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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忆往昔林西迎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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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再次醒来,发现还是在那处犹如母腹般的温暖所在,身周都是水。感知了一下,眼睛仍是睁不开,精神力倒是强了很多,对肢体控制力也上升不少,左手抬了抬,碰到一处软绵绵肉*壁。林西的心一点点下沉,不得不承认,自己变成了个胎儿。林西忍不住内心哀嚎生平第一次爆粗口:“操!xxx超市竟然卖假货,亏我专门买的公牛插线板,质量这么差!操,不对,大冬天怎么会打雷?不是咱的幻觉,那真是违背常理的‘冬雷’。老天你个玩人的东西,姑娘我感情历史最干净不过,根本就白纸一张,哪可能背叛和某某的‘冬雷震震夏雨雪’,怎么偏让我赶上了冬雷!难道2012真要末世了?”想到烂熟于心的那段批语,“操!死老瞎子又准了一回!竟然真碰上了这么鬼扯的本命年大劫,嗤!咱再平凡不过的一小人物,闹这么大动静,贼老天还真舍得下成本!操!操!到底哪路神仙跟我过不去?娘的,我祝他出门踩狗屎走路被驴踢,驾云遇硫酸雨一开电脑就死机,闺女姐妹必嫁渣男兄弟儿孙一娶就是贱女,被众人圈圈叉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祖宗十八代全下地狱,#&@*=*@……”
别怪林西思维混乱,作为再理性不过的一个理科女,半个唯物论者,最多辩证的信信世事轮回,甭管走夜路有多害怕月圆夜老瞅别人有没影子还死鸭子嘴硬,第二天一觉醒来照旧真心不信世上有鬼神。本命年系红腰带踩小人,不过是尊重民族习俗,也是随大流图个乐呵。这样的林西,却疑似遭遇了最无理性的科学不能解释的最不能接受的灵异事件,又一次印证了死瞎子的批命箴言,林西还能爆得出粗口咒的了人?可喜可贺,坚强的思维系统竟然没当场崩溃死机!
所谓死老瞎子的批命箴言,那是林西出生不久母亲请人为她卜的一卦,说是命途多舛,更有一场本命年大劫,是以逢本命年就得比别人加倍小心,最好不要有一丝儿恶念,倒是卦象最后朦胧不清,却当有场大富贵。老瞎子咽下了最后若隐若现不分明的死劫,不敢再吓唬这位惨白了脸的母亲。
母亲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每每为她积德行善诚心敬佛,早早为她预备下红腰带,年年为她的生辰上山拜三宵娘娘,求来红绳绑头系手腕以拴住她。幼年的小西嫌红绳绑头丑,闹着要带前天的花大前天的粉蝶,每每被母亲暴力镇压。
不想懂事前母亲就去了,只留下小西一个,再没了年年的红绳红鸡蛋母亲亲手擀的长寿面。老爹嫌小西是女孩年纪小试图送走不幸没成功,好在很快顺利找到了新人迎进了门。新人进门带来一串丫头,小西非长非幼,顺理成章变成了一棵草,旁观着别人的幸福生活,在晓事前见证了自己母亲留下相片、衣物等种种母亲痕迹的摧毁抹灭,自然也包括那条红腰带。小西的苦难也开始了。夏天好过,冬日难熬,冰水洗衣、雪天无服、手脸皴裂,如影随形的饥饿,无休止的无端责打,六岁的小西想,为什么我不是十八岁呢?小西多么的羡慕哥哥的不着家啊!终于,小西也远远地飞走了,三倍结清了生活费,再不愿回头。小西啊,宁可北漂在外,也不愿回到那个地方演团圆。当年哪,年年新年闹一回,小西则回回会找个无人的角落自己偷偷哭一场,因为,被别人看出自己哭过也是一宗罪,一宗更大的罪,会更惨。后来,后来小西就再也哭不出泪来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存在,柔韧起来百残不毁,脆弱起来又一碰即碎。小西总是不能理解,当年的我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当然,小西不会深入回想,记忆全是黑灰色,她所求者,唯遗忘也。
可是,小西不愿忘记母亲,搜索对母亲的概念,只剩下那一截截系腕束发的红绳。小西当然知道卦师对自己的批语,因为自小四邻见她就拉着她手问继母待她如何,小西只管笑而不言,众人连说可怜,“当年啊,你妈妈……”,回头与身旁的人总结:“老瞎子算卦可准啦,这不又应验了?唉,可怜的孩子。老瞎子也说,你日后啊当有一场富贵,熬吧,熬过去就好了。”她们真心的怜悯,却难有实际的帮助,热情犹如看一场窦娥冤。可小西仍然贪恋那一时一刻的善意与肢体相触的温暖,于那一遍遍瞎子批言中描绘母亲的形象。
24岁的早已长大自立的小西,莫名坚持了一整年红腰带,四季不同款式,真皮仿品,个个都是热烈的红。这一年,硬心肠的小西,下意识行善,也吝啬的只每次路过天桥底下拉二胡的老爷子卖艺寻梦想的音乐青年之流,才肯把钱包里十元以下的大小零钱清空。好在,遵纪守法不闯红灯,扶老人过马路,坐公交地铁见孕妇老人必让座,是妈妈随着说话走路吃饭规矩一起教给的习惯。小西工作后,买马路上小吃逛农民工市场,从来不讨价还价,她只和精品小店和租房中介恶狠狠杀过几个回合。24岁的小西忧郁的想,我恐怕没办法不对任何人任何事心存恶意了,咱不愿做包子,更不是圣母不是?这条算了吧。于是林西保持了她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平常态。
到了现在,林西又作何感想?保持生命本色良好的执行了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原则,很好很强大。屁!林西生平第一次这么后悔,恨不得剁了这只手。忍它十六个小时,好歹过了这最后一天好不好?悲哀无奈,
“曾经有一段精准的预言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相信;
如今预言成真,后悔已是来不及。
早知道会这样,
让我每逢本命年就做一做圣母,
我也会说,
我愿意。”
可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又怎会如此良善?是以,世人从没见过半幅后悔药。后悔药后悔药,有方无药,林西恨不能自插双目,懊恼的胡乱踢脚撞脑袋。
此时,休浴在家的林如海正搀着贾敏在园中赏菊。贾敏右手轻轻抚在肚子上,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偶尔低回丈夫两句点评,只觉得,风和日丽,岁月静好,人生之幸莫过于此。不得不承认,此刻,这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实在美得惊人!
