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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拾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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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捌
雨化田决定兵行险招,由人迹罕至的天裂山取捷径回京城。
天裂山由传是上古时期刑天与黄帝大战,刑天在激斗中乱舞乱劈,无意中劈开了一座巍峨的高山,斧落处的崖壁直削削的垂直于地面。高山自此裂分为二,故名天裂山。耸入云霄的峭壁之间横亘三条铁索,三索桥是连通天裂山的唯一通道。
天裂山奇险无比,三根铁索正好处在风口处,站在桥头只能看到铁索轻微的晃动,实际上随风摆荡的铁索摇晃的幅度所产生的惯性足够将攀援索桥的人轻松地甩下去。在这万丈深渊下,还有波涛汹涌的湍流呼啸奔腾,不小心掉下去的话,生机渺茫。
雨化田御风而立,长衫在扑朔的寒风中上下翻飞,呜呜的风声和哗啦哗啦的锁链撞击的金属声灌入耳中,如凄凄怨怨的鬼嚎魂哭。
风里刀探头往崖壁下望了一眼,立即缩回来,这山高的实在有些惊悚,只看一眼深渊下就觉得一阵晕眩,头重脚轻的站不稳,似乎脚底踩的实地也跟着摇晃起来。他看着神色沉静的雨化田,咽了下口水,问道:“我们……真的要从这里走到对面去吗?我怀疑我们没被偷袭者杀了,就先死在这里了。”
雨化田望向对面山峰的层层树林深处,眼色深沉的就像山林尽里的墨绿色一样深幽。
“天裂山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不从这里穿过去,我们就得绕行过天裂山,走官道。不仅路途遥远,而且还不知一路上有多少陷阱和埋伏。”雨化田撤回投向远处的目光,扫到风里刀脸上,轻轻挑了下眉,说:“怎么,你不敢过去吗?”
风里刀垂下眼,罕见的没有回嘴。他,的确不敢冒险。雨化田身中剧毒,这几日刚有所好转,雨化田不能使用轻功,出一点差错就没救了,他……怎么能让他冒险呢?
风里刀第一次对雨化田返回京城的决心产生怀疑,官职地位真的值得用命去冒险吗?
雨化田看着风里刀闪烁不定的眼睛,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他轻声说了句:“你可以走了,我没让你一定跟着我,风里刀,你我本不同路,就此分道扬镳吧。我放你走,算还你替我挡暗器的情,我们扯平了。你快走,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
风里刀倏然瞪大了眼睛,嘴唇渐渐上翘,揶揄道:“雨化田,你不要大爷给你驱毒啦?”
雨化田白了风里刀一眼,这混混嬉皮笑脸的贱样让人手痒的想抽他几耳光。雨化田鼻子哼出一声,算作回答,将要往前踏上铁索的时候,被风里刀拽住了。
“干嘛?”雨化田没好气的说道:“有话快说。”
风里刀拉开雨化田,跃跃欲试道:“我先,你在我之后。”
雨化田不耐烦的扯住风里刀,“我若走不过去,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此行凶险,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
“切,咱俩彼此彼此,你又不能飞过去,内功封着呢,我是怕你先过去了,木桩子似的戳在对面的山头上,你也知道你拉着脸的样子很讨人厌,我可不想看着你走铁索。”一想到雨化田‘迎接’他的那副场景,风里刀打了个寒颤,故意摆出受不了的嘴脸。
雨化田闻言后撤一步,看着风里刀踩着铁索,双手抓住身侧的两条铁索,小心翼翼的沿着铁索行进。
风里刀踩在铁索上时,‘忽悠’一下沉下去,颤颤悠悠的铁索让人重心不稳,风里刀目不斜视的盯着正前方,眼角余光依然撇到翻涌着巨浪的白茫茫的河面,他沉静心神,想象着自己是踏在平地上,这三根铁索不过是幻觉。
风里刀越往中间走,他的身子越倾斜的厉害,怒啸着的烈风迎面吹在他身上,形成了不小的阻力,每前进一步都变得吃力。风里刀的手冻的通红,他没感觉疼,只是僵了的手有点不听使唤,风里刀握住铁索的时候下意识的抻动铁索,他不想因为手一打滑,疏忽的丢掉小命。
时间像静止了般,直到飘忽的双腿踏上了对面山崖的实地,风里刀脱力的瘫倒在地上,他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忽然裂开了嘴,咯咯的笑声闷在喉咙间,低低沉沉的。缓了一会儿,风里刀猛地坐起身,看见雨化田的身影稳稳当当,脚步从容的离他越来越近。
风里刀的脑际忽然闪现一个词‘翩若飞鸿’,雨化田攀个铁索都这么潇洒,他封了内力的事不会是装的吧?
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窜入风里刀的耳朵里,他四下里寻找声音的来源,眼睛飘到身后方的树林上时,须臾间无数支羽箭从密叶中破空而发,像一阵黑色的箭雨射向铁索上的雨化田。风里刀大吃一惊,他想起刚才奇怪的声音是什么了,那是隐藏在密林里的偷袭者弯弓放弦的颤音!
