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的感觉》东北妞子

7、免费家教――李命苦

　　妈妈说完之后，我以为就这样了，正要抬屁股走人，谁知他们又开始接着絮絮叨叨地跟姐姐谈人生谈理想，甚至还说出了爸妈也年轻过之类的荒唐话。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回位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打哈欠，打得眼泪一把一把地往下流。

　　爸爸看不得我那副没出息样，“奋斗你先回去睡觉。”

　　我赶紧起身，一抬头迎上姐姐阴森无比的目光，浑身一阵哆嗦，恨不能抱着爸妈的大腿说，我今晚睡你们屋行吗？我可以睡床脚打地铺～～～

　　转念一想，妈妈刚才说她还要找我谈。。。算了，我还是去睡厕所吧。。。

　　那天他们可能谈到十二点多，姐姐回房间的时候把东西摔得丁当作响。我迷迷糊糊地没敢动，她倒也没趁着月黑风高过来摸黑杀人。

　　我们家的第二条规矩：不能打扰别人睡觉。

　　第二天晚饭时，姐姐速度很快地吃完，放下饭碗，谁都不看地宣布：他星期天上午过来。说完就进屋了。

　　晚上两人一起看书，姐姐还是不搭理我，也不找我算账，一副屋里压根就没我这人的样子。她不来找我，我却憋不住了，人家这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呢。于是我这个嘴贱欠扁的就张嘴了。

　　“哎，他干吗管你叫小胖啊？你哪儿胖了？”

　　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碰了她哪根弦了，一晚上都阴着脸的姐姐嘴角竟然有了笑意，“他总给我带零食，每次我吃的时候，他就说我嘴巴鼓鼓的，像只胖胖的小老鼠。”

　　我哦了一声，觉得这个答案挺无趣，看她情绪还算稳定，接着问，“那你干吗管他叫亲亲啊？一个男的叫亲亲，多腻啊。”

　　姐姐愣了愣，“谁管他叫亲亲了？”想了想，不知被碰了哪根筋，突然就翻脸了，“你还好意思问我！谁让你翻我的东西了？翻完了还不放回去！还背后告小状！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一边说一边就开始打我，先是按照惯例隔着桌子乱踢，踢了两脚觉得不过瘾，干脆冲过来对我连掐带拧。

　　整个施暴过程足有十多分钟，爸妈管都不管，任凭我叫得比杀猪还响。。。（我一定是他们捡来的）

　　后来我才弄明白，亲亲在这里不是名词，是动词，是kisskiss。。。就这么点知识，我要用血和泪来换。

　　随后的几天，姐姐成天阴着一张脸进进出出，对谁都不搭理。我小心翼翼躲着她的同时，又无比敬仰。那时候早恋好像已经是个社会话题了，电视台时不时播一些有警示批判意味的早恋题材电视剧。里面的反面小典型们充其量也就是对着父母老师喊两句，“我们之间是纯洁的友谊！”就算顶天了。哪有像我姐这么牛气冲天的？不光承认早恋，还承认得理直气壮，理直气壮的同时还强悍无比地要求爸妈给他们俩一个名分，要把早恋合法化。

　　这就是传说中的五四精神吧？

　　所以，虽然姐姐那段时间毫无理由地对我不好，可是我还是大度地忍了。毕竟她是在为我铺路。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成功了呢，我拜她为偶像；不成功呢，我尊她为革命先驱。横竖在我心目中，这块丰碑是给我姐立下了。

　　星期天上午，姐姐去街心花园把李命苦领回家。

　　一听见开门的声音，我立刻从屋里蹿到走廊，妈妈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出来，嘴里说着，“奋斗你怎么那么多歪路精神。跟你有什么关系？”

