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青涩》静*枝

4、第 4 章

　　“你是干什么的？”……
　　“手里拿着剑，我还能是干什么的呢！”……
　　还是那个故事简单，童话简单。简单到无需回答。
　　“这真的有意义吗？”……
　　“活着就是意义！”……
　　还是在那个童话里，答案呼之欲出。祁梦羽不禁思索，那个纸上的童话与他醒来时的世界的区别！
　　他蹲坐在床头，背靠着墙，目光一瞬不瞬；心却渐趋燥动，烦闷以至头痛。他知道，他会像老人一样；终有一天，也只能是或许明白，或许不明白。可那个时候，他已无须明白。
　　于是，他只能开始向往，开始沉溺。在无法明白的现在，向往着将来的美好，沉溺于幻想的编造。而眼下无法改变，而眼下也不思改变。他已如吸食鸦片的弱者，又似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永远也只能沉迷，只好迷坠！可他又多么地想像 ‘他’一样！其实又不只‘他’这一个人，所有活在现实中的，洒脱的人！像那些人一样，世界本就是一部童话，一部无需编造的童话！
　　四周静下来，心也闲下来的时候，他便漾起无来由的思绪。想着过去，想着将来，现在却是个盲区……

　　今天上午的课，很晚。他却想早一刻摆脱这个心由自主的状态。
　　朝阳升起的时候，他在路上，向着学校。
　　经过纵闲茶馆的时候，转让牌还在那儿，纹丝不动。经过咖啡厅的时候，他瞬过一眼。门额上一副黑色木纹的匾，镂刻着隶书的‘宁静的味道’。字形恬净、明快，字意纯粹、优雅；色彩鲜明、冷滞，格调沉静、涵蓄……

　　主教学楼上正披着一层金色的纱。祁梦羽在校门前止步，仰望，主教楼肃穆、沉沉。自校门至主教楼，宽阔的水泥地面一道直通；两旁置一样大小的草坪之外，这个学校数千亩的面积，便全为这座主教楼所屏目。左右两路过道。
　　祁梦羽径直右行，右侧过道，两排梧桐，直向操场。
　　操场上，稀稀落落，漫步的人。三三两两相伴低语，荷一肩朝阳的光辉，脸庞显得明丽，精神为之蓬勃。祁梦羽却不免觉得空旷，落寞。
　　眼中没有一个熟识的人，他也只想漫步。
　　数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慢呼吸——悠悠然吸，缓缓的吐。心便能和着呼吸的节奏，暂且不去境外优游。每逢此时，他就能感受到片刻的宁静，片刻的轻松。
　　这片刻的轻松得益于一位哲学老师。哲学？或者确切的说是生活。他从来只赞美着生活中最简单的信仰。
　　哲学老师，是个风趣的人。
　　祁梦羽总记得那关于爱情的第一堂课。老师曾说过：
　　“……我在舞池中间站着，不为等待爱情；向你们指明爱情，我不是那个白痴！你们若是问我，‘那我到底在干吗？’我只能说，这就是个哲学的问题。……”
　　“……这个学校的哲学课，没有必修，是你们和我的大幸！因此，我想讲什么，不讲什么是我的自由，你们想来不来，是你们的自由。……”
　　“……现在，我要强调的是，我们的哲学不从死亡开始，就在生活中！……”
　　慢呼吸。便是他的指示。他说：
　　“……要去除杂念。让神思空明，须在佛前修上五百年；让心宁静，专心于一事便可小有所成了……这个嘛，就是常说的除杂草的法子了。正所谓‘万物相生相克，’‘哦，不对，是，其理相通’……”
　　“……”

　　尽管这堂课只是一门选修课，祁梦羽却常到。也因如此，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娴静，一如秋夜的月；素洁，仿佛冬季的雪。安静是她生活的哲学，冷漠是她人生的态度。　　她不来自雪山，她本身就是一团雪花。是什么让她不至于在阳光下溶化？秘密藏在雪花的心中。

