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匠》炒丁二两

6、六

　　唐纠老脸通红，心虚道：“……听到了多少？”
　　“生死关头还能发春梦，也真不容易。”杨檀之冷哼。
　　怎么跟这人说：还不是因为你这人好生无聊，我总得自己找点乐子撒！

　　忍着敲晕他的冲动，唐纠没好气道：“喂喂喂，那巴掌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以为全天下姑娘都和我一样随性吗？”
　　杨檀之斜眼：“孩子说没就没了我都没跟你计较，你以为全天下男子都和我一样大度吗？”

　　转个话题，唐纠理直气壮了：“那些刺客肯定是冲你来的，出来混的，总有一天要还的。”
　　杨檀之的神色凝重起来。他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本侠门风清严，为侠正派。是不是你结了什么仇家？”
　　唐纠把碗一放：“开玩笑！”她大义凛然地一挥手，“你出去打听一下我唐三是什么人，劫富济贫，路见不平拔毛相助。这样的好人都害，这人间还有没有希望了？”
　　“这就怪了，”杨檀之皱眉，“如果不是针对你我，难道有人嫉妒我俩结亲？”
　　唐纠也点头：“看这京城内外，唐粉声势浩大，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檀之点头：“这么说来，是我的粉丝团所为也未可知。”
　　守在门边的小厮默默流泪：
　　有这样的姑爷小姐，我们的未来啊。

　　两日里来，唐纠入了厅堂下厨房，集齐稀有补药，熬成一大锅一日三次呈上。
　　对着这碗飘着不详气味的黑糊糊，杨檀之捏紧鼻子：“什么来的？”
　　“浓香养气壮阳大补汤！”唐纠自豪地宣布。
　　杨檀之嫌弃地把碗一推：“我不要。”
　　唐纠执拗地把碗再推：“喝。”
　　杨檀之往床上一倒，翻身。
　　唐纠不愠不恼，殷勤地舀了勺送到他嘴边：“乖，张口——”
　　杨檀之被子一掀，“哗”地坐起来：“到底想怎样？”
　　“我对你有愧嘛，照顾你是应该的。”唐纠搅着黑糊糊，低头。
　　“不用了！”杨檀之臭着脸面壁睡下。
　　“你和我非亲非故的，害你见血，过意不去啊。”
　　“真的过意不去？”衾被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唐纠使劲点头：“再生之恩，无以为报。”
　　“不如以身相许？”
　　哈？房间气氛瞬时诡异起来。
　　唐纠的笑僵在脸上，看杨檀之苍白的俊脸，觉得有些遥远。
　　即便习惯唐家人叫这个人姑爷，也习惯杨家人唤她少奶奶，但是这场从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儿戏，全天下人都当了真，只有他们自己不会当真。他们可以像夫妻，但终究不是，也不会是。
　　“滋，滋”，唐纠抠着桌角，一遍遍刮指甲，让人发毛。自己难过，也不让别人好过。
　　杨檀之轻咳一声，道：“唐纠，我不喝你的汤，你帮我一个忙……这桩亲事便不作数。”
　　唐纠松了口气，豪气地把汤碗一放：“成交！”见杨檀之嘴角上翘，警惕地盯着，“喂喂，我告诉你，我出于道义信，慷慨相助，你莫要作出人畜共愤的事情来！”

　　“放心，我拜托你的事无关女色。”杨檀之眯眸摆手，稳稳接住唐纠甩过来的一把铁勺。他附过去，贴着她的耳朵，忍着笑，“其实，此事有关男色。”
　　“混蛋！”唐纠一改被贴近的不适，秀目圆睁，“啪”，飞快扇了杨檀之一巴掌。一巴掌还一巴掌，两清。末了，摸摸手皮：“好吧，勉为其难答应你啦。”
　　杨公子终究忍着没还手，哧鼻：“小心眼！”继而调整内息，恢复一派冷淡：“你既已答应，不可反悔。”
　　却见姑娘甚是厌倦地抬手：“你们江湖人士，就是麻烦，一件事反复确认三两遍。打架之前道‘且慢！你若求饶，我还能饶你’，拜托，你要表现自己宅心仁厚，麻烦你挑个其他时间好不；用食之前把人家一拦，道‘且慢！菜里可能有毒’拜托，菜都被你用针挑烂了，谁还有胃口吃。”仰头一杯茶尽，道：“说吧，杨妈子。”
　　一边，杨公子的表情又挣扎了两三番，沉声道：“代我上两个月的学。”
　　噗！
　　唐纠一脸震惊，直直指他：“你……你你你个禽……”
　　杨檀之悠悠喝茶，一脸早知如此的样子。

　　最后抄起托盘，夺门而去。
　　四周渐静。床上的少年向后一倒，侧首望见桌上那碗补药糊糊还袅袅冒着气，笑。他慢慢从怀中内衫里掏出一只银镯，在手里细细摩挲。长眉深眸下，带上复杂的晦涩。

　　“杨檀之。”
　　床上的人把银镯草草一收，望着门口，皱眉坐起：“又干嘛？”
　　唐姑娘倚在门边，看看他，又看看床褥，冷若冰霜：“有句话忘了说。”
　　杨公子揉着两额，语气甚是不耐：“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杨臭脸不仅脸臭，而且嘴臭，心也臭。
　　他没把她当娘子看，很好，她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