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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一印象已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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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上岸的了,没有被质询、怀疑和指责,这无疑很好,不过对方如此平静和客气,倒比那些表现更叫人意外。所以当她的脑子在一连串的呆滞后终于能正确接收和处理外界信息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站在了刘翎的面前,一只手还被他拉在手里。
唉……就像对方所说的,最囧的样子都被看过了,现在还要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蓬莱宫的温泉里,或者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还是算了吧。
“……我……妾、妾身……见过太子殿下。”宝婴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微微一个躬身,干脆就自我催眠什么也没发生过。
低下的头看不见对方的反应,只是又过了一会,才听到带着轻笑的声音再次响起,“果然,你就是蓬莱宫温泉里的那名女子啊。”
是啊,您老记性真好啊,万幸您还没想到我在酒楼也跟你一起打过群架呢!
宝婴暗自腹诽一声,这才抬起头来。当初蓬莱宫家宴毕竟离得远了,不曾看得真切。今日近处打量,刘翎虽然仍是一席华服,却并不显得比酒楼里青布衣衫的文士凌厉多少,反倒是这身肃穆端严的行头被他那温和的气息削去了锋芒。便是这么一眼,宝婴忽然就不怕了。
“是我……”她揶揄一声,“当初我也没想到遇到的是太子殿下呢,亏那个人还含含糊糊地跟我说他只是宫里的人。”你摆明了也是不想认账嘛!
刘翎一愣,他也听说过一些这位北朝王妃盛气凌人的传闻,可是没料到宝婴就这么爽快地在自己面前暴露本性了,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她该理亏吗?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疏忽了。” 眼见着宝婴这毫不心虚的模样,刘翎反而又添几分笑意,眉眼弯弯地冲宝婴行了个礼,“那小王就在这给六弟妹陪个不是了。”
“呃……也……也用不着道歉啦……”别人这么礼貌,宝婴的脸皮可就厚不下去了,正待要解释几句,一个陌生声音忽然从远处插了进来。原来是一名宫女听见了刚才的响动,尽责地从池塘那边的殿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奴婢好像听到……”
宝婴先是眼前一花,早一步被刘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到了大树的后面,然后就听见他一个人在前面波澜不惊地说道:“没事,只是本王刚才冲池塘里甩了个石头。”
那宫女微微一滞,心里奇怪。太子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举止得体,从来没对任何事物扔过超出书本重量的东西。但是刘翎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站在那里,又平淡地问了她一句“还有什么事”,她也只能犯着嘀咕地退了下去。
“好了,人已经走了。”确定四周无人后,刘翎才又转身踱到树后,看了眼宝婴,却发现对方似乎很扭捏的样子。
“……殿下又帮了我一次……”宝婴不好意思地绞了绞裙子,偷偷瞄了眼刘翎。这是个真正的好人,尽管他那个“太子”的职业实在不像个好人能担当的,但就从他刚才想也不想的就为自己打掩护看起,便知这个人的善意是一种本能。
何况他干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谢谢了。”真诚的感谢混着些莫名的情绪说出口来,宝婴自觉得脸已有些红了。
“呵,只是一点小事。”刘翎瞅着眼前女子开始泛红的脸颊,会心一笑道:“若是被人看见六弟妹在我这里,对我也是一件麻烦事情,所以我这只是帮人帮己而已。”
“那……总之是谢谢了。”宝婴仍旧垂着脑袋。唉……看人家这说话的周到。
“不过如果六弟妹不介意,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会……会爬到东宫的墙上来?” 刘翎想了一想,觉得还是问出来好。虽然他根本不觉得宝婴像来做坏事的,可莫非有其他隐情?。
“我……我……”宝婴当然很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貌似根本没有。她只好更小声地交待道:“我……只是对东宫很好奇,想来看看而已。”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怎么那么丢人。
不出意料的,对面那人静默一瞬,结果笑得更欢了。宝婴肩膀一垮,心说得了得了,温泉也好,家宴也好,反正丢脸的样子都被他看去了,就不指望留个什么大家闺秀静若处子的印象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在取笑你……”刘羿察觉到眼前女子的样子分明已羞得要钻地洞了,赶忙克制住自己,但眼角眉梢还是藏不住笑容的痕迹,“只不过这里也就是些雕龙画凤的高墙和琉璃瓦,皇城里最最普通不过的东西,有什么值得让六弟妹好奇的呢?”
