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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训 花言巧语的男人都应该死在战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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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的罅隙里穿梭彷徨,在看不见尽头的黑夜里独自孤单,在没有终点的绝望里以你的笑容为支点——
以你的笑容为支点,撑起我一世的坚强。
你就是我的信仰。
红色的线断开没有声响,纤维细小伸出无法触及对方的手指。
无尽暗夜漫漫征途,蛾子以翼为桨却划不出墨一样的囹圄。困于时空罅隙中,连呐喊也化为泡沫,炸开也无声。
满地膏血是绝望的尽头,第一眼见的是透过苍白积云攀援而下的细长日光,在半空中摇曳着和积云同样的苍白。残肢断戟抓向苍穹,不甘心地想要连天幕也扯下,以遮掩他们丑陋的死状。
火烧云从西边蔓延,垂下凝重的色彩,舞台灯光打暗,雨水开始了祭典。鲜血染不红这片土地,兀自流淌,陷入焦黑泥土的危险怀抱,不再留恋曾经在其中奔流过的躯体——因那躯体也不再完整。
从胸腔里涌上强烈的感情,既然这种感情不叫悲伤,那大概就是厌恶了。连带着感情一起涌上的,是胃里的酸水,无视了地心引力地向上逃窜。
黑色的乌鸦抖落身上水珠,像胜者般蹲在尸上,低头啄食,耀武扬威,大块的腐肉被狠狠撕扯下来,不曾顾虑这骨血来自谁的身体,被谁牵挂。乌鸦不时大声叫唤,在被淅沥雨声覆盖的战场上传了很远很远,苍凉得犹如不知自己已经死去兀自圆睁的眼,尽管瞳孔早蒙上一层死灰。
大地只有黑白二色,焦黑的硝烟扎根于焦黑的土地扶摇直上,惨白的天空映着天空下惨白的寒刃,漆黑的乌鸦漆黑的瞳里刻着墨色绝望,咧开嘴嘲笑沾血的白色头带上绣着模糊不清的名字。
那是怎样的一种风景画,泼墨一样洒出惨烈凄厉的色彩。
“这里是哪里……”我迈开一步,却被脚下的腐尸绊了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放眼望去,都是残骸。
这里到底是……哪里?
修罗场?还是乱葬岗?
“喂!那边的!”不远处有人声,我抬头向声源处望去,一个浑身沾血的少年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我面前,“你是谁?为什么没在队里见过你?说起来……你没穿队服……难道是敌人吗?但……”
“你在跟谁说话,假发?”尸堆的那边传来问话声。
“不是假发,是桂!这里发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跑到我面前的少年转过头去喊。
熟悉的对话模式。
“你是桂?桂小太郎?”我试探着问。
确实,如果看头发的话……
“啊,是我。”少年回答完之后又转过头去喊,“银时!你看连我不认识的人都能叫对我的名字,为什么你总是记错!”
“啰嗦死了假发!是假发的话就给我好好把假发摘掉!话说回来,你找到的人是谁?”
“都说了身份不明了!”
“那个!”我插话道,“我叫步黎。”
“啊,原来是步黎啊。”桂双手拢在袖子里,“我叫桂小太郎,多多指教。”
这时,银时也从尸堆的另一边走了过来:“那么,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
“女人?”桂转过身疑惑地打量了我几眼,重复了一遍,“女人?”
我感到莫名挫败。难道最接近女人的桂都没有发现我是女人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战场上。”我老实地回答。
在那之前我都一直在和平的年代过着和平的生活,直到被那个男人杀死——与生命一起被斩断的,还有别的什么我无法明白的东西。
“也就是说,你是空降过来的?怎么了,被外星人抓去做实验了?”银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脖子。
“我……”
天人……实验……
“不是……我不知道……”
桂开口道:“步黎,你还是回家去吧,战场上很危险。”
“家?”家在哪里?
