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望竹漂泊

24、第二十四章

　　“拖累？”艾萨笑了起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什么事能比被一个美女拖累更美妙？”他边说边朝我走来，在我慌乱的目光中揽我入怀，“不过话说回来，你总是惹麻烦确实让我头疼不已，我得收些利息回来。”说完这些，他低头想要吻我。
　　我一把将他推开，“抱歉。请你别过来。”
　　“伊默，”他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闭起眼睛，胸口不住起伏。
　　“你怎么了？”他又想向我靠近。
　　“站在那儿别动。”我颤抖着按住腰间的佩剑，努力遏制那天的记忆，以及渐渐升腾起的恐惧感。我的眼前满是普关月近在咫尺的绯红面颊，还有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让我无法忍受的渴望和冲动——在梦境中不断出现的渴望和冲动。那感受简直要把我逼疯，“艾萨，请你别说话，别靠近我……不，我得出去走走。”
　　我逃也似的冲到了大街上，一路西行。左手的小指处似乎还隐隐作痛，我举起手看着残缺的手指，五味参杂。这几个夜晚，普关月都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从不间断。
　　梦中的她一直坐在普安泰的神树边，赤裸着身子唱着动人的歌谣，神色似喜似忧。在她背后是个看不清面容的，身穿黑色铠甲的骑士，他腰佩黄金剑，如雕像般屹立，满是情欲的双眼紧盯着普关月的身子。待关月唱完曲子转身凝视骑士时，骑士便会恭敬的单膝下跪，将黄金剑托在双掌中呈给关月。“沐，此剑配不起你吗？还是我配不起你？”她威严的问骑士，见他不答话，便揉住了他，“爱我……或者让我爱你……”骑士缓缓的低下头，突然，他猛地抽出佩剑将普关月斩倒在神树边。看着渐渐被血水染红的土地，骑士痉挛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将头生生扯断。无头的骑士在原地徘徊许久后，抱住了关月的尸身，想要亲吻她，却找不到脑袋。突然，被丢在一边的头颅大叫道，“若不说那番话，你如何下得了手！”他哈哈大笑，露出真容。那是张让我万分亲切的男人的脸。
　　自从那日对乌尔姆大开杀戒，这个梦便如魔鬼般时时缠绕着我。第一次我是被惊醒的，伴随着满身的冷汗和心悸。又一次梦见后我依然被可怖的梦境吓醒，让我在后半夜无法安眠。第三次，我感觉到自己正在做梦，并拼命的将自己唤醒，终止了可怕的梦境。
　　这些日子，唯有在大家身边，我才能感到些许安心，但刚才艾萨的侵犯却让我不由自主的心生胆寒，这种感觉难以言语。亚尼巴的血债还历历在目，即使普关月的行为只是过激的反弹，我也无法接受，更不能接受自己对一个蛇蝎女人动情。但我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叫我忘记仇恨，似乎我根本无法恨她，哪怕只有一点理由，也足以让我为她开脱。普关月对我莫名的吸引让我渐渐丧失公允，我憎恶。还有那杀戮时的快感，像荆棘般将我困在罪恶的深渊。看着佩挂在我腰间和梦中相似的黄金剑，我几乎无法平静。
　　“普关月……你究竟是……”自言自语的我如若雷击般僵持在原地，再也无法迈开一步，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齐涌进了胸口和大脑，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神呐，请告诉我……我看到了什么……”
　　那个让我无法面对的女人，那个让我难以忘怀的女人，那个让我彷徨不休的女人，此刻是不是正站在街角对着我盈盈而笑呢？
　　我猛出了几口气，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心如乱麻。我在害怕什么？究竟是在恐惧这样的她，还是这样的自己？我无法回答，也害怕回答！双脚不听使唤的往神庙奔去。
　　“伊默，你没事吧？”在底楼和医师说话的卡罗纳将我拦下。
　　“卡罗纳。”我愣神的叫着她的名字，迟迟说不出话来，“你……在做什么？”
　　她没回答我，只是担忧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将我揉进怀中轻声道，“需要帮助吗？我就在这里啊。”她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背，就像在哄孩子安睡一般。
　　满怀温情的安抚让我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亲密的肢体接触让我感到不适，轻轻将她推开后，我脸颊发烫的说，“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伊默，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吧，不管是我还是艾萨，甚至是那个小男孩和大老粗都是真心关心你的。我们都希望能帮到你。”
　　“你们的好意我铭记在心，只是这件事你们帮不到我。”我转身盯着辛穆拉达的雕像，看着英雄坚定的眼神和有力的步伐，越发为自己的软弱羞耻。伊默，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必须、只能、一定是最后一次的恐惧和逃避。迎难而上吧。
　　赛宾的情况稳定住了，医师得出的结论是，严重的脱水外加体力透支。这样的结论在意料之内，但意料之外的，便是他的胸、腰、腹部有一大片的冻伤。
　　“这天气怎么会冻伤呢？”艾萨皱着眉头嘟囔道。
　　“艾萨，这天气，不带着足够的冰块，水袋中的牛奶在第二天就会变质。”我看了眼站在一边不说话的卡罗纳，对艾萨继续说，“如果换作是你，在和卡罗纳的误会澄清之前，未必会为了她的孩子做到这种地步吧。”
　　艾萨耸耸肩，两手一摊，“至少证明我没看错人，这不是最大的功劳吗？”
　　众人均无言以对。我将艾萨叫到了一边，低声说，“我刚才在街上……看见了普关月。”
　　“她不是该在多德堡吗？到这里来做什么？她会不会和这次叛乱有关？”
　　“不清楚。”
　　“你怎么不抓住她，难道她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告诉你只是让你加倍防范而已。”
　　他点了点头。
　　我犹豫了一下，“今天早上的事……”
　　“今天早上的事我不会同意的，相信他们也不会同意的。”他顿了顿，“对了，你说的是哪件事？”
　　“……”
　　“啊，那件事的话，我还要问你，干嘛要推开我？”
　　“那就这样吧。”我黑着脸终止了话题。