突然,接连一阵疼痛从肚子传来,贾敏“啊!”的惊叫了一声,林如海忙抱扶住贾敏安抚,不忘回头对身后的宝瓶吩咐“让张忠平去请回春堂刘大夫,要快!”。早有腿快的小丫头找来了张、赖两位嬷嬷,赖嬷嬷见了这阵仗,急得什么似的,一叠声的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可是跌了?”张嬷嬷也着急,好在还稳得住,指挥两个健壮仆妇找来软轿,把贾敏抬了回去。躺好后,肚子仍或尖锐或钝的疼,知道这是胎儿在焦躁,贾敏面色更惨白了三分,连心都要碎了。不知这小小的孩儿究竟出了什么事?夫妻两个没辙,唯有一遍遍的轻抚安慰。林西毕竟只是个几月大的胎儿,精力有限,过了一阵,就疲累的陷入沉睡。
刘大夫来时,胎儿躁动早就结束了,诊过脉,只当寻常胎动,心中不由嗤笑这户人家紧张过度,却不好直言落主人家脸面,只说无碍,连方子都不必开。事实上,来看诊的大夫,凡不是庸医都会说无碍,毕竟,除了之前已诊出的先天略不足,胎儿四肢健全发育正常,胎盘羊水等营养环境正常,既没有脐带绕脖子太紧又没有子宫压迫影响呼吸,医术高明的刘大夫自然怎么看得出的结果都是正常。母子连心,贾敏直觉的知道,实际情况却很严重,隔着屏风再三咨询求恳。林如海心疼妻子,也怕孩子真有事,遂把之前的情况又细细说了一遍,刘大夫听了,收敛神色,想了一停,方说:“药是不必吃的。林老爷与夫人,不妨常常对这胎儿说说话,读读书,奏些舒缓轻柔的曲子。”贾敏林如海两个如奉纶音,或日常贾敏一个,或晚间夫妻一起,对着贾敏肚子絮絮叨叨,晚饭后林如海便会亲自抚琴吹箫。林西自那日后,就懒洋洋的,甚少再动。只是每次醒来,除了母体心脏跳动的咚咚声、肠胃蠕动的咕噜咕噜声,多会听到一个温柔女声,时不时还有一个略低些的磁性男声及叮咚琴声。林西知道让这身体的父母着急了,却陷在自己的情形里,不管不顾,万声不入耳,可是这些声音似乎十分顽固,尤其那个女声,持续不断地进入林西再次发育完全的听觉系统。每每在温暖的母腹中,听到这女人为她忍受的种种不适,听到那男人的百般慈爱,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父母绵密不绝的温柔怜爱,月余,不愿欠人情的林西终于有了点良心不安,心缝略开淡漠稍退,虽不肯就认了父母,也难以再当他们是路人了。
这日,林西再次醒来,听的那娇柔女声道:“不许,便是他闹了我,你也不许打他!”那男声接道:“好好,不打,夫人别急。宝宝呀,只要你乖乖出来,为父就不与你计较了,好不好?”林西不屑的瘪瘪嘴,不理。那女声又道:“宝宝这阵子甚少动弹,必是上次你说要打他的话,叫他听到了,恼了你去。且罚你给我们母子各弹一曲以赔罪。”“诺。”不久,林西就听到了一首情意绵绵的《凤求凰》。余音散去,那女声娇嗔:“专会投机取巧!宝宝这首,你须得现创首新的。”男声讨了一阵饶,无果,终于道:“好吧,全听夫人的。”林西也忍不住好奇起来,竖起耳朵等着,略试了几个音后,琴声轻快起来,林西渐渐沉醉,眼前浮现出一条欢快的小溪,周边是高大的树,树上栖息着唧唧咋咋的鸟雀,百灵在晴空下高歌,松鼠等小动物蹦蹦跳跳的跑来喝水。曲子结束,响起女声一连串儿的赞叹,那男声得意的自谦,道:“还不是为了这个不消停的小东西!”回过神来的林西,心情很是复杂,即使没什么音乐细胞,林西也能听的出这曲子中的童真欢快,这人,想必爱极了尚在母腹中的孩儿吧。你们真这么爱我么?往前伸出双手,分别贴上这对温情夫妻又来做抚触的手的各一只,耳听得惊喜的犹如白捡了万两黄金的男女和声:“呀,宝宝回应我们了!”为什么不试试呢?林西心中霍然开朗。
“宝宝,这边这边。”林西别扭的配合着父母开发的新游戏,父母的手放在哪个位置,林西就努力地去碰碰那里。谁知今天父母兴奋过度,过了时辰这么久竟然还不睡?累了的林西气恼的想,不理你们了!新父母见凭他们怎么哄胎儿都没动静了,摸摸鼻子洗漱睡去了。林西也就安心去睡了,睡死前,林西想,好吧,如果你们爱我,那我也会爱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