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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语嫣觉得浑身的血瞬间凝固了。
向嗣看着王语嫣紧绷着的脸继续说下去：“我和月儿，也就是悟心，自幼订亲。当初向常两家家世相当，父辈也交好，便是幼时我们也曾一起玩耍。后来我八岁随师傅学医，长年在外，我家又因故家道中落，搬到乡下，渐渐联络减少。十五岁那年我返家，却也曾于上元节上隔着灯火见她一面。等到十八岁师傅许我返乡成亲，到家里才知她得急病去了。我自幼知道将娶她为妻，虽然她去了，也依俗守孝一年。一年后师傅又不幸去世，我依例再守孝三年。这三年里我开始独自行走江湖。那一日，我路过吉叶庵为主持师太治病，见到悟心酷似月儿。吃惊之下喊出她闺名来，月儿也与我相认。自言因两家家世差异日渐明显，她父母有心命她另嫁。她于是带了丫鬟离家，谁想路遇匪人，丫鬟也弃主，沦落到不堪处，她忍辱负重两年逃出虎口，于是出家为尼。”
“她既是为我，我自然也不能负她，决意娶她为妻。谁想她以死相胁，只说自己配不上我，坚决不还俗。只求我每次路过都看她一眼。我于是说好每隔两年都看望她一次。”
王语嫣嗓子发干：“向兄痴情，令人佩服。”
向嗣苦笑：“你先听我说完可好？当年我血气方刚，未婚妻为人所污，怎能置之不理？剥皮剜心的法子不知道想了多少。因此虽当面应了不问旧事让她难堪，使家人蒙羞，暗地里还是探查一番。因她不肯告诉我当年所在处，我奔走往来，查了近一年也没查到。后来我火气渐消，想着还是让她还俗，我只说她是另一个人，因跟月儿像才与她结为夫妻。便是父母也不会不允。我下定了决心，就返程去找她。”说到这，向嗣的脸更苦了。王语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想抬腿就走，但是脚就像生了根动不了。
“这时候我在一个叫宁县的县城里，因为一个老汉的死因与当地的解仵作相识。酒后谈笑，他讲到一宗命案。说是一个戏子拐了大家的常小姐私奔，后来又勾结丫鬟，做套骗了那常氏被人玷污，再后就让常氏做了暗娼，供几家富贵人家子弟取乐，甚至强行打掉腹中婴儿，使那常氏再不能生育。后来言语间露了马脚，被常氏知道了原委。那常氏便选了一夜灌醉了那戏子和丫鬟，拿匕首生生把戏子和丫鬟捅了百十刀捅死。她家一向用一个婆子，因那日婆子也在，那常氏感念婆子素来待她好，所以饶婆子一命。又自言她本有订好的姻缘，自己却因戏子容貌俊秀而动情私奔，吃这些苦也算报应。只是戏子与丫鬟用心恶毒，不配她以命相抵。然后卷了些细软逃了。那婆子倒真待那常氏好，等到常氏走远了，拿了衣服鞋子扔到河边，回屋后一头撞晕，第二日中午别人报官后才醒，语言间只说丫鬟与戏子为奸，常氏杀人后投河去了。她说得漏洞百出，然而命案要结，牵连又广，到底拿了河边衣服鞋袜做实了案子。”
“我心中听得惊疑，装作月儿堂兄去询问那婆子，竟果然是月儿！我当时恨不得立刻去了吉叶庵，大声质问一番。打马狂奔了几日，我又急又怒病倒客栈，直躺了半个月。人一病想得也多，她小我一岁，人长得也好，一般大的都嫁了人，又多嫁的好，我家近十余年却每况日下，两家早不般配；又她虽与我相认，却坚决不肯嫁我，也是不愿连累我。至于其中隐情，不过是不愿自暴其丑，绝了相见的路径。然而心里终究不甘，待见了她，她一身柔弱自弃，我终究无语。我与她相识十九年，却根本不明白她。”
说到这里，向嗣看了王语嫣一眼：“想来你明白我称号的真实来历——多少女子看起来柔弱善良，可背后的狠辣狡黠不亚于男子。我已看不明白女子的心思，不敢相信女子的言辞。”
王语嫣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见过有些女孩子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哄的几个男人团团转，她年轻的时候虽然不屑那些人的做法，内心深处也不是没羡慕过。只是向嗣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想起来自己在苏星河的问题上也算骗过向嗣，不由得嘴里发干。向嗣已经继续说下去。
“初次见你，虽然为你的美貌震惊，更震惊的是你小小年纪的狠辣果决。别人跟着你只怕贪图你的相貌，我跟着你却是顾忌你，想揭露你颠倒众生的虚荣。”
“向兄只怕是失望了。”
“刚开始时倒没有，我一旦认定你不好，自然看你样样不好。哪怕你果断拒绝，我也只当你欲迎还拒、欲擒故纵。等到朱雁琼真的为你神魂颠倒，我在一旁只笑他色迷心窍，不知死活！真正令我对你改观的是林大妞那件事，那时候你单身一个人，没人看你如何表现，你却不顾忌自己名声，买了人又用心安排前途。”看王语嫣微皱眉看他，向嗣红了脸解释道：“我本落后你半天，听人议论知道的。等到跟上你，看林大妞身体并不怎么吃得消，所以我跟你搭了话，又帮你安顿了林大妞。你可是想起我那天说的话？”
王语嫣点了点头。
“那天，月儿见了你，只当是我带你去见她，当下问了你的情况，她说只恨她没福！又羡慕你有自保之力！我心中也百感交集，才跟你说了那样的话！离开你之后，我越想越多，想月儿，想你，后来想你越来越多。你固然貌美如花，却没有用来迷惑他人；你固然精明果敢，却没有用做不正当的事；你固然武功高强，却没有杀过一个不该杀的人。这样的你，不正该是我期望的吗？我想得越多，心里越惶恐，只能离你越远。到后来，听到传言云中鹤出现，我才慌乱之下拨转马头去找你。正碰到朱家父子欲对你不利。那时我真心庆幸。只是你那样镇定，远不需要我。”向嗣露出一个苦笑。
“其实当时若不是向兄……”
“以你的聪慧，你未必会如何。其实一路上能陪你来这里我心里极高兴，你又知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偏偏不知道怎么捉弄人。”王语嫣见向嗣居然脸上有了笑意，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她那几天那么狼狈，原来向嗣在耍她！
“老实人欺负得很过瘾？”
“虽然做事方式与人不同，你其实真是个老实人。”向嗣说下去：“一个强到不需要人的帮的老实人。”
听了这个评语，王语嫣一点都不高兴：“再强还不是赖向兄为我疗了伤？”
“我也就这么点用，现在聪辩先生在，我其实已经无用了。”
王语言不明白向嗣说了这一大通话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向嗣是为了给她道歉，又没必要牵扯出常月儿的隐私，这实在不太像向嗣的风格；要说向嗣是为了表达一下对于王语嫣要强得不满，语气上偏又有点灰心；要说向嗣喜欢上了她，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但是，哦，冲击不要太大。
“丫头，我说了有平常半年才能说的话，其实是想说，我喜欢你。”向嗣有些难为情地偏过头去：“虽然我比你大，家境又没有你好，武功还没有你高，但是我喜欢你。本来能给你治伤我就满足了，但是你说要我做替补，我知道你可能是应付老前辈的托辞，但是，我愿意。”向嗣又扭过头来：“我是一个以救人为使命的医者，我不能保证能为了你去肆意杀人，但是我能保证把你的命看得比我自己的高！如果，如果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未来的十年里，我是一直在的。”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