　　既已决定留下来援助维普伊尔，掌握城池的概况便成为了当务之急。虽然只是猜测，但如若马沙真的参与了叛乱，那援军到来之日便是我城腹背受敌之时，所以我们对待基路姆军的战略方针从原来的被动防御变为了主动进攻——在保全自己实力的情况下尽可能消弱对手的军力，并寻找一击制胜的机会。
　　艾萨和我在了解了城装后便细致的勘察了南城外的地形。乌鲁克王国是西大陆上最强大的三个帝国之一，地形以高原、丘陵及平原为主，可以说是沃土千里，牛羊成群。而维普伊尔城，便是西南高原的起点，它西靠悬崖，东临大海,。帝国征战时期，为防止被人从后面捅了屁股，国王命当时的城主用千米石墙拦起了一道贯穿东西的屏障作为南城门。像阿布沙、亚马罗这类坐落在平地之上的集落，想要真正进入乌鲁克王国，就必须越过城门突入维普伊尔城。
　　三天后，基露姆的军队开到了维普伊尔城南一英里外扎营，城内的居民被禁足在各自的家中，街道上空无一人。
　　“终于来了吗？”卡吉纳英眉紧皱，猛地站起身，“格兰杰，摆开战阵，先搓搓他们的锐气！乌鲁克的男儿铁血铮铮！谁愿意打头阵？”
　　“让我去！”血气方刚的青年将官，身披重甲腰挎大剑，霍然起身。
　　“还是让格兰杰老头去吧。”艾萨对卡吉纳说，“此战关系到全军士气，不容有失。”
　　“大巫师，我必定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他们犯下罪过！请将首战的荣誉恩赐给我！”将官急切的说。
　　我几不可见的对着卡吉纳点了点头，对方心领神会，“辛穆拉达的英魂会护佑你的，去吧，为维普伊尔带来荣耀！”

　　格兰杰带着两百剑士在城下列队，基露姆见到我方有人出动，便摔着弓箭手和枪兵缓缓靠近，在约四百步处停下。我们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两军对垒，一片肃杀之气。一对枪兵从城门处鱼贯而出，领头的正是青年将官，格兰杰的孙子格兰特，城下的剑兵在格兰杰的指挥下向两侧分开，让格兰特的枪兵穿到了前头。
　　只见格兰特下令亲兵立定后，单枪匹马的踱到战阵中间，不知对着基露姆喊了些什么，一个手持双斧的大汉便狂怒的从对营中蹿出，向他冲去。我们不约而同的在两人相遇的一瞬间绷紧了神经，但紧接着便齐齐惊呼出声。只见格兰特堪堪避过了来人的攻势，回身一剑刺透了对方的身体！仅仅一个回合，格兰特便将对方力斩于马下！
　　短暂的失神后，我方官军爆发出雷霆般的欢呼声。
　　“做得好！让格兰特回来！”卡吉纳开怀大笑。
　　正在此刻，异变突生，一只羽箭从基路姆的营地中蹿出，急射进格兰特的身体，格兰特翻身落马！
　　“畜生！”
　　“真卑鄙！”
　　“这帮狗娘养的混帐！”
　　城楼上观战的将官见状纷纷激动的咒骂起来，城下的格兰杰军势也在一阵骚乱后怒吼着朝基路姆冲去！
　　“该死！”卡吉纳青筋暴起，双眼中冒出熊熊怒火，“但现在不是泄私愤的时候啊！”他阴沉着脸低声怒吼。形势居然在瞬息间失去了控制，战事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