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满月宴上皆大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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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三月的扬州，春风拂面，草长莺飞，杨柳吐绿，百花争艳，文人雅士见了赋诗称赞流连忘返，便是地头老农，眼见“桑叶好似碧玉簪”“荠菜开花接牡丹”，眼角眉梢也俱是喜色。就在这人人欣喜的好时节，林西满月到了。
兰台寺大夫林如海嫡长女满月，整个扬州城都动了起来。到了三月十二这天，林家中门大开，林家总管亲自站在门口迎客。在这一亩三分地儿，有身份有地位有脸面收到了请贴的，都携家带眷亲自登门贺喜来了，不够格登门的，也都各派了人送来了不菲的贺礼。林家门前一时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端是喧闹非常。周围几条街上人家，纷纷出门看热闹，就有那机灵的货郎小贩，挑了货品小吃在人群中吆喝叫卖，霎时间，热闹堪比集市。
“看见没？前边那辆车是梅翰林家的，梅翰林是前科的传胪，可有学问啦！”
“那有什么，林家老爷还是探花郎咧，他怎么和林老爷比？”
“怎么不能比？探花也才排第三！”
“安拉安拉，不要吵！不就你们自己一个姓林一个姓梅么？不过同一个姓罢了，又不是一家的，为别人争得什么劲儿？还是说，吵破天那林探花梅传胪就能成了你们自己？”
“你怎么就肯定林探花林老爷和我不是一家的？我们本来就是一家的。”林姓小伙一身青衫，语气颇有些自得。
“唷喂！你要是和林探花是一家的，早到里边去了，还怎么会和我们一样这么远的站这里看着？”
“我！”林小伙胀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不是一家的！”之前那人得意洋洋的向周围人炫耀，人群也纷纷起哄。
“哎呀，也不能说不是一家啦，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就是就是！”
“总有一天，我会自己成为林探花的！”林小伙恨恨留下一句话，转身挤出了人群。
不等人群再次起哄，之前那个梅书生扬声道：“诸位做个见证，某虽不才，也愿为梅传胪。”说完，一拱手，追着那林小伙去了。远远传来几句问答。
“兄台兄台，在下江西梅子青，游学至此。敢问兄台贵姓？”
“免贵姓林，字尓玉，姑苏人士，亦是在此游学。不知梅兄何事见教？”
“我见林兄志向高洁，愿与林兄结伴同游，不知林兄意下如何？”
……
两个书生去远了，人群中有个老爷子捻捻胡须，说道：“莫欺少年穷啊，谁知这两个小伙子日后如何？说不得又是一双官老爷啊。”
之前嚷嚷的那些人，便不服道：“不过两个愣头青，偏会放大话，哪儿就看出不可限量了？”直噎的之前说话的老爷子瞬间捻断了两根白胡子。
便又有个颇富态的布行老板，故作高深的摇头：“白老爹的话才是老成持国之论，这两个人怕都是有背景的。两人衣着，素净是素净，料子却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便是我家里，拢共就给我婆娘做了套罢了，她宝贝的什么似地，看都不给人看，压在箱底，年节才舍得上回身。”
朱老板在当地市井间颇有声望，他说不一般，众人就信了八分，等他说了他婆娘，众人就信了个十层十了。你想啊，这朱老板出了名的疼婆娘，他家又是开布行的，连他婆娘都只得了一身，可见那料子的金贵了。如此，人人再回想那两个青年，果然是相貌清俊，姿容不凡呢！
正在众人为两位才俊赞叹时，旁边人群中又爆出一阵欢呼：“快看，査翰林查良镛老爷和沈翰林沈万三老爷也一起来了！”
“呀，这下十个赋闲江南的在籍翰林官，可是一下子全到齐了，林家好大的脸面啊！”
“那是，谁让林老爷在江南仕林中顶顶有名望呢？接了请贴的，谁舍得不来？不光仕林呢，金陵勋贵甄家，不照样派了他家三老爷来捧场？人家林家高祖封侯，百多年圣宠不衰，是以，连富贵喧天四次接驾的甄家，都不肯小瞧了林家去呢！”
