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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陆羽桥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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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长安不是真正的断袖,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是必然要娶一个真正的妻子的,他妻子的人选是在老王爷在世的时候,就订好了的。
我的思绪又一次飘远,飘到了武德十八年,那一年是我到西北一年之后,那一年我被朝廷正式册封为定山王的王妃,那一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我闭上眼睛,仿佛又能看到当时的情景。
“羽桥,咳咳,你虽不能做长安真正的妻子,但他的妻子,一定是你陆家的人。”老王爷生得好,纵使五十多岁的人,依然俊美得能让许多年轻女子侧目,程长安的相貌很像老王爷。但老王爷的身体不是很好,常年咳嗽,而且眉宇间总是现出一种疲态,我想任何一个人身上担着这样一副沉重的担子,殚精竭虑几十年,都难免是这样。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老王爷,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他便带着五万西北军,作为朝廷三十万大军的侧翼,奔赴了草原,就像那一役中其他的人一样,再没有回来。
那一年我的小妹艳梅只有九岁。
我家在江南算是大族,但相对于定山王这样的身份,便不算什么了,能与程家结亲,决无推辞之理。但我父亲在朝为官,也知道一些程家西北为王,身份显赫,但处境却有些尴尬的情况,再加上对我不辞而去心中恼怒,所以他没有送来我嫡亲的妹妹,而是将姨娘所出的小妹送了来。
我当时得知颇有些尴尬,长安反过来安慰我,道:“想来你的这个妹妹,定然是非常漂亮出众的。”
小妹确实漂亮又聪明,人又会卖乖巧,来王府之后,便寄养在王太妃身边,哄她老人家开心。当然对外只假称是王太妃身边丫头之女,用以模糊外人的视线。
一年后太妃做主将小妹以丫头的身份,放在了程长安身边,希望两人能培养出感情,早日开枝散叶。也是在那一年里,管事的将傻缺交给了我。
我开始时并未对傻缺多加留意,因为我身边大丫头有四个,小丫头有八个,负责炭火、洗刷、煮饭的婆子还有七八个,我哪有那闲工夫每个都去在意。
真正留意观察傻缺,是在这次程长安进京之前。
程长安进京,身边一定要跟着丫头伺候,但他身边除了小妹外,都是年纪较大的婆子。这是王太妃安排的,这些婆子大多都是王太妃当年陪嫁过来的,身份可靠,嘴严实,这样的人照顾程长安,并为他隐藏秘密是再妥帖不过的了,但带着上京却未免寒碜了些。而小妹也不适合,因为她身上纵有千般好处万般优点,但却有一样不好,就是爱争强好胜,这恰恰是最不适合此次行事的。
于是,我开始为程长安物色合适人选,在我的理解中,要找的得是这样的才好:真有点傻、但又不真傻、不能太漂亮出彩、干活要过得去、忠心可信,再有点花痴就最好了。
其中不能太漂亮这一条,只为此次行事要低调进行,绝不是为了防着太漂亮的会不安分勾引主子,事实上程长安在男女方面沉着、安稳的叫人有点泄气。对那么如花似玉的妹妹艳梅他都一直守礼守矩,而心急抱孙子的王太妃也曾暗地里挑过两个漂亮的,年龄略大些的女子,洗刷干净了放在他床上,可结果都是完完整整的又给退了出来,只道:“艳梅十五岁时,与她正式行过礼再说。”
小妹得知这事,喜极而涕,我却只能摇头感叹一声:“胸怀天下的人,果然是将儿女情长放在一边的。”
却不知儿女情长放在一边,只因没到心动之时,而让他心动了的,却恰恰是那个真有点傻,又不是真傻的傻缺。
在她病重中,程长安亲手照顾汤药,我已觉不妥。至那晚她和风不服酒醉,闹得程长安甚是狼狈,却依然整夜照顾在她身边,我终于确信这事若不及时遏制,定将是个麻烦了。于是,当晚我与沙亮聊了聊……
“扑棱棱”又一只鸽子飞来,扑扇着翅膀,落在窗台上,发出咕咕的叫声。这只鸽子的腿上绑着一篮一绿两根布条。
本已捏紧的拳头,一拳打在窗棂上,两只鸽子被惊得飞起,但在半空中绕了一圈,又重新落了回来。
这些鸽子不是凭空飞来的野鸽,而是西北军中特别训练的信鸽。
西北军以军纪严明、勇武善战而著称,但外人不知,一句善战,其中包含了程家上下十数代人多少的心血!