“喂喂,麻烦了啊,你不会连自己住哪里都不记得了?真的被改造了?”银时问。
“啊,严格来说也不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那边的两个白痴,快点过来集合!再迟到的话就罚跑三十圈!”
“别啰嗦啊矮衫!这里有个失足少女啊!”银时扭过头去喊。
我望着向这边走来的声音的主人,不由自主地后退。
是他杀了我……
毫不犹豫地举刀……
“不要过来!”尖叫着,我不小心被绊倒,爬起来转身就逃。
阳光下扭曲的笑容,冬日寒鸦一样的疯狂笑声。
挥之不去。
身后传来桂的声音:“啊,那个——!晋助!你看你把人家吓跑了!所以我才说要微笑微笑,身为攘夷志士,没有群众基础怎么行!”
“闭嘴,白痴。”晋助的声音,傲慢地下命令,“把那个女人抓起来。是间谍也说不定。”
“是!”应答声,然后追在我身后的是杂乱的脚步声。
不要抓我……我……
会死!
“喂!站住!”身后是陌生的呵斥,我努力地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奔跑。
由于恐惧,连呼吸也无法。
“切。没用的家伙。”谁低语了一句,我被揪住手臂,按倒在地。
“放开我!”拼命挣扎着,地上的血水沾染上衣襟也顾不得,可压制住我的力量让我无法动弹分毫。
“再动就杀了你。”话语中浓重的威胁我绝对不会弄错。
惊惧地闭上眼,我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不敢说话。
“啊啊啊,晋助!怎么可以这么对女性!快放开啦!”桂在帮我说话。
“可以。等我确定这家伙的身份再说。”
“再怎么说……”懒洋洋的声音,是银时,“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也不可能跑掉吧?况且她看上去真的很弱。”
似乎是被说服了,压制住我的手放开。我爬起来,擦去脸上的泥水。
雨水濡湿了眼前人的紫发,他审视了我几眼,再次开口:“直接地问是不会有结果的。”
“喂,你是想对一个可能是一般市民的无辜少女上刑吗?”银时惊讶。
“一般市民可能会出现在战场上吗!”高杉斜睨了他一眼,“你的脑子和假发一样了吗,银时!”
“不是假发,是桂!这种情况不就跟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被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其他人都不见了是一个道理吗!谁都会有的吧,梦游症!”桂回答。
“这是你的真实经历吧?”银时吐槽。
桂默默地扭过头去:“……才没有。”
“喂,你为什么会认识假发?”高杉问。
“我当然认识了,昨天之前我们还见过面的——”说到一半我发现不对劲,包括银时在内的人,脸色都渐渐凝重起来。
“喂喂,假发,”银时的语调依然轻佻,却透露着不妙的讯息,“你去逛花街了?和矮衫一起?”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桂反驳,“最近无论是花街还是商店,我都没有去过!”
“那么,请问这位小小姐,你是在哪里的什么时候见过假发的?”银时红眸锐利。
是之前只在他和高杉战斗的时候才有的犀利眼神。
“在那之前,先弄清楚她是怎么知道假发就是这家伙吧。”高杉嗤笑,“我不认为会有队外的人知道这个外号。”
不妙……
“……”现在说什么都只会将情况越弄越糟,我索性闭了嘴。
“哦?果然是可疑的家伙啊。可以确定不是间谍了——若是幕府和天人派的间谍都是这种水平,早就会自我毁灭了——也轮不到我们出手。”高杉尖利地讽刺。
由于搞不清楚状况,我没有反驳。
天人,幕府,玄幻小说里才存在的生物与日本现实存在的机构重叠,这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先把这家伙带走,看管起来。”高杉下了命令之后,转身就走。
“我自己会走!”不满地想要挣扎,却还是被按住,前行。
莫名其妙的地点,莫名其妙的时代,莫名其妙的人,还有……
心脏处莫名其妙的悸动。
这大概只是一场梦境罢——永无止境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