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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九训 我们的道路从何时开始分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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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冲田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探头一看忙吓得闭上眼紧紧拽住桂的袖子——
妈妈——!加农炮——!
炸弹在桂的身后炸开,他灵活地躲进一边的小巷,挡在我和冲击波之间,用力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
他低语了一句什么,爆炸声太大,没有听见。
柔顺的长发扫过我的脸颊,连带着强烈的爆破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他紧紧护住我,我第一次意识到过去那个包子脸的小屁孩已经成长得能独当一面——丫连个子也比我高了!
“咳呜!”因为近在咫尺,所以他低声的痛呼还是传入了我的耳中,可我睁不开眼,所能感觉到的只有他极具压迫性的保护。
“没事吧?”烟雾散去后,他松了一口气。
清秀的脸上蒙了些尘埃,眸子却依然清亮。
“没事……假发,血!”我瞪大眼睛盯着桂的肩膀,那里嵌着一块玻璃——大概是被爆炸的风吹过来的。
“哈哈哈看到没有,攘夷事业就是这样充满了刺激的啊!还有,不是假发,是桂!”没有多说,桂一把拔下玻璃渣,拉着我的手就跑。
我一言不发,只是在逃跑的过程中,一直望着他不断流血的左肩。
如果没有他,那玻璃就会嵌入我的额头了吧。
终于逃到了他暂时的屯所,屯所里有零星几个没有回去的队士,他们看到桂的时候都露出了关切的表情:“桂殿下!您怎么了!”“谁,谁快去拿医药箱!”“桂殿下,请坚持住!”
桂只是一脸平静地教导:“不要慌了阵脚!因为这点小伤而手忙脚乱,你们这样还算是攘夷志士吗?”
“是!受教了,桂殿下!”在场的六个人肃然起敬,不由得立直了身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因为他无谓的逞强,医药箱过了一阵子才拿过来。
“……”桂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医药箱,又看了看在场的攘夷志士,他们自觉地起身出门,这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桂殿下,这一位是?”
“是攘夷的同志吗?”
“是……”桂刚准备回答,就被我一个爆栗打断,我自我介绍道:“在下松平夜,假发的战友。喂,假发,把衣服脱了我帮你包扎。”
“不是假发,是桂。”桂义正辞严地纠正,然后看着没有离开的攘夷志士们,“你们可以回家了,这里交给小夜就好。”
“是!”尽管有诸多疑惑,他们还是应了一声之后退下了。
简、简直就是驯兽师啊假发!
闲人走光之后,桂还是一动不动。
“恩?怎么了?赶紧脱衣服!”我拿着药水不耐烦道。
“我、我……”桂难得红着脸吞吞吐吐起来,“不、那个,果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伤在那个地方你要怎么自己来啊!别废话!”我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快脱!以前给你包扎那么多次都没见你扭扭捏捏的怎么几年不见就变成小媳妇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
桂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衣服,简直像是要被我强【哔——】了一样:“……脱衣服什么的不是很难为情吗?”
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混蛋——!
我近乎抓狂地狠狠敲他的脑袋:“假发八嘎!八嘎八嘎八嘎八嘎八嘎八嘎八嘎八嘎!”
“好痛!”桂捂着脑袋,“不要打头!啊!不是假发是桂!”
“伤口都扩大了不是吗!你打算流血流到死吗?想死我成全你,现在就把冲田总悟叫过来啊混蛋!”
最后桂终于屈服于我的暴力,脱下了上衣,白得过分的皮肤上有着许多细小的伤口,有的伤口很大,颜色却已变浅。
“难得的好皮肤……”我惋惜,“假发,都是因为你学艺不精才会被砍到的。”
“不是假发是桂!小夜你的身上不也是——好痛!”
“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一段没营养的对话之后,他突然开口问道:“小夜,松阳老师送给我们的书……你还带着吗?”
“……”我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书。
“果然你也带着。”桂近乎叹息地说了一句,“只有银时丢掉了。”
“明明他才是最有资格毁灭这个世界的人。”我手中动作未停,放下棉签之后又用手抠了药膏在伤处涂抹。
“如果没有松阳老师,银时……”桂没有说下去。
我们谁都无法假设。
我们不愿去想,如果这个正直善良、武艺卓群的孩子,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另一条,与我们对立的道路。
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同伴了。不能再……失去了。
“我不明白。”他低声道,“为什么银时能努力忍下去……明明,这个世界只有满目疮痍而已。”他放在膝上的手握紧,布料出现一条条深纹。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是松阳老师深爱的世界吧。”我熟练地为他缠上绷带,毕竟已经做了无数次,“无论这片土地变成什么样子……它都是松阳老师深爱的日本,这里有他为之奋斗的人民。所以,银时才不想挑起战争吧?其实银时对松阳老师的怀念,一点也不亚于高杉。”
每年的那天,银时都会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只要他想躲,我们绝对找不到他。
晚上的时候,他必定会醉醺醺地回来,倒头就睡,到了第二天一边嚷嚷着头痛头痛一边发誓下次再也不要宿醉了——到了第二年,又会拿了酒不知躲去了哪里。
桂沉默许久。
“或许吧。”他这么慎重地回答,“但如果白夜叉能成为战力,就会减少许多流血事件,争斗迟早会开始,我想尽可能地减少伤亡。”
“大概只有让他亲眼看见事实,他才会答应重新出手吧。”
“……我不愿意逼银时。”
“呵,这也是你妇人心肠的表现之一嘛。”
“你自己就是个妇人。”
“我是少女!”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伤口,桂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小夜,你今后打算怎么办?”缓过气来之后,桂问我。
“恩……真有趣,前不久银时才这么问过我。”
“果然还是跟着我……”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要再攘夷了!那种中二的设定不适合我,顺应时代的潮流才会活下去,历史就是个流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明明你对劝说银时的事情很热心。”
“谁热心了那只是你的脑补!”
……
话题被引向越来越诡异的方向。
“好了。”我打好一个结,“是你要求的蝴蝶结哟,哟西哟西,现在睡觉去。”
“啊谢谢。”桂满意地瞅了瞅蝴蝶结状绷带,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道,“但是在睡觉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那可真巧,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不过如果你的问题是我这些年来干了什么,那我拒绝回答。”
“不是这样的。”桂在我面前跪坐下来,其姿势之标准体态之精炼表情之凛然令人发指。
“谁先问?”
“……你。”
“好吧……我想问,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真的要杀了他吗?”
听到我的问题,桂毫不意外,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他又反问:“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能做到与他为敌吗?”
我们之间弥漫起了难堪的沉默。
桂不会放弃阻止高杉,而我……
我……
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毅然选择跟随他们,现在早已记不清楚,但桂的问题却在我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就好像答案其实早已出现,只是被我用各种拙劣的理由掩埋。
桂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没什么,不必勉强自己。小夜,只要走小夜的路就好。”
说着,他放下书,走出门去。
门被拉开,关上。
他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就好像……在逃离一样。
我们五人终于天各一方,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参与过我们过去的人,大多凋零。
没有陪我们继续走下去的人,我们之间的羁绊早已浅得卷起裤脚就能趟过。
我们的身后,谁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