就以眼前的信鸽为例,人工选种、培育、驯养,煞费苦心,它们往来于大江南北、京城塞外,使程长安人在西北之地,却可以将天下事尽揽于胸。
只是近些年朝廷针对西北军的信鸽,开始驯养鹰隼,使往来于京城的信鸽时有被截获的。为了使传递的信息不被对方获悉,信鸽便很少再负载信件,而是改在鸽子身上做下暗号、标记,成为特定暗语使用。我现在所处的就是京郊信鸽中转站,在这里我虽未入京,却可以将京城中发生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得知。
这只鸽子所带来的信息就是:城中对刺客的搜索工作已经停止。
“该说你天才,还是愚蠢?”程长安策划的这件事,其中利益是显而易见。第一,他可以让皇帝在这件事情里,充分认识到,狡兔尚未尽,还没到杀狗烹肉的时候;其二,傻缺忠心救主,纵使是王太妃那样的身份,对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日后也不好轻易责难,程长安娶她也成了顺理成章,甚至可以说是一段佳话;第三嘛,就是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看清自己的身份,永远也别再妄图干涉他的私事,他虽然好脾气,但他决定了的事,绝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我气愤绝不是因为我的私心,只因这件事虽好处多多,但却有一个弊端,而且这个弊端可以说是致命的。
我们现在身处人家的地盘上,表面平和,但凶险之处,如履薄冰。这行险一招若被识破,搞不好就是身首异处,兵祸骤起。他程长安将自己的安危置于何地?又将整个西北的安危置于何地?难道为了个女人,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吗?
想到此处,我愤而起身向外走去。罢了,我陆羽桥要真是看错了他,今日便劝谏他最后一次,若他果真是被个女人所迷,无可挽回,我撞死在他面前便罢,总好过日后看他沉沦,看他被人所唾弃。
伸手猛然拉开门,却差点和门外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正抬着一只手臂,曲起食指,做敲门状。
看到他,我愣了愣。
程长安垂下头,满面羞愧的说道:“羽桥,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霎时间,许多要冲口而出的话,都再说不出来了。我将他拉至屋中,指着窗台上的鸽子,“立刻起程,先返回西北再说。”虽然未必来得及了,但也只能如此。
“羽桥,我正想与你商量,我暂时不走。”
“你,你……”我指着他,手指抖呀抖呀。
他从桌子上的壶中斟了一杯茶,塞进我手里,“程长安到了京城感受到天子龙气,一下子如醍醐灌顶,心智大开。”
我将茶杯举到唇边,但因为手抖得太厉害,茶水大半都洒了出来。
“我父王让我装傻,是因为不想让我像我大伯和我哥哥那样早早夭亡,但现在这已经不能再迷惑敌人了,继续装只能让自己掣肘,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看看真正的程长安。”
“真正的程长安?”
“是,留之乃心头大患,除之没做好万全准备,却不得下手。”程长安的手用力的按在我的肩头,“一个让人敬畏的西北虎,是时候一啸天下知了。”
握住茶杯的手渐渐稳定下来,我将半杯残茶一股脑倒进嘴里,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虽不赞同你如此行险,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我现在立刻赶回西北,在边关挑起些事端,策应于你。”
程长安笑,对我伸出一只手。我没有伸手与之相握,而是丢下茶杯,狠狠给了他肩头一拳。
“哈哈。”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