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望竹漂泊

28、第二十八章

　　卡吉纳告诉我们，马沙军官在得知我们击溃了基露姆后撤军了。看来我的猜测纯属子虚乌有。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但我依旧耿耿于怀。
　　私下里，我还是抱着之前的观点，“没有赢面的发动叛乱，于理不合。”
　　“别想那么多，或许基露姆就是个猪头呢？”艾萨笑着说。
　　我没有理会他。艾萨虽然精于分析，但对战事布局却一窍不通，偏偏他总是仗着有点小聪明就不把人放在眼里。误解卡罗纳的事就可见一斑了，问他简直是百搭。我继续思索，是不是哪个环节还存在漏洞呢？存在着瞬间扭转战局的破绽。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性，还是有内贼，而且是能瞬间制住卡吉纳的内贼。会是谁呢？
　　这样的想法让我陷入了一个怪圈，卡吉纳身边的人似乎都变得可疑起来了。我把顾虑对卡罗纳合盘托出，没想到她也有同样的想法。
　　“伊默，”卡罗纳将我拉到一边轻声说，“军人的天职是赢得战争，这没错。但战争也只是政治家争夺利益的手段之一。”她犹豫了一下，“这种事你不明白。基路姆为什么会作乱？当你用自己的道理无法说通时，就说明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范畴。所以相信我，不要去探究。现在你该做的只有一件事，撇清关系，保护自己。”
　　我立刻明白了卡罗纳的意思，随后的日子对这次叛乱闭口不谈，但隐隐却担心卡罗纳会受到牵连。
　　随着战事的推进，卡吉纳已经重新夺回了阿布沙镇，但却因为是进攻方而蒙受了较大的损失，带去的七百名士兵，回城的只有五百多名，还有百来人受了轻重不等的伤。将官中开始流传着一种声音，“如果是伊默带队，伤亡率一定不会那么大。”
　　这样的流言让卡吉纳看我的眼神更加阴冷，我索性将赛宾接到旅店中修养。艾萨整日整日的混迹在酒馆街巷中，我和萨迪尼则留在旅店中照料赛宾，闲暇时练剑看书，日子过得倒也轻快。自那日大胜基露姆后，萨迪尼更是对我崇拜不已，一有空就缠着我向他讲授用兵之道。但我和关月的事让我在面对萨迪尼和赛宾时总会惶恐不安，便三言两语的把他打发给了赛宾。让我意外的是，赛宾似乎对布阵之道很有心得。细问之下才明白，原来他小时候经常领着小伙伴给魏姚难看，而魏姚总是能凭着机智化解。一来二去，对于人员布置和调配居然有了长进。此刻提魏姚，无异于是在我心上剜了一刀，我寻了个由头，走到街上，不再和他们共处一室。卡罗纳经常避开艾萨来看我们，大多数时候她都会特意的照料赛宾，我知道她是在感激赛宾的恩情，但赛宾却似乎因此陷入了困扰。我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他对卡罗纳的日渐热切。照这样发展下去，赛宾、卡罗纳、艾萨三个人势必要搅成一锅粥吧，但愿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一晃又过去了几天，赛宾已经痊愈，我们也该启程了。这时又从卡罗纳的嘴里得到了基露姆战败、卡吉纳收复阿盖耶的消息，维普伊尔总算恢复了平静。
　　我和艾萨在这些天也有四下打探普关月的下落，却一无所获。卡罗纳也没有传来任何关于艾希罗迪斯教众来城的信息。我想关月可能已经离开维普伊尔了。即使她没离开，我们也打算直接去多德堡打探艾萨妻子的下落。
　　虽然普关月十有八九与艾希罗迪斯有关，但她的年纪太小了，在教会中担任要职的可能性比较小。即便她是核心人物，她也不会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我有这样的直觉。与其日复一日的寻找她，不如拿着进见信直接去找教主，寻到艾萨妻子的可能性还会更大一些。打定了主意，我和艾萨决定近期就出发。
　　“既然知道她在这里为什么不留下？你去多德堡不就是为了找到普关月？”艾萨问。
　　“我已经不需要再找她了。”
　　“不打算报仇了？”
　　我点头。
　　“为什么？”
　　“我有了比仇恨更在意的东西。”
　　“唔……相当可疑。放弃仇恨陪我去多德堡……伊默，你这是在给我的暗示吗？”
　　“……说道暗示，你该认真回应卡罗纳的暗示才对。”
　　艾萨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

　　离开前的一夜，卡罗纳来为我们践行，我们选在了一间小酒馆内，打算不醉不归，萨迪尼因为酒量太差被留在了旅店。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醺。
　　“伊默，你说的对，艾萨他不是个男人……不是个男人……”卡罗纳醉醺醺的伏在我耳边说道，声音却大的让其他人听的清清楚楚。
　　我苦笑着将她扶正，“卡罗纳，我可不记得我有说过这种话啊。”
　　艾萨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几声，“我是女人，带把的女人。”
　　赛宾看了眼艾萨，突然一把将卡罗纳抱进怀里按在腿上，“卡吉纳，做我的女人。”
　　卡罗纳稍一惊慌后便镇定了下来，靠在他的胸口咯咯笑道，“这个肉垫好多了，椅子太硬，坐的我浑身疼。明天就让卡吉纳多准备些肉垫，我带回去铺在椅子上。”说完她推开赛宾，又摇摇晃晃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恩……”她一下子坐到我身上，将头埋进我的脖子，“我要做伊默的女人。”
　　我的脸一下红了起来，有些难办的推了推卡罗纳。自那日同关月有过亲密接触后，我便对身体上的触碰十分敏感，特别是女性的。此刻卡罗纳丰盈的身段和我紧贴在一起，居然让我紧张起来。
　　“伊默，你喝多了？脸怎么那么红？”
　　我大窘，对着艾萨脱口而出，“看好你的女人！”说完自觉失言，再看向赛宾，他眉宇间果然带了几分怒意。
　　艾萨真的将卡罗纳抱起，喝醉的女人挣了几下便软在他的怀里。看这情形，赛宾和艾萨是不能善了了。我摇了摇头，卡罗纳和艾萨确实挺合适，都那么喜欢招蜂惹蝶。
　　不一会儿，两人又在一边动手动脚，而赛宾则瞪着虎目喝着闷酒，大家都有事做，我也乐得自斟自饮。
　　明天就要离开维普伊尔，不知能不能再见上关月一面。我黯然的想着，情不自禁抬头寻找起关月的影子，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
　　刚想收回目光，却意外的发现，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注视着自己，见我望向他，他举了举杯子向我示意。我点头同他对饮了一杯。过了一会儿，他微笑着向我走来。
　　这是个大约五十出头的男人，竖着一头干净的短发，国字脸，双眼生生凹陷，鼻子和嘴的线条十分硬朗，盯着人看时不怒自威。
　　“可以坐下吗？”他问道，但威严的口气却透露着不容抗拒。
　　“你是谁？”赛宾皱着眉头对他说。
　　“我是谁？”男子带着温和的微笑，不急不缓的说道，“一个曾经的友人？一个未来的知音？各位若记得我，何须知晓姓名？各位若把我忘记，知晓姓名又有何用？在这方圆之地我们把酒言欢，出了这个门便又重回陌路……有相聚，便注定了会分离。我是谁？不，我只是一个陌路人。一个想要和各位一起喝一杯的陌生人，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他似乎有些醉意，但吐字却依旧清晰，字正腔圆，双目炯炯有神。
　　赛宾还想说些什么，被我举手拦下，“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