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爱情》澜若霜

23、第二十三章

　　“所以，就因为这么个小事，她就在这里醉成这样了？”赵小雪嘟着嘴，看着包厢里趴在桌上的蓝亦雯。她的外套都还没脱掉，在这封闭的包厢里，这样的打扮，多少有些热。
　　服务生Ellis朝她点点头，指着手机说：“本来想找找她家里人，翻了一圈都没翻到。但是没想到看到你了，就把你叫过来了。”世界真小，一翻通讯录，发觉里面居然有自己曾经的上铺。
　　赵小雪继续嘟嘴：“你还不如不叫我过来呢，我和她也不是太熟。不过家里人肯定是找不到的，就我们这种，有几个不和家里人闹翻的？”
　　Ellis笑而不语，当初赵小雪的性取向问题闹得寝室里是怎么一个鸡飞狗跳，她还印象尤深。另一个妹子闹着要换寝室，又哭又笑什么都做，只差把“不和同性恋住一个寝室”这牌子给举到学校操场上去，而把这一切都无视的小雪，则是冷着眼说“你真以为是个女的我都看得上？就你这样，做梦吧你！”然后，一句话，让小规模世界大战瞬间爆发。
　　而从头至尾，她作为赵小雪的上铺，倒是一句话都没说。又有何可说的呢？性取向的问题，不伤害他人又能自己承担后果的话，那从来只是一个个人选择而已。
　　她甚至有些佩服小雪的什么都不在乎。
　　“对了，老同学问你个问题啊。”赵小雪一边拿了快冰毛巾给蓝亦雯擦脸，一边随口问她。
　　“什么？”
　　“从你的审美观而言，她那心上人好看么？”
　　Ellis咧嘴一笑，眼睛转了下，对小雪说：“没你好看。”
　　“哼，有眼光，我就知道……白月光朱砂痣个毛线，那根本就是自带爱恋滤镜。”赵小雪得意的挑起眉，开心笑道。
　　“还要我给你拿点什么吗？”Ellis又问。
　　赵小雪想了下：“再拿几块毛巾吧，然后拿个大垫子，你看她这个死样子，坐都坐不利索，我怕一会摔下去脑震荡了都。”
　　Ellis笑着说了句好，轻轻掩门离开了。

　　赵小雪一边继续给蓝亦雯擦脸，一边无奈的叹气：“老板娘，醒醒，醒醒！”
　　红晕已经爬满了蓝亦雯的脸颊，伤心让她再一次的选择酗酒，而两瓶白葡萄酒的结果是让她彻底大脑当机。她其实有感知，知道这一刻谁在自己面前，也知道这一刻是谁在给自己擦脸喝水，但，她的身体一点都不能动，或者说想动，也没有力气。
　　赵小雪只以为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吐槽那是一句接着一句。
　　“老板娘，我说这才三个月不见，你这都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你们三怎么就凑到一块去了？世界真小，比我上铺在这里见到我都小。”这话，是在给蓝亦雯擦脸的时候说的。
　　“老板娘，不是我说你，你这个真不叫痴情，叫心理疾病。沉迷幻象，真是一种病你知道吗？偏执晓得伐？水仙知道么？就这么小一件事，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那如果以后你那白月光对你说讨厌拉拉，同性恋都是病，你就该烧死，你怎么办？自我了断吗？从现在开始买安眠药，凑起来，倒那时候一把自己吞下去？快喝快喝，现在这也是安眠药，你干脆现在就自我了结得了。”这话，是给蓝亦雯喝水喂糖片的时候说的。那糖片，还是她多少用了点力气塞进了蓝亦雯嘴里。
　　“其实我真不知道，你看上你那白月光哪里了？反正她漂亮也没我漂亮，性格我真也没觉得好到哪里去。有原则？正直？可在爱情里太有原则那不是虐你吗？还是就因为你们认识得早？然后学生时代做了些朦胧暧昧的事？想不通，完全想不通。反正如果是我，我才不会喜欢上你家白月光，虽然，虽然Mavis似乎也没有美到哪里去哦……”这话，是给蓝亦雯垫垫子的时候说的。
　　“人生苦短，要大步往前。前面或许就有新的爱情呢？你看我不就是了？那么痛苦我就不要了嘛，然后自己过个两三个月，觉得好像没有Mavis，我也没有太痛心嘛！你看，这样不是就好了吗？有必要吗？还不如你好好的，给我做点寿司吃呢！”这话，是给蓝亦雯整理头发时候说的。
　　“算了，反正我说那么多你也听不到。我觉得要不让你家白月光干脆虐到你头算了，说不定你真吃个安眠药，医院里一洗胃就能想通了。哎，真是作孽，那么漂亮的小姐姐，怎么就想不开呢……”这话，则是她一边捏蓝亦雯脸一边说的。捏，真用力捏。她看着蓝亦雯这样子也是心里一团火，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有必要吗？两个人都有必要吗？当然周允更有这必要吗？
　　她努努嘴，有些不屑的摇了下头。周允刚才那做法，在她看来和当年寝室那姑娘简直是一个路子——有话不能好好说？直接说我接受不了你们拉拉，我不想和你们住在一个寝室不就好了？大不了校方不换，她立刻自己搬出去住啊！非要每天闹，每天折腾，去同学老师那里说，去校长主任那里说，就是不对她说。这种作死作活却不找正主的路子，让她还非要和对方怼上了——你不是要我走吗？好，那我就不走，我就陪你折腾，看最后谁更闹心。
　　可很显然，老板娘，明显就没有她这样的心理素质啊！