“……”好吧好吧,我本来就不是金枝玉叶,我就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不行吗!
原本只是举止不雅,现在对方八成要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了吧?宝婴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是刘羿有自说自话道:“是不是六弟妹远离家乡,在这里太无聊了?”
“……”嗯?你猜的真准啊!
“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弟妹想必也很寂寞吧。”
“……”呃,其实这倒不是。
“虽然我可能没什么资格这样说,但是……”刘翎看宝婴被说的抬起头来,便给了她一个满是安慰的笑容,“但是六弟妹嫁到了这里,与我们自然就是一家人了,将心比心,我们也会像你的娘家那样同你亲近,你不用过于拘束或紧张,慢慢就会适应的,相信我。”
“……”宝婴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要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大哥,你真的不认为只有你一个人是这么想的吗?
虽然宫里宫外的人都让她三分,但宝婴明白,这都不是因为对她客气,只因为她是北朝的公主,是那个实力雄厚让南朝戒备的国家的公主。谁愿意跟她当一家人啊?可刘翎偏这么说了,说的还这么有诚意,在这波澜诡谲的皇宫里,他的实诚实在是太神奇了!
可就是这样一份极度违和的实诚,却让宝婴的心中被什么暖暖的东西填充殆尽,只觉得对着这个人,除了付出同样的真心外,一点点的欺骗都是在犯罪。可是她当然不能说“没你想得这么凄凉我就是无聊我就是没事找事我压根不空虚也不寂寞啦”,所以,她硬是被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自我批评:妈呀!我真是个卑鄙小人!
眼看说了这么多,宝婴却没有丝毫释然,反而脸快要红里透黑了,刘翎有些费解了,他心想难道是我说得太直白,让弟妹无地自容了?再一回忆微服出行时听来的酒楼那帮人的污言秽语,他更加怜香惜玉起来:看来世人可能都误解了眼前的女子,她只还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不是吗?那看似凶悍的外表下包裹着的,其实是一个不善言辞又容易害羞的心灵吧。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通过一条错误的推理途径,却得到了一个部分真实的答案。他就这么想着,同时悠悠地看向宝婴,心中的感慨与宝婴对他此时的评价简直如出一辙:在这波澜诡谲的皇宫里,这是个多么单纯的姑娘啊!真是神奇!
“……殿下?”宝婴把自己鄙视了半天,忽然意识到刘翎也不说话了。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一眼,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停止了微笑,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盯的她心里发毛,不由地就喊了一声。
“啊?”刘翎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有夫之妇看了那么长时间,尴尬之下连忙摆摆手,笑着遮掩过去,“好了好了,看我又啰嗦了。眼下的正事,该是怎么让六弟妹出去才是。”
是啊!我该尽快出去才对!宝婴这时才跳出那暧昧微妙的气氛,“那、那……那我怎么出去?你这有后门吗?”她一边说,一边朝四处张望,除了层层叠叠的屋顶,就只剩下高墙。
“后门?”刘翎一愣,旋即又笑了。看来这新来的弟妹,不仅单纯,还有些想当然,“这偌大的东宫里,别的不敢说,可但凡是个能出入的洞,我保证都是有人看守的。”
“啊?”宝婴顿时揪起了眉头。那你要怎么让我出去?再翻出去吗?
这当然只是宝婴疑惑后的自我嘲讽,但没想到刘翎果然上下打量起两人身后的这堵墙来。他走到池塘边的假山石边,目测了一下高度,径自爬了上去。这假山石与墙本隔着些距离,想必也是为了不让人直接拿假山做踏脚石。所以刘翎便弯起身子,前倾撑住了墙壁,成了一个拱桥的样子,这才对着宝婴回头一笑,平淡无奇一句道:“看来只好让六弟妹怎么进来的,再怎么出去了,就踩着我上去吧。”
不是吧~~
宝婴再一次被刘翎击败,就差下巴没惊得脱臼了。就算这办法看起来不错,可堂堂皇太子的龙脊梁骨,她哪里敢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