不说围观群众的熙熙嚷嚷，林家大门里也是热闹非常，林如海被众人围着灌酒，内宅林西被众贵妇动物园看猴子似地各种围观，当然，被当成猴子看的林西，已经从皱巴巴猴屁股红的秃尾巴猴，进化为娇嫩嫩珍珠粉的小美人了，也正式更名林黛玉了。
贵妇们真心感谢这小天仙给大家提供了个珍贵的出门子放风的机会，那好话不要钱似的撒，众人一致认定，这是个有造化的，是花朝节下凡的百花仙子！不然，怎么今年扬州的春意就特别浓呢？便直叹贾敏是个有福的。贾敏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听着，不时答谢。
“梅太太过奖了，她小小人儿，如何担得起？”
“沈夫人快别这么说，您儿女双全，才是有福气呢！”
“汪老夫人儿孙满堂，身体康健，咱们小辈儿，还望借借您的福寿呢，您可不能小气了去！”
贾敏时而热情洋溢，时而温柔解意，八面玲珑，把每个人都照顾的周周道道，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主妇。
林西，哦，林黛玉，林黛玉眼珠子乱转，零距离观摩着这个古代版贵妇茶话会，惊叹于贾敏的交际手腕了得。心里想着，原著林黛玉但凡学到贾敏的三分玲珑，哪可能会被薛宝钗比的那般清高傲世、目下无尘乃至尖酸刻薄？这在古代，可不是个好评语，婆婆们一听，就把人剔出了儿媳候选名单。就是亲爹妈，也不能违着良心说这样很好。
想那林黛玉本是个小女孩儿，发回脾气很正常，作为大家嫡女、书香世家的才女，有傲气也很正常。不想不仅没个长辈正确引导小黛玉，林黛玉却又被周围人反复说嘴，特别是被下人们说嘴失去了主子的尊严，就会觉得果然客居外家不是自己家，又有几分逆反心理；等林如海死了林黛玉没家了，下人议论更嚣张了，林黛玉自苦自怜中便会思想偏激：“你们不是说我小性儿尖酸刻薄？我就小性儿尖酸刻薄给你们看！”就这样被环境给塑造了。
林西牌林黛玉想着想着，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扇呀扇翅膀，蝴蝶掉父母早逝的命运。
这边女人们互相夸够了，京城那边春衫的新流行款式也说完了，就听到查良镛査翰林的太太夏氏轻轻柔柔道：“前儿才听了折《续琵琶》，唱腔优美，俗雅共赏，不比那《西厢记》《牡丹亭》差什么。林老爷真是当世大才，君子六艺，样样精湛，天文地理诸类杂艺，无有不通，连咱们听个戏曲，林老爷都能编出剧《续琵琶》，上下两卷共四十折，折折精美，真不知道天下怎么会有这等有才之人？不愧是天子钟爱的探花郎呢！”
旁边梅翰林太太见査家的夏夫人已经铺好了偌大一篇话，立马演练好的似地默契接道：“可不是么？林大人可是简在帝心的重臣，再得陛下信重不过。听说，陛下心痛唐诗散佚不成集，又怜惜天下读书人欲穷尽研读唐诗而不得，便有意编撰一部《全唐诗》，官家刊印发行全国，以传后世。众人都说，此等盛事，陛下必会问一问林大人的意思。不知林大人可有与林夫人说起一二？”说着，满眼诚恳的看着贾敏，众人目光也都刷的集中到贾敏脸上，期待她会透出点儿什么消息来，回家才好跟丈夫/儿子交差。
林黛玉听着，好么，肉戏在这儿呢，亏得之前她们七扯八扯谈衣服鞋袜花样子，真能忍得住！不过，林黛玉也好奇，《全唐诗》不会是《唐诗三百首》吧？是我老爹林如海编辑的？这个就是皇帝们特喜欢的“文治武功”中的“文治”的一种吧，这可是关系着皇帝老儿能不能留名青史的大事啊。皇帝把这样的差事交给林如海了？还真信任我爹啊！嗯嗯，前提是，我爹有本事啊，哈哈！
今天众翰林家太太夫人们一到，贾敏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林家虽势大，黛玉却只是个女孩儿，又只是个满月酒，扬州官员倒也罢了，家在杭州苏州的翰林老爷夫人们还有金陵的甄三爷，哪儿用得着亲自来贺？派个子侄甚至管家送东西来就很不失礼了。不过，自己可不会上赶着答她们的惑，哪儿能那么容易就让她们套到话呢？所以，她们不提，自己就稳当当端着，之前有那隐晦太过的，自己也只当没听懂岔开去，直到这会儿梅家的到底没忍住挑明了。
只见，面对众人热切的目光，贾敏眉毛一挑，拿手帕抿了抿嘴角，轻笑道；“官家的事，老爷怎么会和我这内宅妇人说道？不过是那日见我拿了本子《唐百家诗选》颠三倒四的翻，我们老爷才顺嘴提了句，陛下确是有意编撰《全唐诗》。”
那么，是在哪儿？由谁主持？召何人编修？众人眼巴巴的等着贾敏下文。