　　爸爸压根没动弹，摆了个金钟罩的姿势坐在客厅运气凝神，严阵以待。

　　命苦那天穿了身深蓝色运动装，白色旅游鞋，留了个寸头，还背了个书包。一开门看见妈妈，很紧张地说，阿，阿姨好。

　　妈妈说进来吧。命苦刚要抬腿，姐姐在旁边一声短喝，脱鞋。命苦立刻弯腰脱鞋，两只脚直接站在门外水泥地上。妈妈说进来脱啊，外边地多凉。命苦说没事没事，挺好挺好。

　　多年后提起这事儿，妈妈说当时她就对命苦挺有好感，觉得这孩子真老实啊，怎么这么倒霉就落我们家姑娘手里了。

　　而在妈妈身后探头探脑的我看着命苦吓得一副尿尿直流的德行，心里只剩下一个感慨：这人真是人如其名啊～～～

　　大概是命苦的忠厚朴实相让爸妈觉得他不像想象中的流氓；大概是命苦那战战兢兢的样子让爸妈萌生恻隐之心，总之了，爸妈对命苦非常客气，远比对我姐好得多。（不过他俩一向对我们同学比对我俩好）

　　一群人进了客厅，我也大喇喇地跟了过去。上次都让我旁听，这次我当然也应该有份，积极主动接受再教育嘛。

　　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听见爸爸说，“奋斗，回屋看书去。”

　　我最讨厌当父母的前后不一致了。

　　我灰溜溜出了门。他们刚在我身后把门关上，我立刻像个壁虎一样贴到了墙上。先是听见妈妈问命苦，你多大啊？哦，那你比我们奋进大半年呢，上学有点晚呵。。。初中是哪个学校？哦，中考多少分啊？家里几口人啊？哦，那你爸干什么的？妈妈呢？妇联啊。。。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是妇联的，弄不好我还认识你妈呢。。。还有个哥哥啊？上大学了吗？哪所大学啊？哦，那不错不错。。。你要向你哥学习。。。

　　命苦老老实实地一一回答。估计妈妈对命苦的回答很满意，听她的语气越来越和善，只差拉着命苦的手说，我们家女儿脾气不好，你是男孩子，将来要多让着她点。。。

　　然后我爸这个黑面煞星上场了。先是花了超长篇幅重申我们家对早恋的态度，强调了早恋的恶果，最后问命苦，如果你爸妈知道这件事，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处理？

　　前面一直老实巴交的命苦这时突然态度坚决起来，说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不怕让他爸妈知道，如果有必要，他今晚就回家告诉父母。就算他父母反对，他也不会跟我姐分手。在这件事上，他们俩的态度是绝不分手，决不影响学习，一起努力，考上大学。

　　爸爸不高兴，说你们小孩子说话根本不过脑子，打起保证来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将来考不上大学，两个人的前途就毁了，还谈什么一辈子。

　　命苦说叔叔您不懂，我必须要上大学。我的情况跟奋进不一样。我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年纪都很大了，身体又都很差，我爸妈的经济压力比一般人家大得多。如果我考不上大学，他们根本没能力供我复读，所以我必须考上大学，而且必须上一个好大学，否则对不起我爸妈这么多年的辛苦。

　　现在想来这段话应该挺打动爸妈的，因为当时屋里半天没人说话。可那时的我不懂，趴在墙上突然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急得要死，抻着脖子贴着墙上上下下换位置。

　　后来妈妈开口了，说你当然没问题，成绩那么好，听我们家奋进说你自制力很强，学习上很有规划，现在看来你又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奋进这孩子太野，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万一再有个外界干扰，上大学真的成问题呢。

　　命苦说奋进很聪明，就是不太肯学，主要是个学习态度问题，我现在一直在帮她纠正这个毛病。。。

　　从这段开始，整个会议的主题就一点点转移到讨论李命苦同学如何能够在不影响自己学习的前提下帮助后进生赵奋进一同进步，共创未来。

　　我默默地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叹着气揉着耳朵回了屋。合着我爸妈闹腾半天就是想骗个免费家教。。。早说啊，把我给折腾的，墙很凉的你们知不知道。。。