风里刀一瞬间觉得后背恶寒,密密麻麻的羽箭后到底藏着多少想杀雨化田的偷袭者?能齐射出这么多支羽箭,埋伏在密林中的人马不会少于五百人。
雨化田躲过周身的利箭,身轻如燕的在三条铁索之间辗转腾挪,轻盈的翻转腾跃,华丽的腿法折断了近身的冷箭。
风里刀急的手心里都是汗,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救雨化田,他只有三个震天雷,却不晓得该往哪仍,拿不准敌人的位置和数量,就算抛出震天雷恐怕也无济于事。而雨化田身在半空中给人当靶子,只能首不能攻。一时之间他可以避过夺命的羽箭,时间久了呢?雨化田总有脱力的那一刻,到时候他将活活被射成箭猪!
在风里刀迟疑的片刻,就见铁索上的雨化田像一片飘零的落叶直直的坠落,风里刀忍不住张开嘴,喉咙紧的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心里猛呼一声‘雨化田!’,来不及思索的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纵身一跃,跟着雨化田掉进了万丈深渊里!
“醒醒……风里刀,你醒醒……”风里刀听见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轻声呢喃,接着他的胸口受到狠狠的压力,滞涨的胸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被挤压出来,风里刀感觉窒息袭来,上涌的液体冲出口腔,他吐了些水,喉咙里痒痒的,呛咳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雨化田的脸模模糊糊的逐渐清晰,见他醒了,松了口气。下一瞬随即冷言冷语的说:“你没死就好,省的我挖坑埋你了。”
风里刀无意识的在怀里摸来摸去,他摸到绑在腰间的针囊袋时旋即安心,掏出针囊袋邀功似的在雨化田面前晃了晃,傻兮兮的乐了,眼底尽是真挚的目光,他笑道:“你看,我多聪明,我提前把针囊袋绑在腰上这一招不错吧,丢什么也丢不了医治你的宝贝,哈哈。”
雨化田眼神一空,心里似被什么划开了,露出了包裹着的那块蜜糖蠢蠢欲动的融化了点,淡淡的释出些微甜,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很陌生,却很具有诱惑力。他没想到风里刀初醒第一先在意的竟然是为他驱毒的针囊袋。
“你不要命了吗?”雨化田未经思考的质问冲口而出,他竟有些生气。
风里刀没注意到雨化田语气的变化,他翻身坐起,看到自己正坐在一块巨石上,雨化田似看穿他心里的疑问一般,主动开口解释道:“我们被水流冲到下游来了,这里的河水比较浅,我觑准时机爬上岸,结果没多久就看见你昏在水里转着圈的飘过来,我只好把你拽上岸,看你还有气儿没。”
“你没昏过去?”风里刀很介意的问道。他该在意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雨化田望天,顿了一会儿,依旧忍不住挫挫风里刀的锐气:“我没你那么没用,我跳下来是不想变箭靶子,我有把握我不会昏也不会被淹死。你呢?”雨化田哼了一下,叹声道:“你跟着跳下来干什么?不自量力。”
风里刀抛给雨化田一个‘你知道个屁’的眼神,想到密林后不确定人数的袭击者,他恹恹的说道:“我不跳下来,等着被人活捉吗?切,你还不是一样被人家几支箭给逼得跳了河,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雨化田,你不要忘了,你身上的毒还得指望老子给你解呢!”
雨化田的脸色倏然转阴,那些羽箭他认得,箭头淬毒的羽翎响尾箭,东厂的那帮低能的废物们这是打算截杀他,堵死他回京师的路吗?
风里刀突然惊呼一声,他在敞开的包袱里翻翻找找,除了泡过水的三个震天雷,那些包袱里的散碎银两全被水冲跑了。他悔不当初的说:“早知道我就把包袱缠紧一点一块捆到腰上,那些银子肯定是被水流从包袱的缝里冲跑的,奶奶的,我干嘛要背着包袱呀?”没银子了,虽然不至于饿死,但总要买身干净衣衫,总需要住店吃饭,唉,去偷去抢也不是他的作风,死太监保准也不干偷盗的事。
雨化田被风里刀的一惊一乍打断了思绪,银子丢了值得大呼小叫的吗?没见过钱的混混。
“走吧,你嚎丧能将银子嚎回来吗?”雨化田站起身。
“雨化田,你的包袱里没少东西吧?”风里刀寄希望于雨化田没丢任何东西。
“无可奉告。”
雨化田甩下句话,掉头就走。
风里刀紧忙跟上去,他看着四周的景色,狐疑的问道:“我们被水流冲到对岸来了?现在去哪啊?”
“恩,风里刀,你再嚷嚷我就把你舌头割了!”雨化田失去耐性,在这荒山野岭的山底下,能有好脸色才怪。
他们走到太阳落山,前方出现半人高的杂草,放眼望去,好似一片绿色的汪洋无边无尽,雨化田折断了一根树枝,好像还从包袱里掏出点什么撒在树上。
他走进草丛里,树枝横扫过的杂草全都倒在一旁,再没立起来。雨化田在前面开辟出一条小路,风里刀则对断了根的杂草报以同情的目光。果然,这个死太监所过之处必有死伤。
“嗖”一声,又一丛青草牺牲了。雨化田每抽一次,破空的声响仿佛在说:挡路者,死!
天色渐深,至墨色,俄而像刷过一次次的牛仔裤,颜色褪去,转成脱色的白。
当天空尽处出现一抹绯色的烟霞时,他们终于走出了深草丛。
风里刀瘫坐在草丛边,四仰八叉的躺倒,赖声赖气的说:“老子我不走了,老子我要歇歇脚,老子我说什么也不动换了。”
雨化田回头,对着死狗一样的风里刀说:“再往前不远,有个镇子,你走还是不走?”
风里刀蔫头耷脑的爬起来,闷闷的说了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