伊一怔，本能地停在了门外，原本准备敲门的手也悄无声息地放了下来。原来他真的在里面，只不过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别的访客。

　　闵亦驰并未说话，至少她没听见他的声音。

　　倒是另外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说起来我还见过她呢！亦驰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老早就对人家有意思，所以才借着这次的事对人家‘以身相许’？哈哈……”一边说一边还乐得笑了。

　　余盼伊回想了一下，这个说话者好像是那天她来纱音时遇见的那位闵亦驰表哥。

　　几个不同的男声都附和地跟着戏谑调侃，身为当事人的闵亦驰却始终一语不发，彷佛事不关己。

　　余盼伊思考着是不是先离开，让他们这群男人聊自己的，可是他们此刻所聊的话题正好跟她有关，一时她不想走开，很想继续听下去。

　　于是虽然明知道这种偷听的行为很不好，她仍然选择静悄悄地站在门外，专注地听他们的谈话。

　　几个人插科打诨了半天，闹着要一直不发言的闵亦驰发表下他此刻的感想，大概是被他们吵烦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以他一贯云淡风轻的声音。“没感觉。”

　　没感觉。就这么寥寥的三个字，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