　　约摸到了上课的时间，学校里蒸腾起一片喧闹。
　　第五楼，教室前的走廊，涌动的人群中……
　　“咦，你怎么带着伞？”语调起伏因着气息。
　　“今天有雨？”
　　“啊…没…我，我也不清楚”
　　声音仿佛就在祁梦羽的身后。
　　铃声止后，一切又如尘埃落定。

　　课堂上，秋朝会偶然望向祁梦羽。书桌前挂着的雨伞，兀自晃荡着，如她摇摆不定的心怀。她还惦记着那声‘谢谢’，不过是欠给别人的。可一想到他的脸，顿觉舌喉如堵。收敛的笑容，漠然的眼眸，他平常似乎不笑的。
　　突然地，她想到要为他加上阳光的背景，还有洁白的笑容。
　　那会是一张俊逸的脸庞。
　　她转过头来，看看身边的程菁。要是她就好了，她的心在左边，不是常识，是因为藏心处透明。她可不会有什么顾忌，去跟人说声‘谢谢’的！还有她的笑……秋朝仿佛觉得自己会笑是被她传染的。她跟她之间，秘密只有那个咖啡屋。就算遇见，她也是会躲在杂志后偷偷地笑的，不去跟她打声招呼。她得留下一个只看得见她自己，只闻得到她自己身上味道的地方。宿舍？她们可是室友，迟早会被她同化到，面目全非，亲娘不认的！想到这，不禁，吃吃的笑了。
　　“笑什么”程菁突然转过头来，贴向秋朝的脸，瞪着眼睛。
　　“你，你想吓死人呐”秋朝差点叫出声来；回头望了望讲台，心里一阵惊悸。
　　现在轮到程菁笑了。笑到夸张，夸张到真想塞颗核桃进她的嘴巴。只是她那般的可爱总让人不忍！
　　“今天真的有雨，什么时候？不会那么巧吧，刚好我下午没课啊”
　　“哎，我正待飞翔地心呐！”她连珠弹似的，来个不停。
　　秋朝存心报复，报以微笑。不急加等待！
　　“笑——！笑——！有男朋友了，你。”
　　“哎……，我发觉今天你真的老在傻笑喔”
　　“或者，是正在幻想中……”
　　“哈哈哈哈”
　　秋朝脸上一阵赧色，笑得失了自然。
　　“什么啊！自己理解力有问题，还来瞎掰！”
　　“这叫蒙娜丽莎似的微笑”
　　“嗯？？？”
　　“嘿嘿，秘密！”她压低声线，扮作神秘。
　　“什么滥秘密！气象局，早有人预报了。”
　　“告诉你，这秘密，天都瞒不住！”
　　“对呀，可是我没听预报嘛。”
　　“去你的！那你带伞干嘛？”
　　嗞——啉啉啉啉啉啉——
　　电子铃声响起的时候，秋朝不禁有些失落。她竟在课堂上心猿意马。
　　“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程菁传承着秋朝的蒙娜丽莎似的微笑，拽着秋朝就往外走。
　　“不去！”
　　“给点面子嘛”
　　“不去！不去！不去！什么好地方！不就是破网吧，差‘劲舞’吗”
　　“还什么我爱K歌，我爱劲舞，我爱棒棒糖加自由的脚步！”
　　“……”
　　这可是程菁的‘独立宣言’啊！面对大潮流的网禁，她独自举起了坚毅的旗帜。想当初，别人惊诧、赞许的表情；至今，可仍是她执著着珍藏的记忆呢！
　　“丢不丢人呐你，这么大个人了，星期天的假期，还没玩够！”
　　“stop!”程菁摆出个音乐停止的手势，显得怒不可遏的样子。可是不一会儿，又陡转温和。
　　“不就是想骗把伞嘛，用得着这么损我！”
　　两人相伴走出了教学楼。但见晴空万里，连片云的影子也没。程菁这才怒火中烧，觉得亏得大发了。
　　撂下一句。“你就是一白痴！”跳着便闪开了。她当然还是意有所指的。
　　——那把簇新的天蓝色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