　　赵小雪叹了口气，说了一堆，她吐槽也吐完了，火气也消掉了。看着蓝亦雯渐渐清明过来的眼神，她终于想起来把自己的外套褪下来，然后，坐在她面前，三分戏虐七分关心，但神态依然是那么无所谓。
　　“醒了？”
　　蓝亦雯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刚才赵小雪的话，她都听到了。
　　“自虐的爽吗？”
　　蓝亦雯自嘲的一笑，不说话。
　　赵小雪拉着椅子，坐到她面前：“老板娘，跟你认真说，离开她们，回来继续开日料店，重新生活。这样，你也算解脱了。当然，我还算常客，长年打七折的那种。”
　　蓝亦雯莞尔一笑：“我也想。”
　　赵小雪切了一声，知道这话题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她拍了拍手，决定谈话就到现在为止结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交个出租车把老板娘送回家，大家各自睡觉。
　　想不开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想开。
　　如果一直想不开……
　　好吧，那就随她去吧……
　　毕竟，朋友也只能帮到这里啊……
　　“能站起来了吧，我送你回去，给你拦个出租。”她走到蓝亦雯那里，拉着她的手，想扶她起来。
　　蓝亦雯却在接触到她手掌温度的时候，毫不征兆的就“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压抑了太久的感情，现在终于有了个发泄口。
　　那哭声凄婉，生生把赵小雪吓了一跳。她只能就地坐在蓝亦雯旁边，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说别哭了别哭了，在她印象里，可曾见过老板娘哭成这样？
　　那白云光简直混蛋啊……
　　她继续内心翻白眼。
　　“别哭了别哭了，多大点事啊，乖了乖了！”
　　“你看我不也失恋了吗，现在不也好好的吗？别哭了别哭了，乖啊！”
　　“你哭她也不知道啊，老板娘，蓝姐姐，姐姐？哎，算了你还是哭吧，哭了就好了，我新买的衣服，料子花了你赔我就好了……”劝到后来，赵小雪干脆也是一脸放弃的模样。
　　蓝亦雯就这么哭着，从开始的哇哇大哭到后来的抽泣，从开始的自己擦眼泪，到最后干脆拿着赵小雪的袖子口就这么擦了。她虽然醉，却很清楚今日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小允接受不了她的恋情甚至连拉拉这个群体都无法接受。虽然那么小，但就像堤坝上开了个小口，决堤，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而赵小雪，到后来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连“不哭了，回去买糖吃”这话都说了出来。
　　还真是，她倒像个小姐姐了。
　　“小允，为什么你不能试着接收一下呢，我还想带你去看樱花看温泉，你想怎么样我就怎么样，难道不好吗？我想……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啊……”
　　赵小雪拍着她的背，不语。
　　想的是——
　　怎么就没一个人这么待她呢？
　　哎，世界真不公平……

