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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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旭日初升，谷底的气温也稍微能高了一些。只是凝聚的雾还没散开，湿冷了空气，让没有内力护体的叶开难受不已。
傅红雪怕叶开受冷，不敢离身，仍然保持者昨夜相拥的姿势。
叶开还未醒来。傅红雪摸了摸他的额头，暗庆幸好没有发烧。
经了一夜，伤口的血是已经完全止了。只是逍遥天岚的毒性未退，这么下去，叶开恐怕也会受血脉淤堵的影响，迟迟不能痊愈。
想到这里，傅红雪轻手轻脚的伸手拉开了叶开的衣襟。
渗血的绷带上混合着浓重药味刺激了鼻腔，剑痕过深以至于虽然止了血，却还是有点发炎。并不算干净的环境，这样也无可厚非。傅红雪解了布条，小心翼翼的撕了开来。
布下是看起来有些血肉模糊的伤痕，傅红雪敛了敛眉，轻柔的重新敷上了药。睡梦中的叶开呻吟了一声，紧闭的眉眼皱在一起，显然睡得极不舒服，脸色也因失血过多苍白憔悴，连肌肤下淡青的血管都能看的清楚。
傅红雪的指尖轻触着叶开的肌肤，心脏发紧的抽疼，怜惜之情蔓延而生。
他想，这伤痕，本不应该留在叶开身上的。该在意翠浓的是傅红雪，该追上去的是傅红雪，该受这一剑落下断魂崖的，都应是傅红雪。可如今，却地位颠倒变成了叶开。
再不会有任何其他原因，能让叶开对翠浓执着挂心如斯。这个理由傅红雪自是明了，相遇相知多年来，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叶开到底为傅红雪牺牲了多少，没有人能算清。
叶开总说他欠了傅红雪一辈子，所以要用一生去偿还弥补。可傅红雪也知道，这份债，并不是因叶开而起，上代人的恩恩怨怨，牵连误毁了下代人，叶开亦是受害者，何谈欠负于他？
傅红雪劝说过叶开数次，却始终不能动摇叶开心意。傅红雪一生最讨厌受他人恩情，总要清算毫厘分半不差的尽数还完，但叶开的情意，只怕用尽这一辈子都无法还够了。
后来他与叶开日渐亲密，往日隔阂间隙慢慢消退，当已将彼此住进了心底，那些计较之事也日益看开。再后来，傅红雪也不再抵触叶开的帮助，却也加倍的放了更多的心在叶开身上，以缓慰自己的愧疚之情。
直到一日一日，逐渐发现，与叶开已是生死至交肝胆相照。而那份情谊，就像那长流的细水，无声无息的便流进了心底。
傅红雪叹息，扔了被鲜血浸成了红色的布条，自衣衫上重新撕下干净的包扎上去。
叶开的皮肤并不是很好，常年练武加之独行江湖，身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些痕迹，傅红雪身上也是如此，可此时，他却被一道不同于其他各处的伤疤所以吸引了。
是正位于心脏处的狭长伤痕，略浅于周围的肤色说明伤口早已完好多年，从形状上看，是暗器所伤，而之所以吸引傅红雪的，是因为这伤口，明显是被小李飞刀所伤。
世上能用小李飞刀的，只有两人，李寻欢纵使如何严厉，也断然不会下如此狠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叶开自伤所致。
到底为了什么，能让一向逍遥洒脱的叶开悲痛绝望到自残求死，傅红雪想象不到。他伸出手，按在了叶开胸口那道旧伤上，微弱的心跳声通过掌心传递，而那道疤，膈于手下，如鲠在喉，让人无法不去在乎。
然后叶开醒来了。
初一睁开了眼睛，叶开就看到了傅红雪紧锁的眉宇，他一向在意对方远胜自己，此时尚还意识迷蒙，却下意识的唤了声：“傅红雪，怎么了？”紧接着很快就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捂着胸口冒了一身冷汗。“疼疼——”
傅红雪迅速收了手，紧张的绷住了脸：“我没事，抱歉，弄疼你了吗？”说着拢了拢叶开的衣服。等到叶开摇头，才舒了口气，起身架起了昨夜抓到的野兔串烤，可眼神依旧是沉沉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叶开双眸闪了闪，捂着伤，撑地坐了起来靠在树根边，低头瞅见了被细心包扎的伤口，笑道：“真是谢了，本以为这次死定了呢。”
傅红雪低语回道：“不用，你我是兄弟，当年答应了娘要照顾好你，自然是不会任由你胡来的。”
“等等，我可没有胡来啊！”叶开当下喊冤的叫了起来，呲牙咧嘴的拖着衣服蹭到傅红雪跟前，嘟囔着：“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作此决定的。”
“哦？”傅红雪挑眉冷目，不屑一顾。叶开本身是聪颖冷静的人，可遇到某些事情，他简直冲动的让人无奈，经历这么久，连傅红雪都明白了，怕是只有叶开自己还以为掩饰的完美。
