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长歌》白云漫

11、第三章 园秋蝉噪意迟迟（2）

　　夜深，永安宫的书桌旁已经随意撒了一地写过的纸，末今走进书房，随手捡起一张纸，见上面密密重重地写满了：愿为卿取三寸晖，待到更深赛月明。

　　于是末今走到书桌旁说：“胭脂，别再写了。”

　　胭脂听了微笑，手上却未停，笔下正写着：留晓梦，惊破一瓯春，花影压重门。

　　胭脂一面写一面说道：“姐姐，你还记得当初我在段家镖局养伤吗？那时刚好春末，镖局的园子里开满了白色的银合欢……”

　　“欢”字的音还未落，末今便打断地回答道：“我不记得了。”

　　胭脂写字的手僵住，抬头看着末今，原本的微笑变为了薄怒。

　　“娘娘——娘娘——让我见贵妃娘娘——”此时突然一个宫女在门外嚷闹道，末今便转身快步走出书房，对着前来的宫女讯问到：“你是哪个宫的，胆敢如此无礼？”

　　“末今姐姐，末今姐姐……”那宫女见末今出来，立刻下跪道，“周，周娘娘要生了……吩咐奴婢务必把贵妃娘娘请去……”

　　“生产应叫御医前往，叫我家娘娘有什么用？”

　　末今冷面地回应到，正欲转身却被宫女抓住了衣角：“末今姐姐——求您行行好通报一声……御医说我家娘娘早产，如今胎儿还未落地，母子性命堪忧……我家娘娘一定要见贵妃娘娘一面……！”

　　子时，咸阳宫内却灯火通明。御医和医女围在床榻前，整个宫殿回荡着女子痛苦的叫喊声。胭脂快步来到门前，示意太监不要通报，便匆匆步入了内殿。

　　弗一进门，在胭脂门口哭诉的宫女立刻奔到榻前，流着泪兴奋地说：“娘娘，娘娘，于娘娘来了……”

　　周贵妃一听，苍白痛苦的脸上，浮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围在榻前的人给胭脂让出了一条路，胭脂刚到床边，周贵妃就慌忙握住她的手说：“姐姐……姐姐……妹妹若过不了今晚……这个孩儿就托付给您……”

　　周贵妃话还未说完，腹中一痛便又忍不住痛苦地呻吟。

　　胭脂见了立刻在周贵妃手腕上把脉，然后神色严厉地对御医并下令道：“务必保住母子性命，办不到便提头去见太后！”

　　胭脂说完便起身，把位置让给御医，和末今走出了内室，在外殿等待。末今见胭脂面色严峻，忍不住轻声问道：“周娘娘她……”

　　“私自服药催产……”胭脂说着眼帘无奈地垂下，随即看向末今，“你去看看吧，若有良方，务必尽快。”

　　末今点了点头便又步入了内室，正好和端水盆出来的方朱碰上。两人都是警觉地一怔，随后又掩饰地礼貌一笑，便又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行去。

　　胭脂在门外等着，听着内室里一阵一阵撕心的呻吟，心中也跟着一下一下地抽痛。曾经她也为人母，只是……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已近早朝时间。周贵妃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一阵婴孩的啼哭，让胭脂蓦地从回忆中惊醒。三两步便步入内室，看到产婆抱出一个浑身血污的婴儿，周围人都兴奋地说道：“回禀娘娘，是个皇子……”

　　胭脂终于松了口气，一步不离地跟着产婆宫女，看着她们把孩子洗干净裹上棉褥。然后亲手抱过孩子，走到周贵妃榻前。末今和一位御医正在给虚弱的周贵妃施针。

　　“末今，她怎么样了？”

　　“回娘娘，周娘娘有血崩征兆，正在施针止血。”末今答道。

　　这时怀里的婴儿啊啊了两声，原本闭着眼睛的周贵妃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睛，看着胭脂怀里正抱着婴孩儿，激动得眼圈泛红：“姐姐……我想看看他……”

　　胭脂听了，便俯下身把孩子放在周贵妃枕边，轻声说：“是个皇子……”

　　周贵妃听了眼泪夺眶而出，看着枕边眼睛还未睁开的婴儿，神情满溢幸福。突然门口传来了尖利的太监声音：“摄政王有旨，请周娘娘接旨。”

　　周贵妃听了神色惊慌，胭脂示意她不要起身，便转身对太监说：“贵妃娘娘方才生产，身体虚弱，不能下跪领旨，还望金公公通融。”

　　金公公点了点头，张开黄色锦帛圣旨，众人见了无不下跪听旨。

　　“贵妃周氏，于大明危难诞下龙嗣，延皇室血脉于一线，乃天佑大明祥兆。圣上北狩，今得龙脉。本王必遵君臣之礼，循手足之情，尽抚育之责，以报圣上隆恩。特赐皇长子居乾清宫，钦此。”

　　金公公念完将圣旨裹好，俯身递到胭脂面前，小声说：“娘娘，周娘娘不方便，请娘娘代为接旨。”

　　胭脂听了抬眼看向金公公，冷然道：“请公公回禀摄政王殿下，本宫恕难从命。”

　　“贵妃娘娘……这……”金公公见了顿时脸色大变，惊恐地看着胭脂。

　　胭脂毫无惧色地站起身，说：“金公公，周娘娘子时生产，因念及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所以并未通报。殿下此时便要皇子移居乾清宫，是不是太心急了？”

　　“娘娘……您这是为难奴才……”

　　“并不为难。”胭脂转身看向窗外的晨色，“寅时已过，殿下也该上朝了。等殿下早朝结束，此事自会有定夺。”

　　仁寿宫里太后一袭元色宫锦跪在佛堂，胭脂怀里抱着裹着红棉褥的婴孩，站在佛堂门口看着太后的背影。

　　还未开口请安，就听到太后说：“孩子，就先养在哀家这里罢。”

　　“谢母后。”胭脂微微福身给太后行礼。

　　佛堂里的一个年轻宫女上前来抱过胭脂怀里的孩子。能让太后视为心腹的宫女，胭脂不禁多打量了两眼，只见这宫女步履轻健，神色沉稳坚毅，应是自幼习武。

　　这时胭脂听到太后说：“你先下去罢。”

　　胭脂本还想开口说话，但看着太后一动未动的背影，便又将话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福身行礼道：“是，臣妾告退。”

　　还未走到永安宫，胭脂就看到了郕王的仪仗站在宫门口。远远地看见胭脂，两个太监连忙跑来：“贵妃娘娘，殿下等候多时了。”

　　胭脂只是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往永安宫走去。一进宫门，就见所有永安宫的宫女都齐齐跪在花园的青石板上，郕王只是坐在亭子里，悠闲地看着棋盘。

　　胭脂走到亭子前，开口道：“殿下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永安宫，不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