　　话分两头。
　　“周小姐，你这么做不太厚道啊！”吴越将周允的工作安排都整理完，衣服、零食都收好之后，倒了杯水给她，对她这般说道。
　　周允接过了新助理的茶，窝在沙发里，神情疲惫。
　　“我知道你这阵子很烦，但这行就是这样。你们展现在别人面前的样子，永远只是一个包装，公司决策之后的包装。炒cp，真不算什么事，同性cp反而比异性cp轻松很多，真炒了异性的cp，你才知道那些身体接触有多么讨厌了。周小姐，这行越往里走，越没什么真情可谈。蓝姐那么多年的交情，就算你不喜欢她是那个，也不必把事做到如此。好聚好散，到哪都适用。”
　　周允叹了口气，听吴越说完这话，她的神情更加疲惫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干嘛就这样了，只是觉得特别烦。”
　　“特别烦你也不能把人弄这样。换个位置，你被人这样对待，你能舒服吗？”
　　周允也是苦笑：“我肯定不舒服。但我就是心里烦啊，我问你，如果哪天你知道和你认识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对你有这个意思，你怎么想？”
　　吴越摇摇头，他做了七八年的艺人助理，很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周允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吗？我的第一感觉不是排斥，也不是恶心，而是委屈，受骗之后的委屈。我就觉得既然她能骗我这个，那她还骗了我多少别的事啊？十几年的交情一想都是骗的，我能不委屈吗？”
　　吴越给她递了个削好的橙子。
　　周允啃了一口，继续：“然后才是排斥，还有害怕，还有愧疚。我就在想，如果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对她说啊？我说对不起，雯雯我接受不了？对不起，雯雯我可能永远接受不了你的感情吗？然后呢？说了之后呢？吴越你知道吗我现在都无法想象当面对她说这句的样子，我甚至……甚至连这句话都只能发消息告诉她。对了，刚才说的委屈……就是委屈……想到这里我又委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回到以前的状态，为什么非得像现在那么混乱？”
　　“过去不可留，人生总要往前。”
　　周允继续啃着橙子，不想吃，而像泄愤：“是，我知道，道理我都知道，我都快二十八了怎么会不知道？但是知道一回事情，做从来就是另外一件事情。我也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好姐姐啊，但又有什么办法？装傻吗？呵呵，你觉得，我可能一直做一个装傻的人吗？”
　　吴越回的诚实：“做不了。”虽然才两个月不到，但他已经把这位新上司脾气摸了个遍，这位小主，真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
　　“是啊，做不到，所以我就特别想弄明白，弄清楚。我们以后该何去何从，都弄一个清楚明白。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今天我就非得逼她喝了那个八宝茶，我自己也不清楚，而且我自己现在也很不好受……”说到这里，周允放下了橙子，那橙子明明香甜，可她的嘴里只有苦味。
　　有些心情，怎么都做不到自欺欺人。
　　吴越给她拿了一杯冰水过来，放在她面前，语气坚定的很：“周小姐，有些事，当断则断。对不起无论迟到了多久，它都会伤到人。而且，拖得越久，越伤人。”
　　周允看着他，眼神有些犹豫。
　　吴越索性也对她说了一个明白：“就你现在的心理素质，娱乐圈别说还想红，想混下去都是一个大问题。你得想清楚你最要什么，你也只有这个精力来应对你想要的。其他的事，如果你能处理，那你处理，如果你处理不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处理不了，就选择视而不见。至于你视而不见的结果是什么，你也就不要再想了。选择抛弃，又何必回头？”
　　目光锐利，话语清晰。明明是沉稳的口气，却有不加掩饰的寒意，到底这行跌摸滚打多年，已训练成一颗冰冷的心。
　　周允往沙发里缩了缩，合眼，不想再继续。
　　吴越也识趣的替她收拾了下桌子，关门，离开。
　　直到他走后，周允才睁眼，无奈的笑了下，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蓝亦雯发了条消息。
　　“雯雯，对不起。”
　　话尽于此，也只能话尽于此。她还没有沈沫沫直流深厚的心机，也没有吴越这样冷血的心肠，现在的她能说的，也只有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方才这样逼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