贾敏吊了吊众人胃口，咳了一声，不负众望继续道：“江南文风昌盛，士子众多，由我浅见，这等盛事，当离不了我们江南的地儿才是。若真个是在江南，众位翰林都是陛下的得意臣子，又正好返了江南老家荣休，有地利之便。唐朝最是文物风流，流传下来的唐诗浩如繁星，没有十万，也少不了个三五八万。如此，编修唐诗，哪里少得了诸位夫人家老爷出力呢？到时候，我家老爷就全仰赖诸位大人帮衬了。”
说到这里，贾敏双手执杯子，“我这里，敬诸位夫人一杯，先代我家老爷致谢了。”
一篇话听得诸位夫人心花怒放，豪爽的干了杯中女儿红。你的“浅见”是这样的，想来你家老爷的意思也必是这样的。文人，谁不想着著作等身青史留名？更何况，咱们家的，可都是翰林官儿呢。
得了肯定答复，梅太太感激的很，“不是我妇道人家，非要多嘴过问朝事。实在是我们家翰林老爷，一身文人臭毛病，不知打哪儿听了一嗓子《全唐诗》，天天在家转圈圈儿，心心念念的要掺一脚，实在是看的人可怜。如今，有了林夫人这话，想来，我家老爷，这回必能如愿的了。”
众翰林家的老少夫人们人人喜笑颜开，林如海僚属家的夫人们也憋着一股子兴奋。老爷上峰又要得重用了？很好，林大人官运亨通，咱们家做人下属的，才好搭顺风船嘛！
另有当地的豪绅巨富家的夫人们，本在外围赔笑，忽听得家乡要出这等盛事，哪有不骄傲欢喜的？欢喜之余，想着这可是大事，直接刺激本地经济文化发展，里面商机更是大大的唷，自家荷包又要丰盈一回了。
比如，即要编书，得有个专门的地儿吧？找着地儿了，周围房产地产价格会不涨？就是编完了书人走干净了，这地儿也还是文化圣地，会有一波波学子来瞻仰。
编书还得有人，找着编书人了，能不把这群金贵老爷们的衣食住行伺候好了？这可是群突然涌进来的高消费者，又是官家付账，东西不是高档货不用的，可不就刺激了相关产业发展？编书老爷们用了自家东西，拿出去一宣传，可是一块儿再好不过的金招牌，宣传好了，甚至能让全国都知道咱们江南李记/张记/恒源祥呢！
书编出来了，不是还得刊印出版发行全国？这得需要多少纸张啊？又得耗费多少雕版、印刷的人力？
是以，豪绅家夫人与官家夫人们多盼着能把这修书的地儿按在自家房产左近，皇商家夫人们则更盼着把这好商机告诉自己老爷去。这些人，最欢喜的则莫过于家里开书肆的周太太，这可是天大一块儿馅饼砸头上了啊！
一时，从官到绅再到商，在场夫人们人人喜气洋洋，把那三分笑加深到了十分，就更不吝啬的夸起了被冷落了好大一会儿的主角——林黛玉，从百花仙子一下子飙升为天帝的公主王母的爱女，直夸得一向自认脸皮不薄的林西都不好意思了，甚至忍不住自我怀疑；“这金光闪闪的天仙，还是我么？”
里面夫人们的了明确消息，很是欢喜。外面男人这里，明旨还没下，面对众人明里暗里的打探，林如海不好大刺刺直说，只含蓄的以眼神示意。大家都是官油子人精子，一个眼神过来，哪儿还有不明白的？二话不说，拎着酒壶换上大海碗，直接去灌林如海，“啥也不说了。是真男人不？是就喝酒！哥先干为敬！”
男人们比里面那群女人，更明白这场盛事的意义非凡，就更激动，几个老翰林甚至差点抖着胡子晕过去。有了这次盛事，求财的有了发财机会，求官的将有一笔金闪闪的政绩，可最激动的，莫过于几个求名的了。人的影树的皮，奋斗一辈子，为的还不是留个名声？尤其文人，常常重名甚于重命。可是求名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多少人一辈子官有了财有了，只这名却死都求不到。现在，这场盛事，凡参与者，不光一下子就举国闻名了，更将名垂青史。你说，几个一大把白胡子了的老翰林，能不激动的差点儿晕过去么？
老翰林们哆哆嗦嗦的去给林如海敬酒，已经经过了一轮轰炸、头皮发蒙的林如海却不能不喝，没办法，人家资历辈分年纪都在呢，你敢不喝？不喝就是拿大不尊老！老翰林们年纪大了，大夫嘱咐不准喝酒，平时，酒宴上他们就多自己坐着闲谈几句，或指点指点晚辈，众人并不敢强来敬酒的。但这次，老翰林们太激动了，敬别人酒来了，亲自执壶，巴巴的一杯一杯看着林如海喝。就这样，悲催的林如海，自出仕以来，第一次被人当众灌趴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满月宴上皆大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