深深体会到了傅红雪传递而来的不满信息，叶开挫败的戳了戳地面，叹息道：“好吧好吧，我是有些冲动了……”
见叶开退了一步开始认错，傅红雪的表情柔和了些，谁知话音一转，立时又给自己找起了借口：“可我也是有原因的啊，当时情况紧急，自然没时间去联系你。”说着，想到了自己的推断，渐渐严肃的容颜，“傅红雪你绝不会想到，我发现了什么！”
傅红雪转了转手上插着兔肉的树枝，慢慢道：“是云天之巅吗？”
叶开一愣，挠了挠头道：“你，你也想到了啊。”
傅红雪点点头，将兔肉放到鼻下闻了闻，肉香四溢的鲜嫩兔肉上覆着一层诱人食欲的焦黄，看样子是熟透了。傅红雪撕下兔腿，递给了叶开：“吃完再议。”
香气扑鼻而来，引人食指大动，叶开久未进食又伤重失血，此时见了这兔肉，即使只是普通至极的烧烤，在叶开眼中也已成了至尊美味，当下也不客气，拿过兔肉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傅红雪见状，解下腰间水袋，拧开放在叶开跟前，“莫急，小心噎着了。”语气柔和温润，丝毫不见往日冷酷冰寒的漠然，傅红雪自己未能察觉，叶开平日虽敏锐，可到了这时亦是迟钝愚笨了起来，两人都没有认识到，一些细若游丝的变化，正悄然渗入了彼此之间。
冷日渐渐浮上了山头，参天蔓叶割裂了天空，遮蔽了云宇，只放过了几缕金橙的光，划破了崖底萦绕的烟色冷雾，也更衬得不见顶的山壁下，暗影沉重迫人。
叶开吃饱喝足，抹了抹嘴，抬头见天，接着吐出一口气，长叹道：“才发现，这断魂崖比想象中要险峻得多，你一人还好，拖着我这累赘之身，要怎么上去。”
傅红雪闻言，默然不语。他随叶开跳下山崖时是没有多想的，可经了一夜，自然开始思考怎样上去的方法。昔日他轻功未成，只能与明月心合力使出天云梯才上了这断魂之崖，现今他功力大进，可叶开却身负重伤不得颠簸，攀崖的路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傅红雪不想冒这个险，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叶开冒这个险。
沉吟片刻后，傅红雪道：“等过几日再说，逍遥天岚的药效有时间限制，这几天我为你想法运功驱毒，你只要调息好内伤就行了。”
叶开乖乖的点头应诺。
叶开心底，其实并不着急上去，甚至说，他希望在这崖底，与傅红雪二人，若能更长久，更长久的这样相处着，就好了。
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出自己真实而自私的想法。只得懦弱的在心底默默祈祷，祈祷这时光，再慢一点。
“叶开？”傅红雪的声音由远至近炸醒了叶开飘飞的思绪，他皱了皱剑眉，疑惑的望着不知为何有些慌张的叶开，“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吗？”
“啊……抱歉抱歉，刚才伤口有些疼，没注意听……”尴尬的别开视线，叶开难得小小的撒了个谎，食指不安的卷着地上稀疏的杂草，语气嚅嗫。
傅红雪眯眼看着叶开的小动作，这是他说谎时惯有的下意识行为，叶开自己并不知，可熟悉他的人却是一眼明了。
叶开对自己撒了谎。想到这点，傅红雪略微感到有些不舒服。他不喜欢叶开这样遮遮掩掩的唯诺模样，叶开应当如他的名字那般，潇洒不羁，笑卧红尘，而不是如荆在背，束手委行。
“叶开……”低低的唤了声，傅红雪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去说，顿了顿，他忽的想起了那道狰狞残留在叶开胸前的刀伤，嘴角一扯，鬼使神差的就问了出来：“你胸口那道旧伤……是怎么回事？”
叶开摆弄杂草的手停了下来，似是没想到傅红雪问了这个问题，茫然的抬起头呆了半晌，才恍然反应过来干笑了几声。
“陈年老事，不值一提。我们还是继续说云天之巅的事吧，这个重要！”
傅红雪垂首缄默，他虽不语，却心如明镜。叶开明显不想提及伤痕的来历，想多点，他是在刻意隐瞒，仿佛生怕这一说，就不小心暴露了苦苦压抑掩盖了长久的隐秘。
见叶开无意谈起，傅红雪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放弃，顺着云天之巅的事情说了下去：“刚才便说了，我想，公子羽当年大概是逃过了一劫，蛰伏三年后，准备卷土重来了。杨天宇的侠客山庄，翠浓使的武功套路，以及重现江湖的流星使，云天之巅近日之内必有大动作。”
谈及正事，叶开肃穆道：“江湖又是一场风雨飘摇了，那日群英大会上的黑衣蒙面人必定和云天之巅有所干系，即便没有，这人想要孔雀翎和大悲赋，也是不得不谨慎防范的人，待上了断魂崖，定得先去一趟孔雀山庄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